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一句,拿着卷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过了今日,这篇策论,会以席卷之势,传遍整个大魏,为苛政变法,遵定第一个基础。
此时,秦山书院。
老院长手里拿着刚刚从长白书斋带回来的策论,一上午,都干坐在那里。
他苍老的双眼,盯着那篇百余字的内容,细细品读,神色怅然,而又隐隐激动。
“好,好,好,不愧是我秦山教出来的好学生!”他声音沙哑又自豪,一下子站了起来:“娘子,我要去京城,此去,凶多吉少,你可怨我。”
坐在老院长身边的妇人拭了一抹泪,勉强一笑:“你我夫妻,何需多言,我们一起同去!”
“我们一起同去!”
这句话,几乎整个华南四府都吼了一遍!
“琉玉兄不愧是读书人之楷模,忠言逆耳,她只是为了大魏江山社稷,何错之有,如若斩她,我等不服!”
“老子特么没读过书,但小三元为我百姓说话,若是当斩,我等不服!”
“我为官数年,深知腐政已久,却不敢觐见,但今日看到小三元所论,潘然悔悟,如此若斩,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
这是今日看到苏琉玉策论,所有人心之所向。
所有四府的老少百姓,读书学子,提家带口,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地,京城!
他们要去京城。
阻止那些权贵大员,斩杀苏琉玉。
林斐等人,也是在苏琉玉被捕当晚,收到了她的策论。
他和黄鹏飞,携带翰林书院全体学子,直接来到刑部大牢之外。
“她就在里面,我们要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林斐看着众人,一撩长袍,当先跪了下去。
他看着那刑部的匾额。
朗声开口:
“大魏税法,为民,所不仁,而今天下,重文其因,苛政也,我哀民生之多艰,今之所论,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他一跪,所有读书人,一齐跪在地上,上百余的少年学子,齐声开口。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这声音,颤的空气都仿佛震了震。
他们没有求情也没有哭喊。
而是告诉里面那位。
当她与世道背道而驰之时,他们也会放弃这世道,与她一起,背道而驰。
琉玉兄,你不是一个人,我等学子,与你,共患难,共存亡!
而刑部大牢前面的动静,当然被里面的官兵听到了。
他们立马走了出来。
吓了一大跳。
主街上面,跪满了读书人,全部在背策论。
人数之多,而且还有不少读书人陆陆续续赶过来跪着。
“反了反了,这里是刑部大牢,岂容尔等喧哗!”
这声音,几乎是吼了出来。
但比起这震天的读书声,很快的淹没在人潮之中。
苏有余冷笑的看着那些官兵。
被抓更好。
弟弟身子骨从小就不好,那大牢她怎么受得住。
他被关进去,虽不能照顾,但也能陪着。
他巴不得被抓进去。
如果弟弟要从这里通往刑场,他就算犯大不敬,要会拦着。
因为,他是哥哥,必须保护弟弟。
“快,快去通知大人,反了天了,闹到刑部来,真是岂有此理!”
为首的刑部侍郎脸色铁青,这些文人,竟敢如此,真当大魏律法是摆设不成!
这苏琉玉,果然当斩!
......
一声声背书声,传到阴暗的牢房里。
苏琉玉此时刚刚睡着,昨晚牢里跳蚤咬的她难眠,刚刚有点困意,就被这吵闹声给惊醒。
她不满的皱眉,脑壳都被吵的嗡嗡作响。
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皱着眉,心里骂了一句。
但是骂完后仔细一听。
靠!
这不是她的策论吗。
外面,竟然在读她的策论。
什么情况!
“妈的,林斐,你小子知不知道这里特么是刑部大牢啊靠。”
她骂骂咧咧的开口。
但随后,只觉得一丝暖流自心口划过,滚烫滚烫的。
第一百七十章 愿为小三元赴死
“今日文官弹劾林巡的折子又被压了下来。”宋丞相一脸怒气:“这伪帝当真不仁,不如趁此机会,我们......”
砰——
一声木门的巨响,突然炸响在屋内。
“妈的,到底什么情况,老子就回山呆了几天,回来人就被抓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人通知老子!次奥。”
胡清扬手持两把双刀,一脚踢开门,那粗犷的声音,震的人耳膜都发疼。
“那小子现在在哪,老子接她回来,妈的,老子胡清扬的徒弟,是别人能欺负的?哪个狗日的干的,老子剁碎他喂狗。”
胡清扬越想越气。
前几日,那臭小子还说请他喝酒,怎么回来后,人特么都要没了。
“胡前辈,我等都在商量营救之策。”沈怀舟镇定开口。
“商量个屁,别和老子说这些,人在哪?”
宋丞相看着胡清扬暴躁的样子,像是下了决心,开口道:“胡小兄弟,明日我会随百官觐见,如若不行,还行胡小兄弟,仗义相救,把玉哥儿带回来。”
“次奥,还要明日,老子一刻都等不了!”
那小子身子骨比个丫头都娇贵些,往日练武,磕着碰着要小半个月才好,更别说那大牢什么地方,他怎么能忍。
“胡前辈,现在劫狱,琉玉就成了逃犯,今后在大魏,如何立足,现在这事激发民怨,我们占理,相信我,琉玉不会有事。”沈怀舟看着胡清扬,嗓音清澈,字字在理,把胡清扬心里那股暴躁劲,给化开不少。
“最迟明日,你们解决不了,老子来解决。”
......
第二日,距离午时问斩,还剩下四个时辰。
刑部大牢外,依旧跪满了读书人,那震震读书声,犹如魔音贯耳,让那些官兵,焦躁不安。
刑部尚书没办法,要是这样闹下去,还怎么把人压到问斩台?
略一思索,只得过来找林巡。
林巡目前是当今圣上身边一等一红人,他说要砍一个人,老皇帝能为他力排众议。
“这苏琉玉,今日必须问斩,要让那些读书人,那些百姓看看,违逆国政的下场,那些读书人要堵,就都抓了,一同斩了。”
林巡阴嗖嗖的开口,当日没杀了苏琉玉,算他小子运气。
现在竟然载到他手里,还公然他作对,他就必须让他死。
增税怎么了,不仅要增税,下一步,他还要重徭役,压商贾,今天把苏琉玉砍了,杀鸡儆猴,简直一举两得。
到时候开新政,谁敢多嘴,问问他头上悬着的那把刀。
“大人,那些读书人太多了,要是抓,怕是会引起众愤。”
“聚众闹事,就应该抓,今天这事情要是办不好,你这刑部尚书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刑部尚书跪在地下的身子一抖,赶紧开口:“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一定办妥。”
他匆忙起身,赶紧告辞了。
此时,已过卯时,天色刚刚亮,主街上,没有多少人。
林巡宅子离刑部隔着两条街,不远,是以,他也没做轿子,而是走过去。
刚刚走了几步。
他发现身后一阵阵喧哗之声。
由远到近,特别明显。
这么早,哪些人在喧哗。
他心里疑惑,转到京城主街上。
只见自城门而来一帮穿着官服的官员,从县令开始,一路往上直到地方知府,全部聚集在内。
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读书人,如人浪一般,各个轻衣束发,神色肃穆。
不仅如此。
那些读书人之后,还跟了无数百姓,吵嚷着,叫喊着,各个义愤填庸。
这么多人,在卯时开城门之后入了京城,那脚步声,让整个街道都为止颤抖。
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了?
有人要谋反不成!
他震惊的看着那群人潮,不知道为何,竟然心生退意。
他们......他们要去哪里?
刑部尚书看着那些人,鬼使神差的,也跟了上去。
他凑近才发现,那守城城门已经瘫痪,维持秩序的官兵,也不敢阻拦,城门外,竟然还有百姓!
他赶紧拉住一个小兵,问了一句。
“这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想干嘛。”
那小兵一看到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拽走。
“大人,您快躲躲吧,这些都是自华南四府而来的百姓,为小三元求情来的。”
什么!
华南到京城,那么远!
这些百姓!是疯了吗?
他们不会劫狱吧!
疯了,这群人都疯了。
不行!
他要上报朝廷!
这苏琉玉问斩的消息,已经激起民愤了!
今日,京城主街,全部瘫痪。
自卯时开始,大量百姓,读书人,涌进京城,乃开国至今,闻所未闻!
问斩台下面,已经造成人挤人的场面,没有任何一个官员,能控制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