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呢,是我的叔叔,婶婶,还有姑姑,但是他们姓桓,和我家的徐记早点可没有关系,你们别扣这样的帽子给我们徐家娘俩。”
这话说的,忒是奇怪,哪有叔叔婶婶和嫂子侄女不是一个姓氏的?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不等他们议论,徐桓悦就紧跟着开口解释了:“是,他们是我的姑姑叔叔,但是我爹,是入赘的。”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嘈杂,就连宋岑商,也忍不住看了徐娘子一眼。
入赘,这个词就代表着你桓家的儿子,进了徐家的门,从此之后在女方的族谱上,生的孩子也是跟着女方姓的,换句话说,他本来的家庭和他后来入赘的家,已然没有关系。
虽说血脉是断不了的,但是从礼法上说,徐娘子不赡养老人,也无可厚非。
“他们说到现在我和我娘的不是,可是桓家的人和我们徐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徐桓悦笑了笑,跟着说,又不声不响放了个大招,“而且,他们说到现在的我娘不孝顺公婆,可是他们家的日子能过得这么好,还不是因为每年都得从我娘这里拿一笔钱走,要不然怎么一个个吃得这么好呢?”
围观的人看着桓家一群长得颇为壮观的男女,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风向好像被扭转了。
可是徐桓悦也知道,人们的耳朵总会听见别的声音,立场也像是随风摇摆的芦苇,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偏向那边。
而人言,也是最可畏惧的。
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徐桓悦干脆进去拉了个凳子,像是聊天一样,把这些年桓家从徐家拿走的钱财,还有他们那些龌龊的言行,一一娓娓道来,还特意把那天自己经历的给浓墨重彩渲染一顿之后,讲了出来。
别说吃瓜群众了,就连宋岑商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为人正派,从而不曾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忙回头挥手,让跟着一起来的小厮过来,耳语吩咐了他几句。
那个小厮急匆匆跑走了。
这一番动静,倒是悄无声息,除了只隔着三四步站着的徐娘子看到了,没人注意。
听着徐桓悦的话,桓家众人脸色突变,赤橙黄绿青蓝紫变了个够,碍于人太多,一个个咬着牙。
徐桓悦看着他们咬牙切齿的样子,笑了笑心道:还不算特别蠢。
只有桓二叔,也就是那个最大言不惭要续娶徐娘子的脑残之辈,一个劲往前冲,抡起拳头要往徐桓悦身上招呼。
只是这拳头还没落下,在半空中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那只手修长而好看,骨节分明,因为使出了大力气,关节处泛着白色。
明明是一只弹琴作画的矜贵的手,此时握着桓二叔,却像是玄铁炼出来的手铐一样,任他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小白?”
徐桓悦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露出一个笑来。
小白脸上也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只是当目光移向桓二叔的时候,又恢复了冷淡甚至于漠然的样子。
桓二叔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此时也是这样,一个劲儿求饶服软,生怕小白一时不爽直接把他的手腕给折断了。
小白倒也不想再碰他,反手一个使劲,把他往外一扔,壮硕的桓二叔被摔了个屁股蹲,围观人群一阵哄笑声来。
在这阵哄笑声里,两路衙役穿过人群而来。
他们穿着藏青色的衣袍,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神色匆匆,为首那人更是疾步走到宋岑商面前,拱手行礼:“宋将军,您有何吩咐?”
宋岑商挥挥手,指着桓家那群人淡淡道:“他们寻衅滋事,明目张胆打人,把他们抓了去吧。”
领头的衙役闻言,拱手称是,又是给手下十几号人一挥手,马上刚刚还趾高气昂的桓家人,就一个个被反手按压动弹不得。
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明明之前也是这样找徐家麻烦,也有官爷来,可是从来不曾这么强/暴地抓人。
他们终于意识到怕了,可是已经迟了,哪怕是好言好语跟着那些押解他们的衙役说话,还要塞钱,甚至恳求徐娘子饶命,都无济于事。
毕竟衙役们更怕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宋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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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被衙役押走了,人也散了,徐娘子忙进去给大家一人下了一碗清汤面。
用厨房砂锅里熬煮的澄净鸡汤做底,劲道的挂面扔进去煮开,咕嘟咕嘟冒着泡,面条里浸满了鸡汤的鲜美味道,捞进纯白的瓷碗里,撒上葱花香菜,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就好了。
徐娘子招呼着小春把面碗端上桌子,又亲自捧着一碗放到宋岑商面前,言语之间满是谢意:“今日的事情,多谢将军相助。”
宋岑商眼神全盯在那碗面上,闻言挥挥手不当回事:“不过就是找了个衙役,哪里称得上谢。”
哪里是这种说法呢?
徐娘子知道,今天要不是因为宋岑商在,可能衙役压根不会来处理这些小事,她们母女还要继续受着这些指点,无论如何,都是要感谢他出手相助的。
她还要继续道谢,却被宋清拽住了衣角:“姨姨,我的五彩汤圆呢?”
徐娘子看她,温声解释道:“五彩汤圆花的时间长,小姐要是想吃的话,我晚上去做,您明儿个早上来吃,好不好?”
宋清虽然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但是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转头和宋岑商说话:“爹——”
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自家爹碗里的面都吃完了,正在偷偷摸摸从她碗里捞呢!她的是小碗,按宋岑商一筷子下去,碗里就只剩下汤汤水水了。
她连忙把碗抢了回来,拿着筷子挑了面条吃,鲜美筋道,爽滑可口,这股热意好像顺着喉管直往腹腔而去,身体各处都感觉到了慰贴。
她连忙加速,几口把碗里的面都挑着吃完了,连汤也没给她眼巴巴看着的老父亲留一口 ,谁让这滋味香到她差点把舌头给吞了呢?
最后,她扒着碗边,笑得天真而带着讨好:“姨姨,你做的都好好吃啊,我明天不想吃五彩汤圆了,我还要吃这个面条!”
此言一出,徐娘子笑了,宋岑商、徐桓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早点店里,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轻松愉悦的欢快氛围里去了。
第65章 壹伍
桓家人被衙役带走, 据说被关了三四天,才被匆匆赶来的桓家祖父母给塞钱捞走了。
他们这次倒是没有蠢得继续跑过来骂徐娘子,但是徐二叔到镇上来的时候, 顺嘴提了一句, 桓家人准备去把徐家村的老宅给砸了,幸好他在家里,把人给赶跑了。
徐娘子对他千恩万谢,又留他中午吃饭, 徐二叔憨憨地挠头笑了,顺势答应下来。
虽然桓家人来闹事,也说清楚了和徐娘子无关, 可是后续的影响其实真的挺大的,本来到时候就满是人的店里,这几天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空荡荡的。
徐桓悦打算盘的时候,也忍不住托腮望天,回去揍桓家那群家伙的想法更坚定了。
徐娘子倒是心态很好, 只是徐桓悦知道, 她不过是面上看的去而已, 到了人后, 看着没有卖出去的包子馄饨, 依旧会心情不愉。
这都叫什么事啊?
徐桓悦双手托腮, 坐在天井的树下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最炎热的夏季竟然悄悄走了,和她经历过的那些只能开着空调续命的蒸笼似的炎热夏日相比,这个夏天并没有那么炎热,拿着蒲扇一摇一晃, 那股热意就渐渐没了。
树影婆娑,狭小的光斑从树梢泻下,在地面上铺开一层碎金。
徐桓悦仰头,看着正对她头顶的一片叶子,摇摇晃晃像是要掉下来一样,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一道修长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
徐桓悦瞪他:“你往旁边让让,挡着我的光了。”
小白乖滋滋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是把光还给徐桓悦了,同时也刚好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件金色的披风,映出了他脸颊上细微的绒毛,也让他像个从云端漫步走来的仙人一般。
徐桓悦此时才意识到,小白长得是真的好看,鹤立鸡群,浑身上下带着贵气,像是从小在金玉中滚出来的人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愣愣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突然回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坐就是,我又没让你站在太阳下。”
小白听话极了,乖巧地坐在了她身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习以为常的动作落在徐桓悦眼里,竟然觉得有几分僵硬。
她盯着他看。
小白手放在膝盖上,偏头回看她。
好像是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纯良的眼神,犹如山间跑出来的小鹿,犹带着几分山涧的雾气,水蒙蒙的。
她心道: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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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子把麻利地和面做饺子皮,又剁了些白菜和剩下的肉馅搅和在一起,做了个白菜猪肉的馅料来包饺子。
她也不用其他人来帮忙,自己没一会儿就捏了几十个“膀大腰圆”的饺子来,列队排开一个个如挺起腰腹的小将军一般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