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我的力度会加重,你忍着点。应该没伤到骨头,但这也是很严重的软组织损伤了。不及时化瘀会肿得很厉害,”凌斓边揉边叨叨,“不过你放心,我按摩手法很娴熟的。以前学校训练,经常有同学受伤,都是我给按的。当然受伤最多的还是我了,久病成良医嘛。我的格斗、擒拿总是不合格,训练了很久。最严重的时候,我两个手臂、整个背上都是青……在这方面其实我就是个学渣,偏偏执着要上警校……”说到后面完全是自言自语了,她知道言颂肯定一头雾水。
背上擦完,接下来是手臂。
凌斓拎起言颂的胳膊“啧”了一声:“你这身板,还在发育期,偏瘦,要多吃肉。”
转头丢下人家的胳膊去倒药酒。
言颂疼得“咝”了一口气。
倒上药酒后,凌斓握住言颂那骨节分明的手,她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慢慢地往上推。
手臂上两道淤痕扩散得有点严重,凌斓加重了按摩力度。
言颂额头沁出了汗。
凌斓看着他:“疼就叫出来,没事。你这么瘦,打在骨头上一定很疼吧。但凡身上多长点肉,也能当层保护垫。我小时候没少跟男孩子打架,但我仗着一身膘无所畏惧啊。”
言颂只是安静地坐在那由她摆弄,安静地听她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哪怕吃痛,他也不哼哼,脸上依然保持微笑。
凌斓再次感叹,这真是一张非常容易讨人喜欢、博人亲近好感的脸。试想,谁会讨厌一个容貌俊秀干净、嘴角眉梢永远带着微微笑意、一看就很灵巧乖觉的少年?
但是那微笑过于无懈可击,以至于凌斓看着看着,就觉得那像一个没有温度的面具。
他把自己的脸活成了面具。
“言颂,你今年多大了?”凌斓问道。她想了解他多一点。
“十三。”言颂轻声答道。
“那你……什么时候给人做……”凌斓想问什么时候开始给人做奴仆的,又怕“奴仆”这两字直接说出来伤人自尊。于是婉转了些:“什么时候开始伺候人的?”
言颂垂眸:“六岁。”
凌斓心里一叹,六岁就给人当奴隶了,boss到底是什么穷苦的出身?
“那你的父母……”凌斓很小心翼翼,就怕牵扯出少年内心什么不堪的过往。
“我并未见过父母。”言颂睫毛微动,淡淡答道。
但凌斓明显感觉到那只被她握着的手有一瞬间的颤动。
凌斓不再问下去了。虽然她对他还有很多的好奇,但也不敢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去打开他的世界。
夜里,刚入睡不久的凌斓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她怀里钻。迷迷糊糊间以为是自己养的博美大白,那小家伙总是喜欢在她睡着的时候钻进她被窝,缩在她怀里。
凌斓很自然地伸手搂了上去,抚抚它的毛。
诶,没有毛?这手感不对啊!
有一丝意识瞬间回魂了。她现在在古代,哪里来的大白?
一下子惊醒了,坐起来,将身旁的人影一脚踹到了地上。
黑暗中,只听到对方发出一声呻。吟。
是言颂?
凌斓惊呆。这小子,老爱爬她床是什么毛病?这才多大,看着也不像是有色心的人。难不成又是怕她冷?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异性开房,但她对这个未成年异性几乎是没有防范的。
不对,防范是有的,但也没往那方面防范啊。
这不是他的身份和人设会做的事。
从身份上讲,一个奴仆,谁给他的胆子窥觊主人的身子?而且还是个十三岁的小金针菇,他的生理和心理都长熟了吗?
人设上,言颂走的是爱女主爱到心理变态却求而不得的偏执深情男二路线,这种很吸粉的深情男二人设怎么可能是个小色。鬼?
然而好色也说不通啊。在言颂眼里,她不是个公子吗?男的诶!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凌斓抓起床边的剑,用剑鞘戳着言颂的肩:“你做什么?”
地上的人影气息有一丝紊乱,但很快恢复平静。
“二公子可是对言颂不满?”他的声音不见起伏,却有一丝难掩的低落。
诶?凌斓一愣。这又是什么说法?对他满不满意跟他爬她床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个时代,主人需要通过跟奴仆睡一张床来表达对他的满意?
别欺负她读书少,她没听说过哪朝哪代有这样奇特的习俗。就算架空,也不可以这么离谱。
见她不回应,言颂从地上站起来。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见他那双闪烁的眸子。
“一定是言颂做的不够好。言颂知错了,二公子早些歇息吧。”
言颂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躺好。
满脸问号和省略号的凌斓这下哪里还睡得着。言颂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现在的剧情让她很懵逼。
回想昨晚第一次见到言颂,他上来就亲吻她衣摆,这就不像一个正经奴仆会做的事。看他的举止言谈,也许是带着一分服务行业的恭谨,但也不像是个纯粹的下人啊。
若如他所说,六岁就开始做下人。可他那具身体,怎么看都不是一具下人的身体,那简直比闺中的小姐还娇嫩如水、风姿绰约啊!
言颂的美,是一种不具性向的美,是少年在未长出明显的男性特征之前,那种干净剔透的美。
而言颂仿佛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美,越是不自知越是在不经意间将之散发得淋漓尽致。
他仿佛又是知道的,他取悦的姿态尽管自然不做作,但那也是取悦。
第二天,言颂醒来,看到一个精神萎靡、眼圈发黑的主人。
凌斓昨晚被他这么一爬床后,后半夜就没睡踏实。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言颂的言行举止,并不停地加以分析。她的思维出奇的活跃,她的心理活动出奇的丰富。加上要提防言颂再有不轨之举,这一夜她就这样硬生生熬到了天明。
言颂打了一盆水来,绞了毛巾给她:“二公子,擦脸。”
凌斓把毛巾敷在脸上,无力地又瘫在床上。
“叮”一声,系统上线。
凌斓瞬间来了精神:“关于言颂的资料,你给的太少了。”
系统:“小姑娘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凌斓:“是是是。告诉我他现在的身份。”
系统:“你经历了什么?”
凌斓:“他……似乎想睡我。”
系统:“自信点,去掉似乎。”
凌斓顿时炸了:“他真的想睡我?”拉下毛巾,一脚踹翻侍立在她床边的言颂,然后拿被子护住自己。
言颂捂着胸口,惊讶、委屈又不解地看着她。
系统:“这是他的职业习惯。确切地说,是想和你睡。”
凌斓目瞪口呆:“什、什么职业?”
系统:“他是娈童。”
娈童?凌斓震惊得一塌糊涂。是她理解的那个娈童吗?
第6章
娈童,供男性玩弄的美少年。
凌斓知道,历史上曾有过很多男风盛行的时期,豢养男宠、淫。狎娈童是达官显贵上流社会的情趣。
拥有娈童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凌斓没想到,她穿来的这个时空——大齐朝也有这样的设定。甚至在大齐,男风从上流社会吹到了民间。
民间不乏一些有财有势的男子,或有此癖好、或跟风图新鲜、或为彰显自己财富,来到南院狎娈,若看中哪位娈童,还可将其买下或带走包养。
南院,实为“男院”,京都大型男色交易场所。院主名为南笑,是言颂的老板皆经纪人。
而言颂,是南笑旗下最红的娈童。
言颂作为南院的头牌,院主有规定,只可被包养,不能被买下。
这两者自然是有区别的。买下即客人拥有了该娈童的所有权,而包下则是客人可将中意的娈童带走一段时间,不管是一天两天,还是一月两月,按日子算钱。最终是要将人归还给南院的。需要预付定金,等包养结束再作结算。
言颂的身价,一天五百两,南院之最。
也就是说,两个晚上过去了,凌斓已经欠了南院一千两银子。
凌斓有点恍惚,一时很难消化Boss是不可描述行业工作者的事实。
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她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与他相处。
她既然冒充了何二公子,那么作为斥了巨资的嫖。客,对头牌碰也不碰,岂不是太可疑了?
言颂迟早会起疑心的。
极有可能,她截走言颂后,那个真正的何二公子已经通知了院主,院主南笑已派出了人寻找言颂下落。
系统给的资料里显示,那位一手创建了大齐第一男色娱乐会所的院主南笑,是位手眼通天的厉害角色。他的客户上至豪门权贵,下至三教九流,只要进了他的店,都被他安排得稳稳妥妥。
他亦凭其非凡手段在京都建立起不可小觑的势力。
凌斓正想着,要是真被言颂的老板找了上来,那她可就摊上麻烦了。
系统突然出声:“Boss二号,南笑。”
凌斓一口水呛到了肺管子,猛地一通咳嗽。
卧槽,下一个Boss,是言颂的老板?
没有一点点防备。
言颂过来轻柔地为她拍背。
“谢谢你啊,”凌斓喘顺了气,抬头看了看他,“刚才,踢疼你了吧。”
“不碍。”明明真的很疼,但少年依然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你脱。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凌斓说。
话一出口,她就尴尬了。不知道言颂的身份还好,知道了,这心里就不那么坦荡了。
言颂解下衣服。凌斓看到他身上除了昨天的那几道淤痕,胸口还多了刚刚被她踹的那一脚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