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不曾过来,是因为在她眼中,这个所谓的“生母”不过村姑而已,乡下妇人浅薄无知,来有何用,而现在站在这里,除了对徐桓悦和她母女感情亲密的嫉妒,还有几分别的想法。
毕竟这个村姑,是曾经的桓将军原配,现在更是要择日嫁给宋大将军,还是皇帝亲自赐的婚事赏的嫁妆,就凭这个,赵玉冉也要抓住她。
这样一来,她身后除了定国公府的保障之外,更有宋桓两大将军府,她嫁给太子,就更顺理成章了。
在她看来,这更是互利互惠的事情。虽然她和太子彼此相爱,但是身在公府长大的她,更明白身后势力的重要。她有了三家的支持作为后台,哪怕是贵妃也对这门亲事甘之若饴,而反过来,这桩婚事可不同于寻常人家,有了这层关系,宋家,桓家,还有赵家在未来都能更上一层楼。
双方都能从中得利,多好的一件事情呢,为何徐娘子竟然是这般不识抬举?
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眸,继续劝她。
徐娘子听得耳朵疼,心里更是不喜。要说之前还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儿有几分真诚的期待,三番五次的事情过去,到了现在,已经恨不得撕破脸皮了。
这样只顾自己的利益,恨不得踩着所有亲眷上位的人,真的不配自己为她付出一丝真情实感来。
她耷拉着眼皮,摆出一副送客的表情,宋岑商派来的人马上就明白了,笑眯眯地就要送客。
可怜了赵玉冉,还是第一次被扫地出门呢!也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滋味来。
第82章 叁贰
徐娘子站在门边, 看着赵玉冉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
这样的孩子,也不知道国公府是怎么才能养出来的, 还是说, 桓家人骨子里就天生流淌着这样的血液?
一想到这个可能,徐娘子的脸色瞬时间阴沉下来,呸了一声,转头回去了。
想那个人干什么?没得晦气!
还不如去厨房做几道菜, 等悦儿回来吃,这些时日她们两个都很久没好好吃一顿了,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实在是让人心烦。
赵玉冉气呼呼地回了国公府,一路上拧着手绢,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很快就气成了一只河豚。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到这样的对待呢!凭什么啊?要真说起来, 明明她才是她的亲女儿, 做出这样厌倦的样子, 是真的太喜欢徐桓悦了吗?
想到这个名字, 赵玉冉越发气恼, 只恨不得自己没有天生神力, 能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撕成两半才好!
怀揣着这样愤怒的想法,国公府的马车一路朝着达官贵族所聚居的皇城北边而去。
刚过了尚书府的宅院,马车突然一停,赵玉冉往前一扑,扶住了马车边的扶手才没有一下子倒下去。
没等她发火, 她身边的大丫鬟就气冲冲对着外面的车夫道:“你是怎么驾车的?没长眼睫吗?要是小姐伤了,有你们好受的!”
车夫唯唯诺诺:“这也、这也不怪我啊,是太子殿下拦住了车嘛。”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丫鬟一下子闭了嘴,赵玉冉倒是精神一震:“是太子哥哥吗?我要去见他。”
话音刚落,太子温和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是我,玉冉。”边说,他边打马前来,撩开帘子一角,笑着对赵玉冉说,“刚巧遇到,我请你去喝杯茶吧。”
赵玉冉脸上适时地染上绯红,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好。”
太子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像满心满眼里只有她一个女子一般,二人情意缠绵地对视了片刻,太子才往前去,示意国公府的马车跟上他。
车夫自然明白,不等赵玉冉吩咐,就跟了上去,朝着茶楼而去。
太子骑着马在前面,脸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赵玉冉他引走了,他倒是想看看,荀疏去定国公府到底是要干些什么。
只不过,就算是他,也不曾想到,名震天下的定国公府权势在握,是伟光正的大英雄,结果在背地里却是那般不堪而恶心。
就连皇帝,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信赖的重臣,竟然是这样一个心思狭窄之人。
他眯着眼睛靠在金銮宝座上,手指按在那记账本薄薄的纸页上,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晦涩沙哑:“算了,先不要插手,看荀疏准备怎么做吧。”
大太监点点头,正要退下去吩咐侍卫,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一抬头,看到皇帝的半张脸隐在无边的黑暗里,显得凄清而又落寞。
像是窥探到什么秘密一般,大太监猛地低下了头,脚步迈得更大,往外面去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有些事情,就不该他这个阉人知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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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桓悦到底没能赶上徐娘子煮的那顿热和饭。
谢夫人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亏空得厉害,加上一直提着心力就为了见到自己的孩子,真的见到了徐桓悦,她猛然松了一口气,说是睡着了,现在倒是更像是半昏迷了过去。
徐桓悦一直坐在她身边,手腕任由她握着,本来还好好的,结果就好像在一瞬间,她的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脸上满是汗珠,顺着她的削瘦的脸颊颧骨往下流淌。
徐桓悦被她的手心温度烫到了,空着的那只手在谢夫人的额头上一摸,果然比她手还要更烫一些。
怎么突然发烧了?
徐桓悦忙不迭地喊人进来,荀疏留在这里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也没办法,只好就这样隔着门大声让他们去请郎中。
听到徐桓悦这样急迫的声音,他们想也不想就往外跑,到最后大夫算是给他们一路背过来的,可怜了他的老腰,一把年纪瘦的和竹竿一样的老郎中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手在腰后锤了锤,哼哼唧唧满是不爽。
荀疏带来的亲卫挠头,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老郎中摇摇头,往里面去了。
徐桓悦准备急匆匆迎上来,可是她一动,谢夫人握着她手腕的力度更紧了些,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半弯着腰站在床边,冲着老郎中急切道:“大夫,你快看看她,她突然高热,额头的温度实在是有些烫人。”
老郎中的动作更麻利了些,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脉枕,示意徐桓悦把谢夫人的手放上去,又等她盖好了一张手帕,此时才探手上去。
渐渐的,老郎中的面色就变得沉重起来,摇摇头,看着徐桓悦道:“我先开个方子,把高热退了再说吧。”
徐桓悦点头:“您开就是。”
老郎中摇头晃脑,走到书桌前,摊开纸,一边蹙眉一边落笔,纠结了很久,才终于定下了一张药方来。
荀疏的亲卫马上拿着这薄薄的方子就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徐桓悦和躺在床上,不时逸出些呻:吟的谢夫人来。
也就是此时,徐桓悦才发现,自己和谢夫人是那么相似的。美人在骨不在皮,谢夫人便是那种骨相美,皮相也美的人,哪怕现在瘦成皮包骨头,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的气质来。
这样的女子,怎么就摊上了那样不堪的丈夫呢!
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壁角,徐桓悦越发觉得赵夔不是个人,就为了所谓虚无缥缈的凤命,连自己的女儿都能遗弃,若无其事地瞒着自己的枕边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掏心窝一样对着和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人,他到底那个时候是怀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是默默地看着,背地里想笑,还是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心里得意于他的“神来一笔”?
可是不管怎么样,徐桓悦都觉得这个男人,让人觉得可怕,妻子女儿都能算计,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那他究竟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越是深想,徐桓悦越觉得瑟瑟发抖。
果然她这样的简单干净和白纸一样的人,就不应该在这里出现来着,她选择不回来永远是对的,不然不早就变成一缕亡魂了?这也太吓人了吧!
徐桓悦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拿着自己的手帕不时给谢夫人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天色渐渐暗沉了。
徐桓悦给她擦汗的间隙,抬头往窗外一看,暮色四合,京城的冬天天黑的早,此时已经是见不到光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的蜡烛依次点起,倒是没让她及时发现。
喝完一碗汤药,谢夫人脸上烧出来的红色褪了些,徐桓悦用手背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大夫的药方子果然有些用处,现在的温度虽然还有些高,但是比起一开始的滚烫,已经好太多了。
她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荀疏就在此时大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和脸上残存的阴鸷戾气,只不过在看到一卧一坐的二人时,他顿住了,停在屏风前,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从外面进来带了寒气,先是脱了外面的大氅,又绕着屏风把手搓热了,才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
徐桓悦抬头就看到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表哥越过她看床上的谢夫人,先是被吓得一跳,自己拍了拍胸口才冷静下来。
荀疏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素来冷淡的荀大将军,笑起来也不改脸上的僵硬如铁 还不如不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