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儿想把她甩开,但苏琉玉力气本来就大,两手交握,几乎是钳制一般。
“放手。”
苏琉玉把他拽到屋子里。
两人并排坐下,她深吸一口气,又道:“平素里不知你喜好,这兔子,你要不喜,就罢了,明日我让琴姐儿教我打个野鸡,再炖给你补补。”
“用不着。”
连番几次被拒绝,即便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住他冷眼。
她没在说话,喝了一碗糙米粥,就去院子泡葡萄。
云崖儿直接进屋,看也没看那饭菜一眼。
苏琉玉把堆在院子里的葡萄全部泡了。
那上面白色的不能洗掉,不然不好发酵,泡了一会,就把葡萄装进罐子,等发酵出酒。
葡萄酒需要两次发酵,第一次发酵过滤后,她就准备把它推销出去。
为了保险,她准备明日再做一点葡萄果酱,防止酒没发好,留一条后路。
忙到大半夜,她进了屋,发现饭桌上粥未动,已经冷了。
里屋里面,燃着蜡烛,昏黄的灯火随着晚风摇曳,她走了进去,发现云崖儿已经睡了。
她把蜡烛吹灭,合衣趟在床榻上。
“上来。”少年嗓音低浅,响彻在寂静的屋子里。
苏琉玉闭着眼没理他。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浅浅的,一起一伏。
好半响,少年起身,准备把她抱上床。
苏琉玉翻个身,躲开他的手。
“不想睡就滚出去。”
“......”
云崖儿看她没动,又蹲下来,推了推她。
他就是不着人喜的性子。
说不出半点好话,不会迎合讨好。
就算是关心,也是一副嫌弃的样子,骂上一通再说。
这避世苍穹之花,骨子里不染凡尘,不屑为人处世。
苏琉玉以往惯会顺着他性子,两人相处也算契合。
但现如今,两人第一次冷战,云崖儿便是有意想和好,也说不出半点好话。
少年眉宇微皱,想开口骂人。
但看她这幅死样子,骂人的话又吞回到肚子里,把自己头一次憋个半死。
他就坐在床上,不动弹,一个人生着闷气。
突然,一声咕噜声打破寂静的空气,响了起来。
苏琉玉睁开眼。
“崖哥,你饿了。”
云崖儿想骂人,想冷笑,想嘲讽。
但看她躺在地上,又一次把话吞了回去。
“嗯。”他憋了一个字。
“我去给你盛点饭吧。”
苏琉玉拍拍身子站了起来。
去外间把剩下的粥倒在碗里,递给他。
“别气了,你还能一直不理我?”
云崖儿嗤了一声,接过碗,小口小口抿着粥,动作极为优雅好看。
苏琉玉看他吃完,便把碗端走,又准备躺回去。
云崖儿乘机把脚放在地上,把床榻这块地踩住了。
苏琉玉:“......”
“上来。”
他清澈的嗓音缓缓开口,头一次没用那个滚字。
苏琉玉把布鞋蹬了,踩到床上,贴到床里面。
云崖儿把被子丢给她,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我明日,想吃糖醋鱼,崖哥,你会烧吗?”
“嗯。”
“我明天去抓一条。”
“......”
“今日我摘了紫果,准备泡酒,明日再做一点果酱,你帮我吗?”
“安静点。”
“你要帮我点个火,我不会啊。”
“闭嘴吧你。”
“崖哥,你伤还疼吗?”
“崖哥,你今日为什么生气?”
“崖哥......”
云崖儿被她吵的烦,用被子一把蒙住她的头。
明日便给她扎一针,他想。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发酵酿酒赚盘缠
葡萄酒不用加酒曲。
酵母本身就是葡萄上面那层白霜。
张翠娟听菊琴说苏琉玉昨日摘了许多紫果做酒,还热情的借来好几个酿酒的酒壶。
“哎呀,这东西还能酿酒呢,改名出酒了也给婶子尝尝。”
张翠娟看到苏琉玉就打心眼里喜欢,她带着菊琴过来,和苏琉玉三个人在院子里开始洗葡萄。
村里人干活就是利索,三个人一起,一个上午就把葡萄全部装了起来。
一共装了足足二十个小酒壶。
半个月走货郎才过来收货,苏琉玉计算了一下,正好是第一次发酵。
发酵后过滤清澈装壶,就可以直接卖了。
虽然这过滤完还要几个月出酒,但货在手,苏琉玉就有信心卖出去。
她那嘴向来厉害,在列国酒席上都能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更别说一个小货郎了。
张翠娟忙好就回家做饭了,云崖儿看院子里吵闹声走了,也起来开始煮粥。
苏琉玉就搬个小板凳在院子里等着开饭。
她看着云崖儿在那狭小的灶台间忙活。
生火,打水,煮粥。
这样一个温沉修雅的少年,即便做着粗活,也带着一派清越脱俗,出尘而优雅。
九天玄霜的无上之容,在那灶台三寸之地来回忙碌。
夏日燥热,让他的发间溢出薄汗。
他抬手逝去,清绝的眼神扫了一眼苏琉玉,开始骂:
“太阳怎么没把你晒死。”
苏琉玉撇撇嘴,凑上前:“饭什么时候好,我好饿。”
“饿不死你。”他又道:“滚开,挡事。”
她只能又坐了回去。
顶着太阳,又自顾自道:
“院子里,还得有棵树,夏天好乘凉。”
“西角那片地我看也极好,可以种点葱和大蒜。”
“最好再养只猪,一年养一只,过年宰了下酒。”
云崖儿拿着锅铲出来,嗤了一声:“我看你闲的。”
“我以前就这样想的。”
未登基之前偶尔想想。
登基后,那是一点都不敢想了。
乘着这半月躲懒,她又把心里话鼓捣出来。
“我不仅想养猪,还想养鸡,每天早晨起来,可以摸个蛋,煎着吃。”
“还要养一群鹅,找个邻水的地,每天让它们下河游泳,晚饭了再叫它们回来。”
“大黄狗我看也不错,弄一条聪明的,看家护院。”
她歪着头,眼神向往:“崖哥,这样的生活,只要一想想,我就觉得好开心。”
不用点卯上朝。
不用批阅奏折。
不用担心民生多艰,国家穷苦。
云崖儿没理她,端着热腾腾的粥出来,又开始骂:“滚进来吃饭。”
“来了,来了。”
下午,苏琉玉下河摸鱼了,两人约定,今日烧糖醋鱼,调料苏琉玉都从张翠娟那里顺过来了。
她和一群村里小伙伴闹了一下午,全身都是水,卷着裤子,拧着两条大鲫鱼,进了院子。
“咦?西角那块地你竟然开出来了,那我明天种点葱。”
待明日,苏琉玉回来,又咦了一声。
“这鸡仔谁给的?要养几天?咱们是炖了还是红烧?”
又过一日,她又惊讶的看着院子。
“崖哥,你竟然在院子里种了树,那来年,岂不是可以乘凉了。”
“崖哥,你怎么那么能干。”
“崖哥,你也太好了。”
“你能不能闭嘴。”
“......”
是夜。
云崖儿被一串细细碎碎的声音吵醒。
床上,瘦小的身子背着她,声音低浅而压抑。
他把她手腕摸过来,纤细的指尖搭在她的脉上。
这声音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夜,每每入睡,都会缭绕耳迹。
痛苦的,压抑的,细碎的声音。
每夜把脉。
他眉宇间的愁绪,日日变深。
敌营怒杀一夜,内力撕裂丹田,再无习武之可能。
甚至全身经脉都极为脆弱。
澎湃的内力在那日不要命席卷四肢百骸,身体已到极限,无药可医。
她惯是能忍的性子。
也就在梦里,疼的厉害,不自觉的痛呼出声。
云崖儿把完脉,盯着头顶的房梁。
“你不适合修道。”回忆里,缥缈的声音响在他脑海:“你没有道心。”
“何为道心?”
“为何医人?”
“学医本职。”
“为何修道?”
“传承师门。”
为何医人?
他眼光看向缩在墙角的背影,把被子又给她盖上。
“为何医人?”
似远似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想救人。”
第一次,他心里,平静的回复了一句。
闭上眼,听着那细碎的哼吟声,又重复一句。
我想救人。
救一个人。
让她活着。
......
日子快的飞快。
院子的鸡仔长大了一圈,苏琉玉每天看到它们,就想把它们给炖了。
红烧下酒。
今日,是半月之期。
走货郎会来村里。
苏琉玉一大早就把云崖儿拽起来。
他伤养了半个月,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崖哥,今天咱们和货郎去镇子上,你快起来。”她又道:“先帮我过滤一下酒,我一个人忙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