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郑福惊恐发现,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少女原来却是疯子一个,见她打算和她同归于尽,她连忙从她身体逃了出来,模糊不清的脸怨毒地望着郑拂。
鸟妖伸手捉到那一缕魂魄,紧紧掐住了,仔细看着,他忽然好奇地“咦”了一声,轻笑了一句,然后将她一口吞入了腹中。
嘿嘿,竟然是恶魄。
趁此机会,郑拂连忙冲了出去。
鸟妖啧了一声,“小娘子,你总是这么不听话,夫君该怎么惩罚你呢?”他张开鸟翼,要来追赶郑拂,洞穴外,阴沉着脸的谢伽罗翩然而至。
他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就落在了郑拂身上,见她衣裙破烂,玲珑腰线几乎遮不住,他心口的暴戾一瞬间如山洪倾泻。
他居然,敢动她?
再看到少女细嫩的脖颈印着一道深深的红痕,他脑子里瞬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什么反骨、什么把她手脚折断,通通抛诸脑后,只剩一个念头在反复狂啸。
杀了他!
他是这么想,也真的这么做了,仿佛不受控制,纤薄的长相思翩翩如同惊鸿影,破空飞掠,刷的一声,便洞穿了鸟妖心脏。
腥热的血眼看要溅在少女背脊处,他突然伸出手,将少女紧紧捞入怀里,他黝黑的眸子阴鸷地盯着鸟妖,唇角微动,长相思掉头,再次贯穿鸟妖心脏,鸟妖凄厉大叫起来,翻滚在地。
他的唇角慢慢勾出笑意来,像是在看一场好戏,“再来。”
“噗嗤”一声长相思再次刺入心脏,鸟妖抖动羽翼,想扇动阴风,长相思却长眼一般,又飞快将他的翅膀斩落。
感受到郑拂的战栗,谢伽罗忽然低下了头,他双眼空洞,语气诡谲又温柔,“别怕,他哪只手碰了你?我把他的手砍下来,好不好?”
“噗嗤”一声,鸟妖一双胳膊齐齐斩落。
谢伽罗还不满足,继续抱紧了她道:“他敢追你,我把他腿也砍下来,好不好?”双腿顿时散落一地,鸟妖早就断了气,双眼睁得浑圆,他似乎不明白,自己明明有魔骨舍利,怎么在少年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郑拂从未见过小阎王这副模样,这种前所未见的癫狂,却莫名叫她一颗心都快要碎掉,她嚅嗫着唇,轻声道:“谢师弟,够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少年沉沦在杀戮的快感中还没出来,下意识轻声喃喃,空洞的眼中略带疑惑。
洞穴内幽风穿过,浓烈的血腥味盖过了迦南木的香味,佛珠上的红缨轻轻晃动,腕骨处艳丽的红痣骤然变得滚烫无比。
谢伽罗这才回过神来,他见自己紧紧抱着郑拂,忽然一把将她推开,眼神阴戾,“走开!别碰我。”
膝盖一软,少年整个人忽然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薄软艳丽的唇一瞬间苍白如纸,额上冷汗不断,他蓦地蜷缩起了身子,像是痛苦极了。
他居然犯了杀孽,作为惩罚,鸩心痣,很快就会发作。
像是千万只毒虫沿着那枚红痣在血脉里噬咬,锋利的口器一旦嵌入皮肉,便如同附骨之蛆,谢伽罗疼得忍不住将手指抵在唇瓣上,狠狠咬着,待浓重的鲜血压在舌尖,才生生压抑住那一丝唇角露出的呻.吟。
阿姐……
他怎么可以犯杀孽……他一定是疯了……
少女俯下颤抖的身子,冰凉的泪水滴在他手背,她想阻止他这种自残一样咬手指,轻柔又无措地抚摸少年雪色的脸颊,手指抵在他唇边,呜咽般道:“谢师弟,你怎么了?”
少年空洞的眸子对上少女的泪眼,他心里竟然升起了诡异的满足,迷蒙中,他记起来,似乎阿姐也曾为他落泪过……
阿姐……
不对,她不是阿姐……而是郑拂……
他忽然发出讽刺的声音,像是与疼痛置气,却显得有气无力,“郑拂……”郑拂耳尖一麻,这是小阎王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可后半句却是,“我怎么就……这么讨厌你呢。”
讨厌她?
郑拂错愕了一瞬,少年语气又突然变得温柔,像在撒娇的稚童,甜蜜动人,他意味不明地唤着她,“阿姐……”
少年修长的手臂一捞,郑拂顿时跌落在他胸膛里,他像是个漫漫长夜中丢失了月亮的孤独影子,眼神空洞,表情落寞,声音却是寻求安慰的撒娇,他紧紧抱住了她,一叠声唤着,“阿姐,阿姐……”
阿姐?小阎王不会把她认成谢欢欢了吧?
得不到回答,他忽然将少女压在身.下。
郑拂紧张地与他四目相对,喧嚣的心跳声快要把她整个人淹没,就在她以为谢伽罗失去理智想对“谢欢欢”做什么的时候,少年埋在她颈间,唇小心翼翼地落了下来,在她脖颈处啄了一啄。
闻到甜美的血液芬芳,少年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那道血迹,郑拂觉得自己体内像穿过一阵电流,整个人快要忍不住颤栗,却被看不见的绳索牢牢捆住,案板上的鱼一样动弹不得。
他们这样,好奇怪……
她被迫仰起了脸,少年死死压制着她,眸光却是出乎意料的温柔,像极了某种被驯养的小动物。
他颤动着睫毛,眼底迷离又绮丽,他下意识向她示弱,“阿姐,我好疼。”
第32章 示弱
“阿姐, 她最近为何闷闷不乐呢?”
少年支着腿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单手支颐,姿态不羁, 脸上表情困惑。
他耳边的赤月耳环轻旋着,波纹粼粼的红, 如同月色下, 被血浸透的湖泊,慵懒与天真的气质在少年身上得到了奇妙的融合, 让少年眉眼有了几分柔和的错觉。
可他身上穿着的银色铠甲却淬着冷光,王座旁立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这般凌厉的模样,衬得少年本就极具侵略性的眉眼又多了几分杀伐的戾气。
一旁的将领模样的修罗显然也不懂自己的王与那名天人族少女的儿女情长, 不确定开口。
“许是姑娘, 恼了您的做法……再怎么说, 姑娘她也是天人, 王这段时间征伐不止……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天都城, 天都城, 正是……姑娘的家乡, 听说,姑娘的师父……便是天都城的军师……姑娘虽然被天人族遗弃, 可姑娘与她的师父……可是……”
可是什么?少年脸色陡变, 眉梢挂着一抹冰冷的不耐烦,让他身上戾气一瞬间暴涨。
注意到他的脸色, “情深义重”四个字那将领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他战战兢兢道:“没有……可是……”
少年性子惯是阴晴不定,他忽然偏着头,又露出个艳丽的笑意来, 仿佛刚才那煞气深重的样子只是错觉,他好脾气地问,“那你说,我该为了阿姐放弃天都城吗?”
那修罗显然吓了一跳,腰间宝剑发出碰撞的声音,他立刻抱拳半跪着,“王,万万不可!”
身后一众修罗也纷纷跪下,异口同声,“王,万万不可!”少年轻笑一声,“呵呵,都起来吧。”
看着王座上少年戏谑的眸子,那修罗瞬间反应过来,王是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天生是为了征伐逐鹿,登上极位而存在的。
即便他那么喜欢姑娘,可他绝对不会为了她放弃自身存在的意义,征伐可是所有修罗族的本能,况且,王天生反骨,战力超群,这样的少年枭雄是绝对不甘于屈居于人下的。
少年清脆地大笑起来,越发显得桀骜不驯,说出的话却有些孩子气,“哈哈哈,等将天都城攻下,我把它亲自送给阿姐,这样她就不会生我气了。”
说罢,他豁然起身,身上的铠甲发出铮然的声响,少年双腿修长,步伐轻又矫健,如同待狩的猎豹,他漆黑蓬松的马尾高高扎起,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劲瘦的身影略过一众将领,“出发吧。”
天都城的天人不善战,男男女女皆穿着华美的绛紫色衣袍,如同脂粉砌成,姿态妩媚,这里似乎是一座靡靡之城,不闻金戈铁马声,反而处处纸醉金迷,如同十里烂花场。
修罗的铁骑攻入天都城的时候,天都城最知名的遗芳阁上的歌女手中还抱着琵琶,唱着些吴侬软语的艳曲,舞女的舞裙旋得飞快,婀娜的腰肢比杨柳月还要轻软。
“噗嗤”一声,当溅射的鲜血落到舞女缀着璎珞的裙摆上,层层交叠的孔雀绿轻纱裙摆轻轻摇曳,那雀羽像倏然睁开了带血的眼睛,呈现出诡异的美感。
“啊啊啊!!!”女子们尖锐的惊叫声如同一群群等待宰杀的雏鸟,声声绝望,弹到高.潮处,琵琶弦铿然断裂。
整个遗芳阁瞬间乱成一团,有一名慌乱的少女逃到了栏杆旁,半个身子马上被拦腰截断,那少女纸糊般的粉白脸颊上,鲜血从唇角渗出,一滴滴落在了厚厚的绒毯上,那双乌黑的眸子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
这是个很年轻的天人,那样纤嫩的颜色,一如他第一次见到阿姐,脆弱,让人心生保护欲,少年望着高不可及的遗芳阁,唇角蓦地勾出个笑来。
他记得,也是在这个遗芳阁,阿姐赌输了,然后她成了自己的笼中雀。
待快到鸣金收鼓之时,少年调转马头,正欲离去,一个俊美的青年忽然执着一把纤薄的宝剑从高高的屋顶一跃而下,剑势惊人,一瞬间略过潮水般的修罗,来到少年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