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离开学校以后, 陆檀就开车去了杨玲现在的住所，杨玲在郊区租了一套别墅, 这个郊区很不怎么热闹，人也少，但是清静，很适合疗养。 门卫在得到杨玲的证明后放陆檀进了小区。 虽然网上的事看起来声势很浩大, 但其实离开学校, 根本没几个人认得她。 “医生给我开了药，让我静养。”杨玲开门让陆檀进去, 还给陆檀倒了杯热水, 她苦笑道，“医生说如果一直没有好转, 我就只能住院了。” 她说完自己的事以后，又说陆檀的事：“我在网上给你澄清了, 但效果不好, 正好这次你过来，我们可以拍个短视频。” 陆檀坐在浅色的沙发上，她问道：“什么短视频？” 杨玲笑了笑：“你做药膳的时候我就旁边给你拍摄，到时候如果秦先生能转发一下就更好了。” 杨玲：“好吧, 其实我就是想蹭一下热度, 不过也能帮你澄清，也算两全其美。” 陆檀想了想：“秦先生没有义务转发，我只是他的员工。” 杨玲耸了耸肩：“我还以为秦先生跟你……” 陆檀摇头说：“我跟他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杨玲笑了一声：“那他对员工还真是体贴，他可是花了一笔大价钱去压网上的舆论, 让论坛删帖，让博主删博，让自媒体删视频，虽然对他来说这笔钱可能不算什么，不过对普通人来说，这笔钱都够大手大脚花几年的了。” 陆檀：“秦先生是位很体贴的老板。” 杨玲认真地注视着陆檀，她看着陆檀波澜不惊的表情，叹了口气说：“你这样的性格比我更适合娱乐圈，有时候我在网上看到一个黑贴，我就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在没有人刺激她的时候，她表现的很正常，就像任何一个正常人。 陆檀给杨玲带来了花生叶散，也带来了需要的食材，在陆檀处理食材的时候，杨玲就已经拿着手机开始拍摄了，陆檀没有阻止杨玲的举动——她确实被那些骚|扰她的人打扰到了，而且那些骚|扰她的人用的却是莫须有的罪名。 杨玲：“我开始录了。” 粉丝们发现杨玲发了一段短视频，虽说是短视频，但时间却有接近二十分钟，他们连忙点进去，以为会看到杨玲，却发现镜头一晃，出现在视线中央的人是个比杨玲更年轻的女生。 她的皮肤很白皙，身材纤细，她的袖子挽上去，手里拿着一枝玫瑰花，鲜艳欲滴的玫瑰衬得她皮肤更白。 当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粉丝们都呆住了，他们在网上骂了这么久，当然认得出这人是谁。 他们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见杨玲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这药膳还挺浪漫的，竟然要用玫瑰花。” 陆檀抬起头，朝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眉眼很漂亮，明明面无表情，却显得很柔和：“本来应该用干玫瑰花的，不过来的路上只看到卖鲜花的。” 杨玲：“这菜叫什么名字？肯定跟玫瑰花一样浪漫吧？是不是甜的？” 陆檀低下头，从篮子里拿出一颗红色的东西。 杨玲结结巴巴低问：“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 陆檀：“羊心。” 哪怕只是听着，都能听出杨玲声音里的恐惧：“羊心？羊的心脏，你确定？” 陆檀朝杨玲，也就是镜头的方向笑了笑：“我确定，这道菜叫玫瑰烤羊心，可以补心血。” 最重要的是可以解郁闷。 陆檀把玫瑰花瓣一片片的撕下来，放在水下冲洗，她做的很仔细，每一片花瓣都用指腹轻轻摩擦，确定上面没有任何一点脏东西。 镜头开始拍摄陆檀手上的动作，可以清楚的看到陆檀的手指，没有留指甲，手指细长而白净。 她把玫瑰花瓣和盐水在平底锅里慢煎，玫瑰花慢慢软下去，花瓣蜷缩，颜色变得更深。 杨玲在视频里说：“这玫瑰花好香。” 陆檀没有说话，十分钟以后，玫瑰盐水泛着玫红色的色泽，陆檀才关火，把玫瑰盐水盛到旁边透明的玻璃碗里。 杨玲感叹道：“真漂亮。” 陆檀把锅洗干净以后说：“希望你看到羊心的时候也能这么说。” 视频里的杨玲沉默了。 看视频的观众却都在屏幕前露出了微笑。 他们觉得自己似乎也闻到了那股玫瑰花的香气，能够抚慰人紧绷的精神。 陆檀把羊心处理的很干净，然后切成小块，切好后的羊心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杨玲在视频里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要我吃一整颗心。” 陆檀从抽屉里拿出铁签，然后又清洗了一遍，把切好的羊心块串上去。 旁边有已经点燃的炭火炉，是家用的，不算大，也不占地方。 她把羊心蘸上玫瑰盐水，然后放到炭火上烤，烤一会儿就拿下来再蘸一次玫瑰盐水，这样重复几次，直到陆檀觉得火候合适了，她才把烤好的羊心从签子上取下来，放进盘子里。 她一次可以烤几串，羊心块放在白色瓷盘的中间，再放上薄荷叶点缀摆盘。 杨玲：“不用加其他调料吗？” 镜头拉远，陆檀的全身都出现在视频里，她端着餐盘走过来，在视频里，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看上去温暖又美貌。 白色瓷盘放到了杨玲面前的餐桌上，视频给了它好几个特写。 杨玲笑道：“这下就看不出是羊心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心。 “我的天！”杨玲惊呼出声，“怎么这么嫩！一点也吃不出是羊心！好香！好嫩！” 杨玲：“我这段时间做过最正确的一个选择就是聘请你来当我的临时营养师。” 镜头一转，杨玲的脸出现在视频中，她一脸幸福享受地说：“我之前在微博里澄清了一次，但是没人信，这次我只能拍视频再澄清一次，我和秦先生没有关系，都是营销号在捕风捉影。” “她是秦先生的药膳师，在品酒会上我跟她聊过，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希望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一个认真工作，好好生活的人不应该承受这些。” “你们都知道我最近的性格，如果我跟秦先生真的是男女朋友，我一定会借着这件事让他给我正名，也绝对不会和我的情敌同处一室，你们要对我的坏脾气有信心。” “我想，有不少人欠她一句道歉，一声最简单的对不起。” 这条微博很快上了热搜。 秦封转发了这条微博，还附了一句话： ——她是我的营养师，只是暂时给你工作，我很欣赏她。
第26章
澄清微博再一次上了热搜, 杨玲也借由这件事收获了一波热度，营销号和娱乐圈大v再次出场转发辟谣——这群人向来都是蹭热度的天才, 前段时间还能言之凿凿的转发污蔑陆檀的微博，现在又站在道德高地开始批评之前信谣的围观群众。 陆檀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杨玲平静的喝着茶，她忽然问：“你的情绪怎么能这么稳定？你就不觉得生气？不觉得委屈？” 陆檀把手机放下：“有一点, 但还好。” 杨玲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能随意编排罪名, 却不用承担后果。” 她说这话的时候充满疑惑，在娱乐圈待久了, 什么事都见过, 真事假事，当事人或许都不了解全部的真相, 但媒体却能盖棺定论。 陆檀站起来：“三人成虎这个道理古时候就有，你知道潘金莲的故事吗？” 杨玲：“……我就知道她和西门庆给武大郎戴绿帽还把人杀了。” 陆檀笑了笑：“潘金莲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 她跟丈夫武植很恩爱, 武植是个县令，有一天他的老友来投奔他，却一直没等到武植资助他，他就愤然离去, 然后大肆宣扬污蔑武植, 后来发现男女艳情更能吸引人的目光，就开始编排潘金莲。” “武植因为他失去了官位，潘金莲也成了一个众人口里人尽可夫的贱人。” “两人隐居山林，他们被逼的不能在城镇立足, 只能逃到没人的地方去。” “后来这个人回到家乡，发现武植其实早就托人过来帮他修缮房子，置办良田，并没有不顾兄弟情谊，这人就撕毁了所有书稿，去给武植和潘金莲澄清。” “只是流言传播起来简单，想要遏制却很难。” “最终潘金莲的故事还被写进了水浒传。”陆檀冲杨玲笑了笑，“想想她，就会发现自己还没这么惨，而且现代社会，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八卦新闻重新占据人们的眼球，他们的爱和恨都是很短暂的。” 陆檀：“不像古时候，娱乐活动很少，哪一家出了丑|闻，可能会在当地传十几二十年。” 杨玲打了个哆嗦：“这么想想，还是现代好。” 陆檀：“不过道理嘛，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其实最开始我也很生气，但是生气也没有办法，再生气也只能折磨自己。” 杨玲沉思了一会儿，悠悠地叹了口气：“那些诋毁你的人肯定不会跟你道歉，他们就是这样，跟蝗虫差不多，口诛笔伐的是他们，事后装死的也是他们。” 陆檀拿起自己的背包：“我得去秦先生那儿了。” 杨玲把她送到门口，杨玲这几天都按时吃药，按时起床和睡觉，手机里除了几个看电影的app以外全部都删了，跟外界只靠短信和电话联系，她看上去好多了。 “有机会的话再请你过来。”杨玲朝陆檀挥手。 陆檀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前往停车场。 杨玲倚在门框上，她发现有些人天生就与众不同，他们似乎生来强大，心理的强大，不为外物所动，她低笑一声，看来自己还有的学呢。 陆檀到秦封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她按响门铃后管家给她开了门。 “先生还在公司。”管家让陆檀先回房间休息，他不上网，不知道网上发生的事，“需要准备哪些食材？” 陆檀把需要的食材写给管家，然后回房间休息。 她正好有些困，在床上躺了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她睡了两个小时才被叫醒。 秦封还没有回来，她得开始准备晚饭了。 秦封回来的时间都比较晚，陆檀也不用太急，厨房打扫的很干净，保姆们在她去厨房的路上都十分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啊。 “小陆好几天没来，我好馋啊。”阿姨笑眯眯地说。 陆檀笑道：“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我来给你们做饭。” 阿姨们更热情了。 陆檀站在案板前，她先把已经宰杀好的鹧鸪洗干净，除去头爪以及内脏，然后斩成四件。 鹧鸪必须要新鲜的，除了鹧鸪以外，还要处理瘦猪肉，切成中等大小的方块放在一边备用。 玉竹和沙参用温水浸泡，沙参斜斜的切成厚片。 然后再把食材都放入炖盅，加一碗半沸水，隔水炖煮。 除了鹧鸪瘦肉以及玉竹沙参以外，还要加入百合生姜以及绍酒，调味料只需要放盐。 这道炖菜的口味很清淡，但也很鲜香。 陆檀掀开炖盅盖子的时候，整个厨房都飘散着那股香味，鹧鸪被炖的几乎骨肉分离，瘦肉微微一抿就能化入口中，她盛起一小碟汤汁，自己先尝了尝，然后眯起眼睛享受这美味。 鲜味像是在口齿间炸开，明明味道温和，却因为鲜而极具侵|略性。 没有加多余的调味料，因此这味道纯粹，汤面也没有什么油，汤汁呈浅褐色，内容丰富。 就在陆檀把汤全部盛出来的时候，秦封也到家了。 吃饭之前，秦封把陆檀叫到了书房。 秦封坐在书桌后，他一只手解开了领带，扯开了领口，露出一点平时衬衣下精实的肌肉。 陆檀走进书房后关上了书房的门，她看着秦封：“秦先生，有什么事吗？” 秦封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他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了陆檀的那一边：“人数太多，资料也不好搜集，要先跟平台打官司，才能拿到对方的资料。” 如果不通过平台，那么搜集的资料就是不合法的。 秦封看着陆檀，他声音温柔，态度和煦：“你可以自己决定要怎么做，告还是不告，如果告的话，我这边有出色的律师团队。” 陆檀拿起文件，打开后粗略的看了看。 里面都是最开始污蔑她的大v的资料，他们的真实姓名，住址，在哪个公司任职，以及他们污蔑她的证据。 秦封说：“我只能让撤下热搜，让论坛删帖，但不能做到有关话题全删，那需要更大的力量。” 准确来说，只有国家力量可以做到，他生意做的再大，也得受国家管控。 “杨玲发的澄清微博也是您买的热搜吧？”陆檀拿着文件，她这下明白为什么杨玲的微博一发，马上就能上热搜，而且很多热评看起来很有条理，一看就知道是专业人士写的。 而且依照杨玲现在的人气，想要在几个小时内转发过万，评论过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秦封笑了笑：“举手之劳。” 陆檀朝秦封鞠了一躬。 这件事的起因很荒唐，按道理来说，秦封跟她一样也是“受害者”，并且她被骂小三，秦封也被骂渣男，但秦封帮了她很多，她却没有帮上秦封。 这让陆檀有些挫败。 秦封：“走吧。” 他朝陆檀微笑：“希望我的付出没有白费。” 陆檀也笑了笑。 他们一起走到了餐厅。 管家已经摆好了菜，除了沙参玉竹炖鹧鸪以外，还准备了几样小菜，米饭蒸的十分软糯，汤的鲜味和米饭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抚慰着人的精神。 秦封坐到了餐桌前，他问道：“一起？” 陆檀摇头：“不了，这是专门给您做的。” 因为是药膳，秦封也没有再邀请，他先喝了一小碗汤，这是陆檀来了以后他才养成的习惯，陆檀告诉他，饭前喝一小碗汤可以促进吸收，这是给自己身体一个信号，一个他马上就要进食的信号。 汤很鲜，很暖，喝进去以后，他的胃都是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很舒服。 他的胃病由来已久，就算吃药也无法根除，一旦某天忘记吃药，或是饮食除了问题又会复发。 胃疼像是有人用尖锐的物体捶打一样，只能硬撑。 阑尾炎还能把阑尾割掉，胃疼却不能把胃割掉。 自从陆檀来了以后，他不再头疼，也不再胃疼，夜里也能安慰的睡一个好觉。 于是陆檀就变得珍贵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请过营养师，也不是没有私人医生。 只是效果都不如陆檀这么快，这么好。 吃过晚饭后，秦封要回书房继续办公，他总是很忙，忙得脚不沾地，他不是不能把工作分担出去，而是他自己不愿意，从他接手公司以来，工作就是他生活的主轴。 如果不工作，不处理文件，他反而觉得空洞。 钱成了数字，挣再多的钱也不会让他有成就感。 亏再多的钱，也不过是用其它的项目再挣回来。 他的朋友都是生意上的伙伴，合作的时候是朋友，不合作的时候又会想方设法挖他墙角，从他手里分一杯羹，商场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秦封想起了陆檀。 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极为认真的人，不多话，也不多事。 不知道当她治好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有成就感。 她会不会像他一样，有那种空洞无聊的感觉。 有时候甚至想把一切得到的东西，付之一炬，全都毁掉。 创造，然后破坏，再在废墟中重建。 秦封面无表情地喝下最后一口汤。 碗被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