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正气,俨然是只要我忘记得够快,刚才的一切就没有发生过。
姬沉垂眸看她。
他没想到凌酒酒会分一半灵株给他。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的反应,都会是先顾自己。
她却将仅有的一棵灵株分成了两半,选择与他一起面对生机或毁灭。
姬沉第一反应是气闷。
像是有人点燃了爆竹丢在他身体里,火星一路烧起来,带着脑仁都噼里啪啦响。
幸好玉清合气灵株妙宝天生,足够解毒,且可以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帮她抵抗情毒,否则凌酒酒这样岂不是耽误了自己?
她难道还没意识到情毒有多危险?
他带着沸腾的怒意,张口想教训她几句,对上凌酒酒视线时又说不出重话。
少女在敛月谷的月光下轻盈似梦,饱满粉嫩的樱唇上被自己咬出血痕,显得脆弱而娇憨。
她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坦荡而清澈,但是紧紧交握的双手又暴露了她是在强自镇定。
只一眼,气闷又变成黯然。
当然,她当然会这样选择。
不论是当年,还是今天。
——金紫色的魔光,破碎的躯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无力。
曾经的一切,此刻如白日噩梦,盘踞眼前。
刚才,在她要分享灵株时,他依然没能阻止她。
一如当年。
姬沉突然明白,他不是气凌酒酒,而是在气自己。
凌酒酒也看着姬沉。
他似乎有些生气,又很快平复,最后恢复漠然,连带眉眼中的生动也淡去。
他最终看过来的时候,又变成一个挑不出错的天阙峰真传,山一般沉稳,剑一样冷冽,看不透的思绪封在黑曜石一样的眼珠里,淡淡道:“应该没有大碍。”
凌酒酒点点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困惑为什么自己会分一半玉清合气灵株给姬沉。
毕竟,按照他说的,只要有人出去联系到掩月峰的霓玉师尊,自然有人能解敛月谷里人的毒。
她实在没必要把玉清合气灵株分成两半,去赌一个两人能共同好转的可能性。
偏偏她就下意识那样做了,自然而然,简直像是一种习惯。
凌酒酒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就听到姬沉提醒道:“明日昭虹开学,先送你回去。”
他在刻意转换话题,她却没听出来。
凌酒酒:!
啊这啊这,完全忘了明天是开学前一天!
听说昭虹学堂封闭管理,所有弟子统一安排住处,每个月只能放一天假,不仅如此,每日都排满了课,早晚还要上自修课,简直可称为昭虹高中。
凌酒酒到底还有点小孩子心性,很快又因为开学的事情而忧心忡忡。
她倒是没有一定要在同班同学里面争先的心。
可是那天花擎宇的话像是一颗魔性的种子,在心头挥之不去。
姬师兄和花师兄都是昭虹学堂结课试炼的头名,若她太拉胯,会不会丢了天阙峰的脸?
凌酒酒站在姬沉的剑上,陷入苦恼。
这种苦恼一直持续到姬沉御剑带她回到天阙峰真传弟子暂居的洞府。
见她耷拉着脑袋,姬沉挑眉道:“何事忧心成这样?”
凌酒酒没精打采地抬抬头:“明日开学。”
姬沉被她这副霜打的样子逗笑了。
敛月谷中,面对被魔核控制的修士那么冷静自若,现在却因为开学愁眉苦脸。
倒是可爱。
他拍拍凌酒酒的头,道:“别想太多,今夜好好调息,明早我接你去昭虹。”
随后又拍了拍她,补充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旁人。”
他今夜格外话多,顿了顿又拍了她两下,开口道:“没能冲击筑基后期,不必失望,修行本就不是一帆风顺。”
虽然姬沉动作轻缓,凌酒酒还是觉得他的节奏很像在拍地鼠。
她被拍得一愣一愣,皱皱鼻子道:“知道了,师兄去处理敛月谷的事情吧,我先回去了。”
虽说在发生不可挽回的桃色事件前,凌酒酒就把包括柳怜绯在内的三个修士敲晕了,但这件事情传出去到底不好听,更何况还牵扯到魔核的事情,她本来也不打算说出去。
至于筑基后期的事情,她本性并不急功近利,也没有放在心上。
姬沉又嘱咐几句,才转身御剑而去。
凌酒酒心里惦记着开学,快步跑回洞府,把乾坤戒中的东西和岳瑛给她准备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摊开在床上。
然后托着腮陷入思考。
昭虹学堂开学,最好轻装上阵,把最重要的东西带好就行了。
灵石?
肯定要带。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灵株?
也要带。
随身携带常备药是多么重要,今晚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司南石?
这个最重要!
没有导航,寸步难行。
漂亮的小饰品?
水系灵石做的蝴蝶发卡,火系灵石做的簪,还有金系矿石锻的腰带扣……
都是新的呢,可以拿去送给女同学。
对了,还有火系小灵兽和茶具。
这个不占地方,还是带着吧。
凌酒酒收拾半天,把乾坤戒揣到极限,发现还有很多东西放不下,只好遗憾地掏出一些灵石灵株,只带了一个月用的量。
好不容易收拾完,夜已经深了,星空繁华,万籁俱寂,只有她洞府里一豆火苗忽闪,左右摇曳两下,被她吹灭了。
许是累极了,凌酒酒一躺下就睡着了,然她一整夜都在做梦,一会梦见自己抱着姬沉进行危险发言,一会又梦见爆体而亡的千鹤峰弟子。
最后,还梦到她开学迟到当众罚站的情节。
凌酒酒一下惊醒,如同翻盖手机一样直挺挺坐起。
发现是梦,她拍拍胸口。
还好还好。
开学之前做噩梦也是基操了。
她伸了个懒腰,给自己下了清尘诀,对着银镜再三确认仪容之后,抓上桃木剑出门等姬沉。
正是清晨,空气中泛着沁人心脾的新鲜草香,暖洋洋的日光透过晨雾折出彩虹色的棱柱,天阙峰上空已经有不少勤奋的身着天阙门服的弟子御剑如黑色彗星扫过。
没等多久,姬沉御剑如一道虹光稳至,四下弟子纷纷停下剑,于空中拱手打招呼,姬沉一一颔首应了,才落在凌酒酒洞府前。
众人围在上空,摸着下巴三五扎堆,观赏直播,现场开麦。
一个四方脸的黑衣修士皱起眉头:“姬师兄怎么来小师妹洞府了?不会是姬师兄动了凡心吧!别啊!我昨天刚去千鹤峰押注在柳师姐身上昂!”
他的绝望很真实。
贫穷的剑修没有副业,只能指望在千鹤峰的赌局赢一丢丢买灵株的钱。
不然正经人谁天天关注情爱之事?
练剑还来不及。
另一个弟子无语地看他一眼,道:“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长霄师尊事务繁忙,将教导小师妹的事情交给姬师兄了。”
旁边人符合道:“就是,我昨日去找姬师兄请教就看到小师妹在姬师兄洞府读书。”
另有一女修神秘一笑,招招手示意众人凑近,眼睛滴溜溜绕着众人转了一圈,道:“一手消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吊足了大家胃口,她才说:“昨夜,我回宗晚,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大喘气一口,女修又道:“我看到姬师兄送小师妹回来,师兄衣衫微开,而小师妹她……”
女修竖起一根手指转了转,引得众男修眼睛也入迷了似地转来转去,她终于压低声音道:“小师妹面颊粉红,嘴上还破了个口子!”
众人:“!!”
四方脸男修果断从处处磨损的乾坤戒里掏出一棵灵株,道:“未听说昨晚姬师兄和小师妹经历过恶斗昂!小师妹竟受伤了?”
他没看到女修的白眼,探头往下观察一二,道:“嚯!大伙看,小师妹嘴还没好利索呢!不知道这灵株用不用得上?”
另外几个男修纷纷附和,也从破破烂烂的储物法宝里掏出最能见人的灵丹妙药,准备组团下去慰问。
剑修虽然穷,但基本的排面还是要有。
女修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外峰的闺蜜总是问她为什么不在本峰找道侣。
这就是原因!
什么叫比剑更钢更直的钢铁直男?
不外如是。
她好不容易拉住几个要御剑下行的男修,气呼呼道:“有病吗你们?姬师兄和小师妹是啵啵啵了!亲亲了!”
几个男修捂着发红的脑门,看着彪悍的同门,敢怒不敢言。
外峰的老铁总问他们为什么不在本峰找道侣。
这就是原因!
教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使人闻风丧胆的手劲。
这便是女修,哪里有剑好?
女修见他们各个冥顽不灵,还要发作,远远见一阵红色剑影,赶忙招招手,传音道:“花师兄!你来评评理!”
花擎宇虽说被姬沉抢了接引小师妹的活,但出于同门情谊,还是准备在凌酒酒入学前关照一两句,岂料才御剑而来,便听到了“深更半夜,姬师兄与小师妹跨越爱的禁区”这则重磅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