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火的速度,慕之遥他们没追,远远已听得有人嗷嗷惨叫了开来。
前方是何种大乱不用说。
慕之遥出了一场恶气,忍不住站在那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这一场追击他们打得太过漂亮,不费一兵一卒,至少让羌吾人损失了一万人马,加上羌吾在箕陵城中的伤亡,估摸着折损了两万人在这片土地上。
想到前方的喀尔克、王庭还有人等着这些人,那又是一场胜仗,岂不让人快哉?
慕之遥没追,带了人撤回了箕陵城。
“神了,真神了!”聂光磊瞅着他们全部平安回来,一兵一卒都不废,又听白岳溪说了经过,佩服得竖起大拇指,说是五体投地都不为过:“乔大人,你是怎么算到这些的?”
“聂将军打过那么多场胜仗,若是你没受伤,多半比这更能耐,乔某献丑了。”乔明渊还很谦虚。
不过,聂光磊不受用他的追捧。聂光磊这人吧,他有一点好,就是对自我有非常清楚的认知,他摇头:“乔大人别过谦,这一仗要是让我来打,别说一兵一卒,没丢箕陵城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极大的庆幸。”方才羌吾人退兵的时候,他险些就下令去追,要是那时候去,多半是真的要折损不少人的,那时候还不知道要如何跟箕陵城的百姓交代。
想到这儿,聂光磊还觉得一阵后怕呢。
乔明渊笑了笑:“赢了就好,怎么算的不重要了。”
“大人,为什么把兵器埋在雪里面,弄出声音来就能雪崩?”白岳溪不懂这个。
乔明渊笑道:“这还得从我小时候爱跟家里兄弟们玩的一个游戏说起。不知道你们玩过没有,一个人贴在地上,另一个人在远处敲地面,然后再跑回来问敲了几下,猜对的能得到另一个人的糖果。我有一次去砍柴,没丢斧头,头无意中枕在斧头上,觉得那一日传声很清楚,一下子就猜对了。后来我又枕了几次,发现每一次听错的,就知道了这个法子。”
“我还是不懂。”大老粗们表示没法理解。
乔明渊笑道:“声音顺着铁器,就像能被放大一样,传送得很准。雪崩就是声音振动引起的,利用金属传声音,可以将你们在谷口造成的动静无数倍的放大,另外,埋东西进去时,也松动了雪线,雪层松软又被声音振了,如此一来,想不雪崩都难。”
白岳溪这下听懂了,他很兴奋的说:“我去找盆水看看,是不是真能用声音晃动。”
没人拉他,他竟真的去了。
聂光磊方才被射中了左手,这时候打了绷带,吊着手不停的竖起大拇指。
他由衷的说:“大人,就您这才能,做个激灵县令太屈才了,要我看,我这守卫军的将军该由你来当。”
乔明渊笑而不语。
他想,经此一役,大概他的县令坐不来多久了。
如此惊天的胜利,当然是要被写入史册里的,史官著书,当然要追究来龙去脉,很快,箕陵城通塞外、发展贸易的事情必定瞒不住。不过,聂光磊等人还没发现这件事的后果,慕之遥倒是想到了,他格外担忧的看着乔明渊,却不知该怎么办。
战事结束,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这时候解围的风声传回城里,家家户户才从地窖里出来。慕绾绾累得不轻,靠在沙包袋上睡着了,乔明渊处理完军事,第一件事当然是到鼓楼来寻妻子,瞅见她疲倦的容颜和身上的血迹,眼中澎湃而来的感情险些将人溺死。
他觉得慕绾绾从未有此刻这样美过!
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令他忍不住要跪在她的脚边,亲吻她的双手双脚,俯首称臣……
随后下来的聂光磊、慕之遥等人当然也看见了那个靠在沙包上睡着的美人,他们没人说话,但眼中无一不是敬佩之色。
慕之遥想喊她,被乔明渊制止了。
他轻轻的走过去,伸出手来,将慕绾绾从沙袋上抱了起来。慕绾绾累得睁不开眼,闻着熟悉的味道,依偎在他怀里安详的睡得更深。
乔明渊抱着她,拒绝了马车,就这么平稳的从城门往县衙去。
这一段路不算长,也不算短,走了一刻多钟,进了县衙的门,全家人全围了上来。瞧见慕绾绾浑身是血,乔松岳险些晕过去,他以为慕绾绾出了事,唇色白得吓人,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于氏和罗氏等女人眼泪浅,竟开始哭了起来。
“没事,只是累了,睡着了。”
乔明渊小声的说:“你们也都歇着吧。”
“你这孩子!”
于氏等人破涕为笑,“存心吓唬人呢这不是!”
乔明渊没应答,他忙抱着妻子回了房,先将慕绾绾那一身血淋漓的衣衫退了下来,他又张罗着去烧水,给她端来热水擦身子。她脸上、脖子上都有血迹,混合着汗渍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还有些凝固在她的头发上,他小心翼翼的处理着,怕弄疼了她。
等好不容易弄好,大冬天的,他跟着出了一身汗。
安置好慕绾绾,一抬头,福宝在门口蹲着呢。托着小下巴,福宝问他爹:“娘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娘?”
“娘睡着了,爹不希望有人吵她,她需要休息,福宝能不能帮爹照看好兴宝?”乔明渊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福宝点头:“我照看兴宝没有问题,我会熬米汤,晚上也是我喂的兴宝。”
“好。”乔明渊抱了抱儿子,感觉怀里的福宝身体微微一颤,他便后知后觉的心疼起来:“下午的时候爹不在,福宝是不是很害怕?”
“一开始有点怕,后来就不怕了。”福宝抱着他爹的腰,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阿爷说爹一定会回来的,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后来二爷爷回来了一次,说娘在城门口看病救人,说爹回来了,在守城,我就知道,爹和娘一定不会让那些坏人打进来的。”
一席话说得乔明渊鼻子发酸。
他方才还没觉得多亏了儿子,这时候才突然明白过来,福宝再聪明懂事,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一个孩子在战火中被迫缩在地窖里,被迫听着喊打喊杀声,爹娘那时候都不在身边时会有多害怕。
这种感觉,或许福宝会记一辈子。
他的心疼极了,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比如安抚城里的人,但他想了想,还是蹲下来坐在门槛上,将儿子小小的身躯整个的圈在怀里。
第415章 天捅破了
他的下巴抵着福宝的头,声音很稳的跟儿子承诺:“福宝说得对,爹会守好这座城门,绝不会让那些坏人进来伤害你们。爹跟福宝保证,迟早有一天,爹会将这些人全部赶出咱们大盛,不,他们拿走咱们大盛的土地,也要一并还回来。”
“我相信爹,爹最厉害!”
小家伙这时候知道说真话了,乖得不行,他抱着乔明渊的一只胳膊,孺慕之情从眼中流出:“等爹赶走了坏人,跟我一样的那些孩子就会有爹娘疼!我将来长大了,也要跟爹一样保家卫国,做咱们大盛的大将军、做大官!”
福宝的善,并不单单是疼惜一只猫一条狗的善,这孩子心中永远存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大家概念,这一点乔明渊早就发现了。许是读书早、开蒙早,明白的道理多的缘故,小家伙这时候的神色要多认真有多认真,那期待的眼睛,让乔明渊备受鼓舞。
他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福宝有些扭捏的害羞,却高兴得勾起了嘴角。
“保家卫国的事先交给爹,现在去睡觉吧,等你长大了,爹会让你来做这些事情的。”乔明渊抱起儿子,福宝长得瘦,抱在手里不重,他将孩子送回西厢房,给他盖上被子,福宝便闭上了眼睛。
等乔明渊转身时,他飞快的说:“爹,我最爱你了!”
好吧,小家伙平日里跟他娘什么肉麻的话都说,但跟他爹说爱,这还是第一次。
乔明渊那一颗老父亲的心,登时就不会跳了。
从福宝的屋子里出来,他感觉很幸福,满出来的那种,去办事时,脚步走比平日里走得快。
但好心情也只持续了一段路。
进了县衙,蔡俊领着人过来开始报告这次战斗的伤亡情况。守卫军那边尚且不清楚,城守军伤了三千多人,死了六百多个,如今全在县衙外的广场上一字排开,等着家人前来认领。这些后续的安置抚恤又是一大笔钱,蔡俊作为县丞,还指望着乔明渊给拿个标准主意。
乔明渊又让人抱了账簿过来,核算了库存内需,又问了房屋缺损情况,定了标准,张贴了出去。
天还没亮,县衙外已经守了不少人,都等着找自己的亲人呢。
布告贴出去,衙役们去统计伤亡的名录,还没弄完,聂光磊那边也来了人,跟乔明渊报道这次守卫军的损失情况。
四万多人的守卫军死伤惨重,一半多的人魂归黄土,让聂光磊感到十分痛心。
壮硕的汉子,扶着肩膀哭得泣不成声。
一应杂事处理完,还要负责安慰聂光磊,乔明渊整个人都头大。
天色蒙蒙亮时,外围的战场也打扫完了,敌军的尸体跟我方的尸体分割开来,拖到城外埋了,清点缴获的盔甲和武器等,有喜有忧,自不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