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怎么死的呢?是我爹下毒杀的她啊!见鬼的急病去世!”
荀疏这下真是木头脸龟裂开来,一时间有些三观尽毁的感觉。
他拍了拍谢寻的肩膀。
要是自己站在谢寻这个位置上,只怕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冷静地在这里说话?不可能,他一定提着大刀,闯进侯府里把安阳侯给剁了。
谢寻摇摇头,又说:“他明面上是没有再娶,只不过他可不止我一个孩子,我娘可能直到去世都不相信,我竟然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
“更不用说这些年他暗地里生下的孩子了。”
“我也是够蠢的,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马脚来。”
荀疏被这一大串让人目瞪口呆的消息给惊到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能又在谢寻的肩膀上拍了拍。
算作不善言辞的他对兄弟无声的安慰。
谢寻一开始刚知道的时候也是震惊的,只不过慢慢忍着忍着,倒也渐渐平和起来,只不过要是皇帝见了这个外甥,一定会发现差别来。
毕竟连荀疏都能看到的,没道理他发现不了。
这样的谢寻,像是突然成长了太多,要是之前还算是个未长成的孩子,现在就是真成大人了。
他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使劲揉搓了一圈,这才抬起头,问荀疏:“你还没说怎么突然回来了呢,我以为要见你只能我去云城才行。”
荀疏顺着他转移了话题,脸上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我是来看姨母的,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再加上听说姨母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了,我想见一见这个从未见过的表妹。”
定国公府的千金是假的,这事在谢寻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曝光出来了,谢寻自然知道,只不过找到了,这他倒是不清楚了,遂有些好奇地问:“这就找到了吗?是从哪里找到的?现在在定国公府里吗?”
荀疏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只不过眼里却稍微有些笑意,耐心地回答着谢寻的话:“我也不算很清楚,但是这个小表妹已经被皇上封了县主,据说是在安陶镇上找到的,家里还是开了间食肆的,好像跟着养母姓徐,叫什么…”
“徐桓悦?”谢寻抖着手,问。
荀疏看他:“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的?”他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地问道,不是说他一直在外面,最近才回京城的吗?怎么这都知道!
谢寻一口茶喷出来,忙不迭地要找帕子擦嘴,又看了一眼冷着脸的荀疏,只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压力山大。
第79章 贰玖
荀疏纳闷极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谢寻心里是怎么一番翻天覆地的想法来。
谢寻低着头, 手撑在桌子上,觑荀疏,一时之间心里百感交集。
按这层关系, 难不成荀疏竟然成了他的大舅哥?
这是怎么样一种匪夷所思的关系!
只不过……
为什么她会突然成了定国公的亲女儿?
自己走了的这几个月, 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啊!
谢寻的失神,荀疏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仍然牵挂着许久不见的姨母,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找到了姨母亲女儿的事情, 不由得笑道:“我当时听说玉冉不是姨母亲孩子的时候,竟然有些理所当然的感觉,她和姨母长得太不像了点, 只是我还以为要找到我的亲表妹还要有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也算是上天保佑。”
此时他浑然不知,这个消息,赵夔保密得严严实实,谢夫人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他仍然想着自己的姨母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心情好会好些, 身体自然也就要好起来, 就不会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 让他心疼了。
荀疏幼年养在谢夫人膝下, 说起来也是真把她当母亲看的, 虽然很多年不见,但是那种孺慕之情,压根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减轻。
就像他虽然远在边境,每年却从未忘记派人来京城给谢夫人送节礼一样,只不过, 每次得到的都是她卧床的消息,让已经是将军的荀疏心中尤其难受,今年才会不顾一切过来京城一趟。
想到谢夫人,荀疏脸上不免笑了起来,本就俊美的脸,此时化去了冰霜,从内心出来的笑意,让这座冰山融化了。
谢寻一抬头,竟然发现荀疏的侧脸和徐桓悦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此时他才有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这真的不是假的玩笑,是件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啊。
被这件事一打扰谢寻刚刚那阵愤懑的感觉,也一点点散去了,恰巧这个时候荀疏点的菜上来了,许久不见的这对好友相视一笑,也不说话了,默默地拼起了酒来。
这边,徐桓悦回了家,刚进屋子,徐娘子就匆匆走进来,拉着她左右打量,深怕徐桓悦从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一会儿,就少了肉一般。
徐桓悦无奈,只好张开双臂,任由徐娘子一腔拳拳爱子之心,在她身上使劲。
徐娘子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徐桓悦和早上进宫前有什么区别,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事就好。”
徐桓悦松了口气,坐在了床边,看着依旧是盯着她的徐娘子,忍不住笑道:“娘,我是进宫,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你何必呢?”
徐娘子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虚指着徐桓悦的头:“我这是关心你呢,你个小没良心的!”
徐桓悦偏头躲过了她的手,抱着徐娘子的腰,头埋在她的腹部蹭了蹭。
徐娘子抚摸着徐桓悦的头发,一时之间,屋子里满是温情脉脉。
徐桓悦突然想起了皇上赐的东西,她瞬间眉飞色舞起来:“娘,你看到我带回来的东西了吗?那是皇上给你的嫁妆!”
徐娘子大吃一惊:“这,你见到了皇上?”说着,她情不自禁地往后推了一步,把徐桓悦拽起来再看她,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徐桓悦满心的无奈,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娘亲,她不宠谁宠?只好让徐娘子绕着她转了两三圈,最后实在无奈:“娘,我又不是见了皇上,就身上镀了一层金光,有那么稀罕吗?”
“有。”徐娘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那可是皇上啊,是真龙天子啊,能见他一面的人,都是有大运气的,她是真的不曾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见到他!
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于她也见到皇上了吗?
这么一想,徐娘子越发激动起来,推着徐桓悦进去换了衣服,看她把外衣换下,她则是一把把衣服拿着挂了起来。
“娘,您这又是干嘛呢?”徐桓悦换了身家常衣服出来,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不懂。”徐娘子懒得和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多费口舌,端详着面前的衣服,脸上露出些敬仰来。
那可是皇上呢!
时代的鸿沟,造就了徐桓悦自然不懂徐娘子的心理的结果。
她偷偷地溜了出去,坐在屋檐下,看着天色将要变暗,夕阳西下,火烧云格外漂亮,一时间沉醉其中去了。
只是欣赏这样天色的人,寥寥无几。
定国公府书房大门紧闭,里面赵夔背着手绕圈。
真是见了鬼了,荀疏那厮怎么这个时候回了京城!
赵夔想起那张和谢夫人像极了的脸,只觉得心中一梗,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咚咚锵锵,一时之间像是在敲鼓一样七上八下的。
他忍不住扶住了书桌角,才能勉强站住。
只不过哪怕这样,他的脑子也仍在飞速运转中。
究竟要怎么办,才能把消息给瞒住?
赵夔能爬上现在的地位,揣摩人心早就成了他的日常,哪怕是荀疏,他也能清楚地猜到他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慌张的。
他做的那些事,虽然尾巴收干净了,只是想要瞒过荀疏,那根本不可能。
毕竟荀疏血液里也流淌着谢氏的血脉,谢氏从祖上传下来的多智近妖,他也有。
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的赵夔,第一次惊得浑身出冷汗。
他太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应该心慈手软,要是早一天了结了谢氏,这些事情就根本不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只是……
让当年那个看人永远都是淡淡的谢家小千金,现在沦落成这幅样子。
她再也不能如看着蝼蚁一般看着自己。
而他,这样一个穷小子,却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看她苟延残喘的模样。
多么让人兴奋啊!
一想到这里,赵夔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在叫嚣。
他嘴角勾起一个略显狰狞的笑来。
让她就这么死了,那真是太可惜了呢!
他扶着书桌边角,做到椅子上,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从来没觉得脑子里这么清醒过,慢慢地,慢慢地,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谢氏不能死,那把她藏起来,不让荀疏看到,不就可以伪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了吗?
只是,该藏到哪里去呢?
赵夔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高深莫测的,从一边的箱笼里拿出地契,一张一张翻着,要找个好地方安顿她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