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一次拍视频, 陆檀没有经验，拍出来的成品只有一个角度, 还得在电脑上进行剪辑，去除繁复的过程，只用一两个画面显示。 但陆檀不想删，她在电脑前坐着一整个晚上, 剪辑视频的方法还是在网上现学现用, 学的磕磕盼盼，用的也慢慢吞吞, 她最后只是提亮了画面, 然后把全程都放了上去。 在视频里她只露了下巴，更多的画面都集中在桌板上, 集中在她做食物的手法上。 她拍的第一个视频，做的是玉露糕, 名字好听而优雅, 做出来以后白净如雪，入口细腻，可以润肺止咳，清热生津, 并且味道只能算淡甜, 它是糕点，也不是甜点，口感最后重要，甜味反而只能算点缀。 钱远就是最早一批关注药膳营养师的人。 他是个宅男, 最爱吃炸鸡，最爱喝可乐，也不愿意出去工作，父母对他失望了，也不再管他，但好在家里有几套房子，而他住的那套其它房间都被他租了出去，以此生活，他也不怎么花钱，每天看看电视剧，吃点便宜的炸鸡喝点可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自己都觉得枯燥乏味，又不愿改变的日子。 有时候他打开聊天软件，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 没有朋友，亲人也不再来往，房客只有晚上才回来睡觉。 孤独和寂寞环绕着他，他会看恐怖片深夜，过着美国时间，吃着美国食物，找不到任何生活的意义。 在一次刷微博的时候，他东翻西翻，竟然翻到了药膳营养师这个博主。 这个博主从不分享自己的生活，也不写好笑的段子，更不在微博上发泄情绪，他或者她只是每天发几道菜，放上菜谱。 一开始他只是随意翻了翻，有时候也很羡慕。 不知道是羡慕能吃到这些食物的人，还是羡慕做食物的人。 就在他照例刷微博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他关注了一段时间的博主上传了一段视频。 视频非常长，长的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数字，但他还是打开了，并且一旦觉得无聊就马上关掉。 视频什么只有打logo的开头动画，一进去，就是做菜的画面。 在视频里，他只能看到一双手，白而修长，而厨师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 原来这个博主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这么漂亮的一双手。 全程博主都没有说话，只有画面上有文字表述。 她把葛根天花粉和桔梗切片，烘干后用舂研磨成细末，这个过程用了很长时间，慢而细致的研磨着，进度条也微不可见的向前走着。 这么枯燥乏味的反复他却没有快进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安宁。 这是种奇怪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他躺在床上，看着视频里的画面。 博主把磨好的细粉跟豆粉以及白糖和匀，加清水调湿，然后放进方形的玻璃饭盒里，上过蒸。 就连蒸的时间都没有被剪掉，他能看到画面里蒸锅一点点冒出白雾，从锅盖的缝隙中袅袅升起。 钱远看得入了迷，直到博主把玻璃饭盒取出来，把整块的雪白糕点切成一个又一个大小相等的方块，然后放在精致的浅色磁碟上。 等视频播放完毕，钱远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一点都没拖动的把这冗长的视频看完了。 他竟然还想再看一遍，好像做糕点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把视频转发了一遍，然后缩进被窝里也，下定决心明早要去超市买材料，他也要做一次玉露糕，好像做出来了，他就拥有了创造力，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把视频看完的人显然不止钱远一个。 这个视频的转发量出乎意料的大，对只有几百个粉丝的陆檀来说，转发量能过千，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也收到了更多的私信，有人问她下次录视频能不能露脸，也有人问她下次发视频之前能不能先把食材放出来，他们可以跟她一起做。 也有很多人在评论区夸奖她。 陆檀有时候也会看看私信，认真的回答一些粉丝的问题，也像之前一样，把这些问题搜集起来，放到微博上，如果之后有人有相同的问题，就能自己在里面找到答案。 在一次去给秦封做药膳的时候，秦封忽然把手机拿出来问她：“这个博主是你对吧？” 陆檀：“是我。” 秦封笑了笑：“看下巴就知道是你。” 陆檀愣了愣，她摸上自己的下巴：“是吗？” 她的下巴这么有辨识度吗？ 于是她问：“您是怎么看到这个视频的？” 秦封微笑道：“群里有人分享这个视频。” 他的群里全是一些成功企业家，在外界看来，有钱人每天都过着拿钱挥霍的日子，吃的是大餐，喝的是高档酒，住的是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但只有他们本人知道自己的压力有多大。 事业越做越大，年年都有后起之秀，也年年都有破产的大企业。 或许那个破产的人去年还在他们群里，第二天就自己悄悄的退了群。 经济全球化带动了经济，同时也让有了颓势的企业倒的越来越快。 而每一个重要决策，都是他们去判断，去签字，而且他们如果破产，不仅仅是被打回原形，而是更惨，背负更多的赔偿。 而且家庭也是巨大的问题，夫妻之间许多都已经没有了爱情，跟子女之间感情也不深厚，亲戚也更想从他们手里得到更多的利益。 人心经不起金钱的检验。 他们偶尔也会在群里分享解压的方法，也不知道是谁在微博上看到了陆檀的视频，还把视频分享到了群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群友夸奖陆檀的时候，秦封竟然也觉得心情愉悦。 这就好像他发现了一颗灰扑扑的原石，只有他最先发现她，最先欣赏她。 现在这颗原石焕发出光彩，终于被更多的人发现了。 伯乐找到了千里马，自然会为千里马受到承认而愉悦。 陆檀好奇道：“是吗？他们也想试试自己做糕点？” 秦封失笑：“他们只是看你的视频解压，不过我是很想尝一尝玉露糕的味道。” 陆檀：“那我现在就去准备，等您吃完饭过两个小时就能吃了。” 就在陆檀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秦封却忽然说：“小陆，你很优秀。” 陆檀一愣，转过头，她注视着秦封的眼睛，然后粲然一笑，笑容明媚而灿烂：“我知道。”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陆檀从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秦封失笑，可嘴角却一直上扬。 直到陆檀离开餐厅，他才点进分享链接，关注了陆檀的微博，同时转发到自己的微博上。 秦封的粉丝数不少，毕竟他是国内大企业老总当中最年轻，也长得最好的一个，不过每次发微博，都是秘书发最新的公司动态，评论也不多，大多数都是叫他爸爸，或者叫他老公。 这次他转发视频的时候还加了点文字。 【这是我最欣赏的营养师，她很厉害:)】 “我瞎了吗？原来大佬除了发通稿以外还会转发美食制作的视频？” “忽然接地气。” “爸爸看我！” “老公看我！” “岳父你准备什么时候生个女儿？！我怕她出生的时候我就老了！” “卧槽！这是什么魔鬼视频这么长？” “毕竟是我岳父转发的视频，哪怕看睡着，我也要看完！岳父请看见我的真诚！” 过了几个小时，竟然有人津津有味的在秦封的转发微博下讨论。 “我竟然把视频看完了，我为自己感到骄傲！” “我看完以后还以为玉露糕是我自己做的，但是看一看手，就知道那不是我！” “我只想知道视频里的小姐姐是怎么保养手的。” “最神奇的是我竟然一点都没快进，我看完了，还可以再看一遍。” “看视频的时候我觉得超级放松，我明天就想自己试试做玉露糕，不难，而且不用烤箱。” “没有搅拌机没有烤箱的我，觉得还是传统糕点适合我，正好家里有舂。” “我要做玉露糕给爸妈吃了！” “我感觉我可以！” 陆檀也一夜之间多了几千个粉丝，不过她自己没什么感觉。 毕竟几百个粉丝她也要发视频，几千个粉丝她也要发视频，没什么区别。 不过大约是因为秦封转发了，所以竟然有几个小商家来找她，想让她用自家的产品——农副产品，而且宣传费给的也很可怜，一家说三千块，一家说五千块。 陆檀没回消息，她的食材都是去市场买的，管家他们买食材，也是阿姨自己去市场。 有时候同一批作物都有优劣，更何况是同一个品牌了。 她现在每天发一个视频，反正她每天都要做饭，视频录好之后调个色，加上菜名和菜谱的字幕后就放上网去。 虽然视频很长，但莫名也有了一群粉丝，如果哪天她的视频长度变短了，粉丝们反而哭天喊地。 就在陆檀要入睡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个私信。 私信她的人非常有名—— 今年刚刚拿到国际a类影帝奖项的霍从云。 【你好，我是霍从云，想问你最近有没有工作？我们可以谈一谈。】
第32章
陆檀以为这是高仿号。 她没听说过霍从云这样咖位的演员会自己联系营养师, 这种事不应该交给他的助理或者经纪人去做吗？退一万步说，还有经纪公司呢。 于是她先点进对方的微博, 逛了一圈发现——这似乎真的是本人。 她退回私信，回复对方：“我只有周一到周四可以兼职工作，不过这几天都有课，除非在本市, 否则我不能接。” 对方大约有其他事,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私信也显示未读。 陆檀也不急, 她去洗了澡, 吹干头，又躺在床上看书。 两个小时过后, 对方有回复了。 原来霍从云正好要到本市来拍戏，正好看到了陆檀的视频, 发现陆檀的微博信息显示的地址也是本市, 这才联系了陆檀。 非常巧合。 陆檀思考了一会儿后给霍从云报了一个价格，商定了时间，等霍从云跟剧组来到本市，有了落脚处以后, 她就会过去。 霍从云态度很好, 在私信里表现的彬彬有礼，也详细的描述了自己的问题。 厌食，胃病严重，失眠等压力大工作者的常见问题。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 也加了微信。 霍从云出道很早，十六岁参演名导的电影，演一个上山下乡的少年，爱上了藏区一个年轻女孩，在那个女孩被恶徒侵犯的时候保护她，最终被几个混混打死，再也没能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乡的故事。 他凭借这部电影拿下了人生第一个国际a类电影节的影帝，从此后演绎路途一帆风顺，从影十年，拿了三次影帝，都是非常有分量的奖项。 不过他非常挑剧本，自己创建了工作室，掌握着绝对话语权，最近两年只出了一部武侠片，又凭借这部片子拿了第三个影帝。 而他现在还不到二十七岁，年轻的令人咋舌。 他也非常爱惜羽毛，没有走得近的女明星，从未传过绯闻，甚至不愿意配合剧方上映前炒作，在网上搜他的消息基本搜不出□□。 只能搜到各种夸奖他的文章。 最近他要筹拍的电影是一部悬疑片，地点也正好是在陆檀所在的城市。 陆檀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秦封，毕竟秦封是她的大老板，对方允许她私下接活，她也应该投桃报李。 秦封的公司也跟霍从云合作过，不过合作的很浅，只为秦封的公司代言了一款爆款游戏，这款游戏直到现在也依旧是国内最挣钱的游戏。 原因还是因为霍从云自己也玩，不然绝不会接游戏代言。 秦封对霍从云没有太大印象，毕竟代言合作并不需要他自己去谈，公司有专门的部门负责。 而他也还没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 “你觉得合适就行。”秦封没什么意见，他只是提醒道，“但是要多注意，跟他保持距离，如果两个人走的太近，被狗仔拍到就麻烦了。” 陆檀一愣，秦封提醒后她才想到这个。 秦封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狗仔就算拍到了，多数也只是去敲|诈霍从云一笔，只是如果有人专门要整他，就会出钱派人去拍，然后只接放到网上。” 陆檀经受过一次网暴，此时不免有些忧虑，之前杨玲咖位还没有霍从云一半大，事情就闹得那么难以控制，如果再来一次，而且还跟霍从云扯上关系，那就太麻烦了。 秦封看陆檀愣住不说话，他拍了拍陆檀的肩膀：“保持距离就可以了。” 然而陆檀已经有了经验：“就算保持距离，狗仔也会利用错位。” 总有一个角度会把两人拍的很亲密。 但问题是她已经答应了霍从云，而她从未出尔反尔过。 祖父告诉过她，无论做什么事，信誉都摆在第一位，失信于人就是失信于世人，她出尔反尔一次，就会第二次，第三次，开了这个禁，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再犯。 直到信誉被她自己摧毁。 “哪怕是最狡诈的商人，也不愿意在明面上失信于人。” “你要记得，这世上总有些东西千金不换，哪怕前路坎坷，也不能回头。” 秦封看着陆檀，陆檀也抬头看着秦封，秦封眉眼漆黑，里面暗流涌动，他轻声说：“不用怕，想去就去吧，如果真出了事，我帮你把通稿和新闻压下去，你再在我这儿多待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就好了。” 陆檀轻声说：“您真是体贴。” “但我不会给您再添麻烦。” 她有些感动，觉得自己和秦封的关系就如同管仲与鲍叔牙。 秦封欣赏她，她也不会辜负他。 秦封：“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陆檀点点头。 虽然交换了手机号，加了好友，但陆檀和霍从云并没有聊过天，直到霍从云来到本市，他住在三环边的公寓式酒店里，给陆檀发了定位。 除了秦封以外，陆檀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新客户是霍从云，她下课后直接开车去了霍从云住的酒店，在晚上十一点宿舍关门前得赶回学校。 酒店前台在核对了她的身份以后才放她上去。 霍从云住在十六楼，陆檀到的时候室内除了霍从云以外，还有他的经纪人。 经纪人是个很干练的中年女性，一头短发，穿着衬衣长裤，外头套了一件长款风衣，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她给陆檀开的门，大约霍从云已经跟她说过这件事了，于是她看到陆檀时就叫出了陆檀的名字。 “陆女士。”经纪人姓郑，霍从云也叫她一声郑姐，她看上去刚跟霍从云争论过什么，此时心情不算太大，对陆檀的态度也算不上热切，但还是很有礼貌，“从云的事就麻烦你了。” 她让陆檀走进室内，去给陆檀倒了一杯水。 “他厌食症有点严重。”郑姐非常头疼，“我是希望他能养一段时间，但剧组不可能一直等他。” 说起这个郑姐就是一肚子气，霍从云从出道开始就是她在带，是她一手把霍从云带出来，霍从云自己创立了工作室以后，她立马踹了老东家，成了霍从云工作室的二把手。 她也不像其他经纪人一样要在艺人最巅峰的时候压榨完对方的所有价值。 结果霍从云自己接了剧本，她还是在开机的前一周才得到消息。 “郑姐。”一个男人从浴室里走出来，他一脸无奈地说，“这个剧本确实很好。” 陆檀抬起头，觉得对方比电视上更好看。 他有健康的小麦肤色，剑眉星目，却不显得太强硬，他的嘴唇线条和下颌线条都很柔和，在他年纪更小的时候，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现在他二十七岁，那种雌雄莫辨变成了俊美。 一米八七的身高，稍显削瘦的身形，让他既有成年男人的魅力，也有少年人的明朗。 霍从云走到沙发前，先跟陆檀握手，然后才坐到郑姐身边：“我就是怕你担心才联系了陆檀，她给秦封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郑姐翻了个白眼：“我们刚刚讨论的是这件事吗？！” 霍从云好脾气地说：“木已成舟，你就不要气了，再多生两条皱纹就不好了。” 郑姐：“我未老先衰是为了谁？” 霍从云朝陆檀歉意地笑了笑。 陆檀也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算了。”郑姐叹了口气，“反正说你你也不听，但下次不能再瞒我。” 郑姐又转头对陆檀说：“平时买菜之类的你可以交给从云的助理，他助理多，小张专门照顾他生活，小张买饮料去了，待会儿你就能见到。” “从云对花粉过敏，你平时也注意点。”郑姐揉了揉太阳穴，“有什么你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打电话问我，我还得回去看着那群新人，不能在这儿久待，他要是不按时吃饭你也给我打电话。” 陆檀：“我知道了。” 郑姐：“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陆檀摇摇头：“现在没什么问题，之后有问题会您打电话的。” 郑姐拿起自己的包，她还得连夜飞回去，工作室不止霍从云一个艺人，她能者多劳，还带了两个新人，得回去给那两个新人谈工作：“行，那我先走了。” 霍从云把郑姐送出门，才长舒了一口气，他也不认生，对陆檀说：“幸好你来了。” 他之所以接了本子不告诉郑姐，就是不想听她唠叨，她再唠叨他也只能忍着，郑姐为他付出良多，很少有机会回家，而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是过年的时候给她的女儿买点礼物。 陆檀从包里拿出小荷包，荷包是她自己做的，很小巧，也没绣什么花纹，古朴简单。 “这里面是山楂蜜丸，你吃一颗，我去给你做饭。” 她没有废话，把荷包交给霍从云以后就提着买好的菜去了厨房。 只剩下霍从云坐在沙发上，他解开荷包顶端的细绳，刚刚解开，他就闻到了酸甜的味道，那是山楂特有的酸味，以及被糖综合后的甜味，这味道令他口吃生津。 蜜丸做得很小，也很精致，每个都一样大小，外面还裹上了颜色各异的豆粉，小巧可爱。 霍从云拿起一颗，吃进了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 他不是没有吃过山楂糖，也不是没有吃过糖丸。 这蜜丸没有那种甜腻的味道，在酸甜中又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清香。 蜜丸在舌尖融化，霍从云咽了口唾沫。 他有些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