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渊见了她。
帷帽掀开,露出高娴静一张憔悴的脸,她二话不说就跪在了乔明渊跟前:“乔大人,是小女子自不量力,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求您放过家祖父吧!”
她将头磕得砰砰响。
乔明渊避开不受她的礼,让下人扶她起身,问她:“高家全部都下了大牢,为何你还在外行走?”
高娴静的眼泪唰唰的落:“我新丧归家之后一直住在别院,金刀卫没来别院抓我,我是听了消息才悄悄进的城,原本想去高家看看,不曾想高家已经贴了封条。我知道大人跟我祖父有怨,那怨恨是因我而起,祖父为了成全我对大人的一腔痴恋,才行将踏错,求大人开恩,小女子愿意一死替祖父恕罪。”
乔明渊看着她:“你祖父的罪并非是跟本官的私人恩怨,高小姐,我帮不了你。”
“不,只要想你帮,你就一定能帮!”高娴静又跪下了,膝行两步:“大人,只要你帮我祖父一把,不求脱罪,只求免祖父一死,小女子做什么都愿意!”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践踏她尊严的事情她都愿意!
乔明渊还是摇头:“高小姐,我真帮不了你。一旦牵扯到夺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祖父既然庇佑了你的安宁,你该珍惜这条命,不管高大人行事如何,他对你是真的疼爱。”
要不是真的疼爱,也不会花费大力气保她。
他这样说,那就真是不能了!
高娴静的眼泪落得又快又急,乔明渊见她可怜,放柔了声音:“高小姐,你听我一句劝,既然已经脱身,就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你祖父对你的怜惜。”
第476章 扬名
“我逃不了的。”高娴静擦了擦眼泪:“高家养我护我,我绝不会抛弃高家。”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乔明渊。
这是她年少时一眼看中的人,她还记得天启九年时他新中状元跨马游街,她在酒楼上往下一瞥,从此将他记在了眉间心上。后来她求而不得,他与妻子感情甚笃,再后来她嫁做人妇而乔明渊远走箕陵城,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回京任职。偶尔她会从别院出来,等在京都大道上,远远看一眼这个人。
她是藏在黑暗里的影子,不能靠近光明。
无数次的渴望和窥视,都换不来这个男人的侧目。她不甘心也没有办法,颓然羡慕也无所适从,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看着这个男人,她做她的高小姐,以后做某家的夫人,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局。
这就是孽缘啊!
既然哀求无用,高娴静果断拜了拜:“打扰大人了,告辞!”
她转身就走。
如此作风,乔明渊还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敬佩,他目送高娴静远去,心道可惜了,若不是投胎在高家,兴许不是这个下场。
后来的事情乔明渊没有再管。
高娴静自己去了刑部投案,跟高家人关在一块儿,高元潼差点被气死,最后忍痛叹息。
其实高娴静跟着他们去了也好,高娴静如此长相,落在谁手里都是一个生不如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跟着高家的长辈们命丧黄泉,或许下辈子还能投个好人家。
高娴静来过乔家的事情慕绾绾自然知道,等乔明渊回来后问了一嗓子。
乔明渊说高娴静是来替高元潼求情的,慕绾绾还笑了:“高元潼犯的是国法又不是咱们家的法,求你何用!”
是这个道理。
乔明渊叹息道:“她走投无路,大概想来试试运气。”
“美人计?”慕绾绾挑眉。
乔明渊给她逗笑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美人计也该是夫人对我用才是,她长得还成,跟我夫人比起来差太远。”
慕绾绾笑着啐了他一口:“不正经!”
两人说着话,兴宝回来了。
福宝离京之后,兴宝一个人到宫里去做伴读就成了小可怜一个,可怜巴巴的背着布包站在门口,得了爹娘准许进房门,乔明渊和慕绾绾已经整理好了衣衫,端坐得无比正经。
慕绾绾招手让儿子过来:“兴宝怎么不高兴?”
“娘,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兴宝依偎在她身边,手抓着她的衣袖:“尚书房不好玩,我不想去。”
先前还兴高采烈的呢,这才多久又不好玩了。
慕绾绾笑道:“是一点都不好玩,还是哥哥不在不好玩?”
“夫子们讲课的时候还可以吧。”兴宝想了想还是说实话:“下课之后就不好玩,七皇子整日里爱捉弄我,长孙殿下也不帮我。而且,长孙殿下也太笨了,夫子教什么他都要学好久才会,夫子会罚我。”
瞧把小家伙给委屈得!
乔明渊笑而不语。
其实不是皇长孙笨,皇长孙的资质比正常人还聪明些,是自家这两个实在太聪明。
福宝的聪明是显而易见,兴宝的聪明是内秀于心,他学东西比福宝还快,因此看皇长孙才觉得人家笨。
乔明渊笑着跟他说:“你是去做皇长孙的伴读的,他学不会你该帮他,怎么还反过来嫌弃他?”
兴宝不说话。
他懒嘛,能不动就不动,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教皇长孙。
不过为了打发时间,再懒惰都得做。
兴宝心里想好了主意,又说要去看弟弟妹妹。
乔明渊由着他去,等儿子走远了才跟慕绾绾说:“再过一些时候我给兴宝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慕绾绾好奇。
乔明渊笑着说:“陛下自从被这件事刺激后身体就一直不好,透露出想要让太子勤政的意思来。陛下信任我,想让我做太子少傅,闲暇时入尚书房去教一教几个皇子皇孙读书。我原先还推拒,既然兴宝一个人在宫里孤单,权当是去陪一陪儿子好了。”
太子少傅已经是九卿之一,这还是权当陪儿子解闷?
乔大人忒心大了些!
慕绾绾嗔笑一声,懒得搭理这个邀功的男人。
可想而知,等兴宝在尚书房看到自己老爹的时候有多高兴,他本来是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的,看见他爹进来时刷的就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灼灼发光。
乔明渊还做军机阁大臣,太子少傅其实就是个不太理事的职位,他每十天抽半天时间来给皇子皇孙们上课。
当天早上讲的是《尚书》,他讲课很生动有趣,皇子们都听得认真。
下课的时候兴宝扑过来,碍着在宫里规矩多没直接扑到他爹身上,扑到跟前才刹住车,扭捏的问:“爹以后都来陪我吗?”
“高不高兴?”乔明渊问。
兴宝猛点头:“高兴!”
“那好好学,爹先走了。”乔明渊摸摸儿子的脑袋。
兴宝目送他爹走远,内监送他出宫时,他小脸上的笑都停不下来,快咧到耳朵上了。
从今以后兴宝不觉得去尚书房无聊了,他很认真的跟皇子们相处,他爹说让他教一教皇太孙,他很认真的考虑了,觉得他爹当了少傅之后,万一陛下考较功课皇太孙在陛下跟前打不上问题,陛下觉得他爹教得不认真。
兴宝一反常态的,很认真的做起来皇太孙的伴读和解惑老师。
皇太孙本就不笨,有乔明渊和各位夫子教,又有兴宝这个小伙伴讨论,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天启帝考较过一次,很满意,给兴宝赏赐了不少东西。
其中包括一方难得的名砚。
兴宝小心翼翼的抱回家,说要给哥哥留着,等哥哥回来就能用上。
同时他还想再努力努力,让陛下多赏赐他几回,这样不仅哥哥有了,将来顺宝长大了也有砚台用。
总之是很兄友弟恭了。
福宝是正月从京城出发的,二月在易县报了名参加县试。
他和董望西一般年纪,在易县的一众考生中绝对是最低领的。明阳学馆的王夫子带着他们去报名的时候很担心,生怕这两个朝廷大员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好在两人都很争气,在县试中真正是一鸣惊人。
当初乔明渊下场拿了个案首,轮到自己的儿子,儿子也没示弱。
不管有没有讨好的因素在其中,福宝还是夺得了易县县试的案首,董望西也不差,排在第二。
案首之后的府试,福宝还是稳稳的,仍旧是第一。
等到院试他更稳妥,成为年龄最小的秀才,还是第一名出线的。
董望西可怜的,成了万年老二。
院试的结果出来已经是快八月,消息传回京城,乔家再出一个小三元,乔明渊脸上是真有光,朝中跟他关系好的见他都调侃,说他八成是要被自己的儿子超过了,等着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吧。乔明渊笑,儿子有出息,乔家后继有人,比他这个当老子的有出息还让人高兴。
不过那已经是年中的时候了。
眼下刚到年初,乔明渊从高元潼的案子里脱身而出。
高元潼和赵秉锡的罪证据确凿,没有反驳的余地。天启帝撑着身体很是震怒,先是下令让赵秉锡圈禁府中,等查清楚真相后便褫夺了亲王封号。高元潼的罪不单单是这个,跟着藏粮贪墨一起并发的,还有阻拦新政推行、刺杀朝臣、侵吞土地、强买强卖、收受商户贿赂等多种罪名,天启帝下旨亲自写的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