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颂:“……”
言颂状态越来越差,躺在床上缩成一团,他甚至连呼吸都很吃力。
但一副中药哪是一时半会能煎好的,加上小二的怠慢,等药送来时,言颂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言颂,喝药了。”凌斓一边呼呼吹着热气,一边去扶言颂起身。
“二公子,那是什么?”言颂盯着那碗药,声音虚无,气若游丝。
“治你肠胃的药啊。”
“肠胃?不,不是这个!”言颂无法自制地将那碗药推翻在地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公子赐我小红丸。”
凌斓怔住。卧槽,好不容易等来的药,就这么贡献给了大地。这是什么不爱喝药的熊孩子!小红丸又是什么鬼?
正要训斥,却发现言颂浑身抽搐起来,他的身子因为紧绷而僵硬。
他一直在抽搐,剧烈抽搐。
他的两个手背被他自己抓得血肉模糊,他还不停止,仿佛那不是他的手他不知道痛。
凌斓紧紧握住他鲜血淋漓的两只手,急喊:“你做什么,言颂!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言颂瞳仁涣散,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的体内正在经受冰与火的酷刑。忽如烈火焚身,忽如玄冰刺骨。
他的眼前出现一幕幕黑色的记忆,或真实的,或虚幻的,一幕幕都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头痛到要炸开。他的精神和身体所能承受的痛苦已达到极限,他完全失控了。
他挣开凌斓,举起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把自己掐死。
虽然凌斓知道人是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掐死的,但言颂这个样子让她十分惊骇。
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已经意识到,从言颂开始发冷到现在这副近乎疯狂的状态,这不是什么急性肠胃炎,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言颂掐得太死了,他的手仿佛僵硬定型了一般,卡在他的脖子上。凌斓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扳开他的手,却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仿佛是言颂的手骨折了。
凌斓吓的一哆嗦。她竟然把他的手腕扳骨折了,她不是故意的……大概是刚刚太使劲了,把体内的内力逼了出来,她又不会加以控制,一下子就用力过猛了……
而言颂已经连骨折这样的痛都感受不到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遭受噬咬般的剧痛,从头顶到脚尖、从皮肤到骨头,如有一万只黑蚁在啃食他的血肉、钻进他的骨头吸髓……
言颂忽然起身冲出房门,朝外面发足狂奔。
凌斓即刻追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暗了,暮色四合,夜幕即将降临。
言颂穿过一条空荡的街,一条水渠横在他面前。
凌斓眼看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纵身就跳进了河里。
凌斓大惊,她拦他不及,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很凉。
言颂没有一丝挣扎,任凭自己沉入那水底。
凌斓庆幸自己在海边长大,自小就会游泳。她推开水的阻力,奋力游向言颂,抓住下坠的他,紧紧抱着他的腰,往水面上游去。
她的长发在水中散开了。
言颂在失去意识前,隔着碧水看到一张模糊的女子的脸。
第9章
言颂一直在昏睡。夜里,他发起了高烧。
昏黄的油灯下,凌斓看着床上的苍白少年,除了一丝安静得几不可闻的呼吸,感受不到其他生命的气息。
凌斓用冷水绞了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又一遍遍用湿帕子擦拭他的脖颈、胸口和手心。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里没有急诊,半夜三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大夫。
凌斓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她换了一身从店家处借来的衣裳,但里衣还是湿湿的。若非原主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这会儿大概她也病倒了。
好想洗个热水澡啊。可这简陋的客栈,哪里还给你提供浴室设施哦。就连口热茶都莫得。
她的头发散了,她不知道怎么束上,就胡乱扎了下,半披在肩上。
啊啊啊今天也是超级想回家的一天。
已经第三天了,她不但没能杀了Boss,还照顾上了。
里面的湿衣服得脱掉,且不说会不会感冒,这凉凉黏黏的贴在身上也着实不好受。
凌斓看了一眼床上死人一样的言颂,放心地开始解衣服。
脱了里衣,正一丝。不挂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言颂一声轻咳,吓得她手里的衣服差点掉地上。
她忙披上外衣,转头看去,言颂并没有醒。
“叮--”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声脆响,凌斓再次受到惊吓。
系统半夜三更上线了。
凌斓:“系统君!”
系统:“听起来你在等我?”
凌斓:“我等了你一天了。你干嘛去了?”
系统:“我在别的世界指导宿主做任务。”
凌斓:“哦,你名字好像叫什么正义杀手联盟系统,你旗下有很多宿主?”
系统:“是。”
凌斓:“他们都是不同世界里的杀手?”
系统:“对。”
凌斓:“那我是不是你旗下最美的宿主?”
系统:“……是最菜的宿主。”
凌斓:“……”
系统:“目前为止你的任务进度为零。”
凌斓:“我这不是有情况吗?怪你,言颂的资料,你给了就给齐全嘛。很多突发状况,我没法应对啊。”
系统:“你本不需要应对,你所要做的只是内伊组特。”
凌斓:“……我知道。但我跟你商量过的,这个人先留着,我想跳过先做下一个任务。”
系统:“可以。”
凌斓:“我想要更多言颂的信息。他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发作时会那样痛苦?我想知道他的过去。”
“滴”,系统调出言颂档案Part1,输入到她脑子里。
言颂,出生于崇元六年……
凌斓:“等等,如今是什么年?”
系统:“崇元二十二年。”
凌斓惊诧:“那他应该十六岁了。为何他自称十三岁?”
系统不答,资料继续。
崇元五年秋,玹王李恪进宫为太后贺寿,于醉酒后玷污了慈安宫宫女兰桑。
一个月后,兰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深知玹王乃太后最宠的幼子,若将此事告诉太后,太后势必会杀掉她为玹王遮掩这桩丑事。
玹王常来慈安宫向太后请安,兰桑伺机出现在他面前,试图让他想起自己。但玹王对她态度漠然,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更不用提会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兰桑自此死了心。
宫女失贞是死罪,兰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瞒不了人。她的对食太监--内务管事闫喜对她有几分真心。在身孕被人发现前,闫喜帮助她偷偷逃离慈安宫,将她安置在皇宫荒僻角落一处没有人迹的废弃冷宫里。并将一个落水多日、面目肿胀难辨的宫女浮尸伪装成兰桑。
半年后,兰桑在冷宫里生下一个男婴。因为身体损耗太大,产后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加上终日情志郁郁,没过多久兰桑便过世了。几个月大的男婴在母亲冰冷的尸身边饥寒交迫地躺了两天,才被过来探视的闫喜所救。
闫喜将兰桑尸身埋在院里一棵树下,出了重金另托一名信的过的奶娘前来照顾男婴。
男孩在那座传说中闹鬼的荒凉院子里独自长大,除了一只野猫无人与他为伴。奶娘在他断奶后就不再照顾他。闫喜偶尔两天,偶尔三天过来看他一次,给他带来食物。除此之外,他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其他人。
闫喜叮嘱过他,不准出这个院子,男孩很听他的话。
闫喜公公还告诉他,他的母亲化成了院中那棵树,一直在这个院子里陪着他。
男孩便经常对着树说话,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树下埋着他的亲生母亲。
六岁那年,因为他的猫两天没有回来,他实在忍不住,便出去寻它。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那座荒园。
朱红色的城墙绵延,他走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这个地方真的好大好大,大到似乎走不到尽头。
闫喜来废园发现他不在,慌忙出去找他。
但男孩已经被别的宦者看到了,闫喜便称,这是新送进宫的要净身的小童。
闫喜打算,就此让这孩子净身,从此便可正常留在宫里,不必再藏在废园,见不得光。
他为这孩子取名言颂,告诉他,不管以后会伺候哪个主子,多说好听话总是没错的。
男孩到了六岁,终于有了名字。
言颂被脱了裤子,绑在长板上。他不知道闫喜要对他做什么,但他相信他是不会害他的。
直到他看到刀子举起那一刻。
闫喜对他说,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剧烈的恐惧袭来,他本能地挣扎。求生欲往往能激发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小小的他,居然挣开了捆绑他的绳带。
他往外逃,没有方向地胡乱地逃。
直到他撞在一个人的膝盖上。
他抬起头。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年长宦者,正居高临下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年长宦者身边的侍从上前呼喝他,要把他抓起来。
他十分害怕。
闫喜匆匆追上来,向年长宦者请罪,称没管好小童,冲撞刘总管,罪该万死。
刘总管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男孩,问闫喜,这是谁?
闫喜答,新进宫的小童,准备净身。
刘总管道,小童在宫城内胡冲乱跑,万一冲撞了什么贵人,获死罪的可不只一人。
这小童,他带回去管教。
言颂被刘总管带走了。
他没有让他成为太监,却让他成了他的娈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