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女子神色一愣,似乎没想到还有自荐的,不过她很快便道:“我府中只收来历清楚的女使。”
她只认那领事推荐的人,其余人她都不敢随意收入府中。
可霍如卿是谁啊,没脸没皮第一人,听她这么说,她当即面色一垮,眼中泪说来就来。
她抱住了中年女人的手臂,凄凄惨惨就开始哭诉:“夫人,求求您收下我吧,我不贵的,我愿意卖身入您府中,可怜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饿得皮包骨头,只要您花一点点钱,让我一家老小饱餐一顿,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啊······”
这一哭瞬间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中年女子许是从没见过这么泼皮耍赖的,又见她确实哭得可怜,且这小模样还有几分姿色,她想了想,觉得收了做个女使也可以,瞧这模样不像细作,反正粗使丫鬟接触不到主人家的事务。
于是她按了按霍如卿的手,头疼道:“别哭了,我收下你就是。”
“真的?谢谢夫人!”
霍如卿马上把眼泪擦干,乖巧站在她身边等那领事选好人。
周围许多人眼神异样,第一次知道还可以这样的,既然这姑娘都能,那他们是不是也······
但霍如卿的脸皮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一直到那中年女子选完了人回府,也没第二个人敢尝试。
霍如卿开开心心跟着她回府,一直到回了那中年女子主人家,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着侧门上眼熟的镂空雕花,霍如卿语气深沉道:“009,你看一下,这地方是不是有点眼熟?”
009波澜不惊道:“当然眼熟,你忘了,这是陈府。”
上上次任务的时候,她是小国公主,联姻大令,皇帝不愿纳她为妃,太子还小,可随意将她嫁了又有些不妥,便将她赐婚给了当朝第一勋贵人家的嫡子,陈家公子陈远庭。
这位陈公子说起来可了不得,搁在十年前,那是风靡了一代的佳公子,比苏清辉还受欢迎的青年才俊,只可惜英年早婚,不等明京城的贵女们飞蛾扑火,他就娶了小国公主为妻,且此后琴瑟和鸣,感情好得不得了。
只可惜老天大概也看不惯他们这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一朝小国国灭,公主悲痛欲绝,从高楼一跃而下,当场身陨,此后陈远庭便沉寂下去,之后深居浅出,再没活跃过。
皇帝原本就是以联姻安抚小国,小国覆灭这是定局,只可惜了这位陈家嫡子,虽后来皇室为了弥补他而封他为远山候,可斯人已逝,就是再高的位置也于事无补了。
霍如卿上次嫁给太子的时候也听过这位陈公子的传闻,却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内心有些复杂。
“009,你说我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
009没有回答她,霍如卿一点也不意外,她只复杂了那么一瞬,很快就跟着面前的中年女子踏入了陈府。
先不管那有的没的,陈远庭应该认不出她,又不是人人都是蛔虫成精,对此霍如卿还是有信心的,她先在陈府躲一阵子再说。
中年女子安置好她们之后,到霍如卿这里,她看了眼她的脸,添了句:“若做得好了,也不是没机会进内院伺候。”
霍如卿立马甜甜道:“谢谢催姨。”
这中年女子姓催。
“嗯。”
催姨很快离开了。
霍如卿领的是浣洗的活儿,但她眼珠子一转,笑着对009说:“9啊,把咱们的太阳能洗衣机拿出来。”
009头疼道:“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这个时代?”
“我挺尊重啊,别废话了,我待会儿去探查一下情况。”
她看了眼院子四周,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往外走。
009很头疼,但又没办法,谁叫这个女人是他的宿主,而且霍如卿要是不作死她就不是霍如卿了,今天回到陈府,他总觉得又要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你的预感真准。
☆、软柿子
浣衣的院子其实离内院不远,内院霍如卿还算熟,就是后来陈远庭封了远山候,又扩建了一番,新扩建的地方她不太熟,现在又不能穿墙,就更不方便了。
像霍如卿这种性格,你要她安安静静待在那里洗衣服,009觉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霍如卿贴着墙角慢慢往外探,走了没几步,她突然诧异道:“等等,我现在就是陈府的丫鬟啊,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怎么知道?”
009没好气怼她。
霍如卿并没在乎他的话,她理了理身上刚刚才换上的新罗裙,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来,端着姿势从墙角走了出来。
她本意是想查探一下陈府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方便以后跑路,结果刚从浣衣院子那条小路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路是通往哪里,迎面就差点和一个绿衣服的女人撞上。
绿衣女人看着应该也是女使,面色焦急,见到她之后愣了一下,却很快又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女使?”
不等霍如卿回答,她便飞快拉着她往前走:“算了,你先跟我来。”
霍如卿一脸懵:“这位姐姐······”
可绿衣女人并没让她说完,她自顾自飞快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也有几分姿色,前头院子里的兰芷突然病了,你先去替她一会儿。”
前头院子正在宴客,人手有些紧,原本伺候的女使又突然病了一个,她实在找不到人了,正巧看霍如卿也合适,就想拉她去暂代一会儿,毕竟是在前头伺候的人,总不好找那些五大三粗的女使,没得让人笑话陈家的脸面。
霍如卿被她拉着疾行,只好弱弱道:“我叫卿卿······”
“好,卿卿,我是二夫人院子里的大女使碧岭,你今日伺候得好,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宴席是二夫人负责操办,所以她才这么急。
“哦。”
霍如卿下意识点头,但很快想起自己出来只是来探查情况,怎么一下子就要上赶着去伺候人了?
“那个碧岭姐姐,我——”
“到了,你记着我的话,少说少看,只为你伺候的客人添茶倒水便行,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碧岭敲打了她一番,就给了她一个托盘,指着前边宴客厅里一个紫衣公子道:“你伺候的就是那位,快去吧。”
她面色匆忙,没等霍如卿把话说完就把她推进了宴客厅的侧门,之后又匆匆离去。
霍如卿面色僵硬地拿着托盘,顿时有种脚不知道往那迈的感觉。
她哭唧唧道:“009,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就想找个地方躲一下而已,这要怎么搞啊,我又没当过女使。”
009有些幸灾乐祸道:“我都说了让你安安分分洗衣服,你非要出来看。”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宿主,他叹了口气,无力道:“还能怎么搞,你就站人家后面给人家倒水就好了,有什么难的?”
“我知道啊,我不是愁这个。”
霍如卿面色凄惨道:“你没看到主位上那个人吗?陈远庭啊,要是认出来怎么办?你知道的,我对‘前夫’有阴影。”
009还真没注意,听她这么说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发现果真是陈远庭,只是和十年前那个温柔俊美、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有很大的差别,他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
陈远庭坐在主位上,明明是万众瞩目的位置,他却只垂着眉眼,独自饮酒,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有郁郁寡欢的孤寂。
任谁都没法把他和十年前那个风靡明京的贵公子联系起来,但他毫无疑问就是陈远庭。
009看了他一眼,冷静道:“你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每个人都是苏清辉,他认不出你的,你不要自乱阵脚就好。”
霍如卿想想也是,毕竟大辉子这样的蛔虫精只有一个,陈远庭在她印象里那可是个小家碧玉型的男人,特适合居家的那种。
她定了定神,脸上露出职业的微笑,捧着托盘从容走到那紫衣公子的身后候着。
这紫衣公子她刚刚看了眼,很陌生,估计是这几年新出的青年才俊,反正她从前没见过就是了。
霍如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停打量宴厅中的人,耳听八方眼观四路,很快就从这些贵人们口中拼凑出蛛丝马迹来。
大概是说陈远庭他娘陈夫人一直苦于自己儿子死了老婆又不肯再娶,可他年纪轻轻总不好就这么独自过一辈子,于是陈夫人便想着举办宴席,广邀年轻的贵女公子们来参加,以期陈远庭能看上谁,起码给他这一脉留个后也好啊。
若说别人,那些王公贵女们未必看得上,但陈远庭不一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用情极深之人,而来他本身条件也十分优异,又是陛下亲封的远山候,便是给他做续弦也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所以宴席办得非常热闹,人也多,这才有碧岭因人手不够将霍如卿匆忙拉来充壮丁的事。
霍如卿听了一阵,好半天听见有人唤她。
她眼神茫然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更无辜的眼睛。
坐在她面前的紫衣公子无辜道:“小丫头,给我斟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