姬沉也听到柳怜绯的传音, 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围的人, 出声道：“负责接引天阙峰真传的仙鹤身体不适，故由我送师妹前来。”
声音不大不小，却似清润之风铺展开去，正好给昭虹学堂前每个人都听到。
众人接收到姬沉的视线, 明明是不带感情的一眼，却令人感受到告诫与压迫，纷纷不敢再说话。
而柳怜绯心中一喜，脸上带着清荷般柔美的笑，清甜无害道：“原来如此，姬师兄看重手足之谊，体贴后辈，真是我们的榜样。”
她不是没有小心思的，所以才用一句话将姬沉和凌酒酒的关系定性为兄妹手足，前辈后辈。
仙宗上下都知凌酒酒靠资助灵石成了天阙峰长霄师尊的真传，拜入仙宗时心怀鬼胎，一心追求姬师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郎，竟是天生道胎！
——天阙峰那个剑痴花擎宇见人就说他们天阙峰又出了天才，她想不知道都不行。
但是，道心不稳，便是天才又如何？
这样的女郎，如何配得上姬师兄。
毕竟姬师兄不仅有超绝天资，他身上的那个秘密，更是……
总之，仙宗中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都明白，真正能与姬师兄结成道侣的是谁！
念及此，柳怜绯有些得意地看向凌酒酒，暗戳戳地期待着她的表情。
哼！她一定吃瘪！
然后——
“啪！”
“啪！”
“啪！”
柳怜绯桃花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看向凌酒酒。
——你怎么还鼓上掌了啊喂！
凌酒酒继续拍手，感动而真挚地看向柳怜绯，道：“柳师姐说得对。”
她又鼓励道：“师姐，你这么会说话就多说点！”
柳怜绯：……
好强的演技！
但还是被我看穿了，你凌酒酒就是恼羞成怒在讽刺我！
柳怜绯遇强则强，顺水推舟，当真挑起腰间一只湛蓝色葫芦状的灵髓，对着姬沉多说几句道：“师兄，我将玉清合气灵株拿去点星峰，昊元师尊换了水灵髓给我呢。”
闻言，凌酒酒才想起按照原书剧情，作为天运眷顾之女，柳怜绯也碰巧收获过一棵玉清合气灵株。
凌酒酒改变了剧情，所以柳怜绯的玉清合气灵株没有送给姬沉，没想到是去跟点星峰的昊元师尊换了水灵髓。
柳怜绯正好是水灵根，这波倒也不亏。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柳怜绯身上，而她似乎很习惯这些比聚光灯还灼人的视线，十分坦然。
凌酒酒大大松了口气，从令人窒息的关注中缓过来。
柳怜绯欲语还休，有些小女儿的可爱，道：“师兄，我想把它炼入法宝古琴里，你能帮帮我吗？”
其实，身后还有许多新入门的学生需要她接引，此刻并不是说这些的时机。
但她一想到所有人都在看凌酒酒而无视了她，心中就像滚入了无数苍耳子，又酸又痒，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平复。
而凌酒酒正看着柳怜绯。
平心而论，佳人眼波似水，容颜清纯，语气温软地请求，十个男修有十个都拒绝不了。
周围的弟子也看着姬沉脸色，捂着嘴议论——
“这女修气度不俗哩。”外门弟子赞叹道。
“那当然，这可是我们掩月峰师尊的真传柳怜绯柳师姐！大家都喜欢她！师尊也最看重柳师姐了……”小真传略偏开头。
外门弟子看着真传弟子垂下头，心道也不知这“喜欢”有几分真。
修仙之人亦是凡人，七情六欲的心思不必说得太透，外门弟子也就没再追问。
在众人注视中，姬沉礼貌地笑笑。
他笑意只在唇角，像是一笔没有温度的丹青，足够规矩，却也足够疏离。
他淡淡道：“点星峰主修炼器，柳师妹可寻点星峰弟子协助。”
柳怜绯的笑容凝固，眼中浮上薄愠与不可思议。
要知道，她自小被霓玉师尊捧在手心长大，无论是掩月峰的同门，或外峰的师兄，从没有人拒绝过她！
只是一个小忙，姬师兄为什么不肯帮？
这么多人面前，他怎么可以不为自己考虑？
她会难堪的呀……
姬沉似是察觉不到佳人薄怒，又补充道：“柳师妹是否还有其他事？我有些话需嘱咐师妹。”
正在腹诽姬沉直男的凌酒酒蓦得就接收到柳怜绯委屈又嫉怒的眼神。
凌酒酒：？
谢邀，吃瓜很忙，勿cue。
柳怜绯嘴弯成下弧线，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转头就走。
还好有几个点星峰男修围上来争着帮她炼水灵髓，才教她嘴上带回笑意。
柳怜绯回到岗位，昭虹学堂门前又热闹起来，大家都往前走着，希望早点进入昭虹学堂，便没人再关注旁的事情。
凌酒酒蹭到姬沉面前，便听他道：“师妹，伸手出来。”
她有些莫名，但还是乖乖将左手伸出来。
姬沉没动，道：“两只。”
凌酒酒“哦”了一声点点头，两只手平平地伸出来，想了想，觉得太像是等姬沉打手板，又将双手合成碗装举在胸前。
姬沉看着像个拜年的兔子一般的凌酒酒，抿唇笑笑，腕间一转，变戏法似的凭空拿了一包东西出来，接着便将手覆上去。
比凌酒酒的大出两圈的手掌带来一阵温热的风，扑落在她柔软的手心，接着手中一沉，姬沉的手在碰到她之前已经抬起。
凌酒酒垂眸，手上面落着个黑色锦袋，拿金色的绳子扎住口，像个圆滚滚的包子。
她把抽绳打开，里面赫然是满满的琥珀色糖果，一颗颗在太阳底下像是宝石。
凌酒酒：？
不是法宝，也不是文具，而是糖？
姬沉垂眸一本正经道：“这是用灵株炼的糖，我知道你爱吃，但不宜多食。”
凌酒酒：？？
师兄，爱吃甜的是你！
姬沉被凌酒酒亮晶晶的视线盯得有些为难，半响，妥协地叹口气：“你先吃这些，下个月再给你炼，到时候指星草也应长成，一并给你。”
凌酒酒：？？？
……是怕我糖不够吃吗。
师兄，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
姬沉缓缓移开视线。
其实洞府中灵株长得很好，是以炼出了许多罐糖，凌酒酒手上的不过五分之一。
然，小姑娘喜甜，一次给她太多难免太纵容。
感觉再被她看下去又要心软，姬沉快刀斩乱麻道：“将桃木剑拿下来，昭虹学堂统一发法器。”
凌酒酒觉得解释会拂了姬沉的好意，也就揭过这茬。
她的乾坤戒已经满了，只好将糖包的绳子抽长，系在腰上，有些舍不得地解下桃木剑递给姬沉。
姬沉接过，拍了拍凌酒酒的头，道：“好好修习，一个月后我来接你。”
接着挥挥手，道：“去吧。”
凌酒酒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转身向人群涌动的方向跑去。
脚步交替间，用了法诀的糖包并不重，反而像是拨浪鼓上的球轻轻拍着她的腿，一下一下又打在她心上。
她没想到，跟夫子一样严苛的姬沉在开学时没有叮嘱她克己守礼，而是给了她一袋子糖。
凌酒酒低头看了看糖包，抿抿唇，突得站定回头。
姬沉没走。
他还站在那里，按着剑看她。
阳光从千鹤峰的尖顶倾泻，落在黑衣修士的身上，俊美深邃的五官突得有了温度，玉山一般挺拔淡漠的人瞬间活了过来，连带唇畔的笑意都更深几分。
大概是阳光太晃眼，惹得凌酒酒顿了顿才举起手，大大地挥了挥，道：“师兄！谢谢你，我走啦，照顾好自己，放假见啦！”
“嗯。”黑衣修士应了一声，过分轻浅，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接送弟子的仙鹤已经准备飞回各峰，昭虹学堂前人群渐稀，凌酒酒转身小跑着跟上。
穿过昭虹古朴野趣的大门，门旁身着淡蓝色门服的点星峰弟子按照名册，给每个新弟子递上靛蓝色的玉珠。
凌酒酒接过玉珠握在手里，玉珠似投影仪般在她面前滚动着展示出《昭虹学堂守则》，《学堂地图》，《课程表》等。
片刻，光影尽敛，玉珠像是融化了一般流动着，而后延伸成一圈靛蓝色手环，落在她手腕上。
这便是一个储物环，各位修士需要的衣袍、法器和教材等都已经提前放好在里面。
《课程表》从明天早晨开始排，今天剩余的时间将由负责接引的修士带学子熟悉昭虹学堂各处，并帮助他们安顿。
各峰真传弟子大部分自小生活在归墟仙宗，互相熟悉，所以结伴同行。
而外门弟子一起在抱朴堂住了几天，自然三五成群走在一起。
几个发现凌酒酒落单的真传弟子刚想喊她一起走，却碰巧被柳怜绯拉住介绍附近的法阵，一旁的外门弟子怕唐突，也不好意思贸然喊她。
一时间，只有凌酒酒独自一人在队伍最后面，像是一堆小石头里的一颗砂砾。
她倒并不觉得尴尬，因为，她比其他人多了一件事情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