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王公大臣一片惊骇哗然。
玹王瞳孔猛地一缩,直直地盯着屋顶上的身影,从齿缝间吐出一个名字:“燕小山?”
前禁卫军统领燕小山!
这时,广场四周一众武僧纷纷持棍附声:“奉天子之命,诛杀乱臣李恪!”
混在侍卫队伍中的李昱的精锐部下出列, 附声:“奉天子之命,诛杀乱臣李恪。”
玹王神色大惊, 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你们?”
他身边的护卫高手如云,且现任的禁卫军统领是他的直系亲信。
虽然对第一高手燕小山有几分忌惮,但数量悬殊在此, 他何惧之有。
燕小山拔剑从屋顶飞身而下, 直面刺向玹王。
玹王的护卫联手将燕小山挡下。其他护卫掩护玹王离开混乱的现场。
厮杀已经开始。
此刻言颂独自在后院,对着禅房外的花木出神。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不喜欢和太多的人接触。他的世界始终是封闭的,除了她, 再没走进第二个人。
隔了许多日子, 在街上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她清瘦了。她的眼神是在向他传递什么。
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一颗心早已随她而去, 这些日子的坚持毫无意义。
“言颂。”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以为是幻觉,直到她站在他面前。
言颂抬起头,有一瞬的恍惚。他将内心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只是淡淡道:“你为什么在这?”
“你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吗?”凌斓凝视着他,说。
声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听到前殿外边传来的一阵阵混乱的打斗声。事实上,他总是漠视身边的一切,不注意,不关心。
“翊王已经采取行动,燕大哥奉命捉拿玹王。”凌斓直接干脆地告诉他。
言颂薄唇一抿:“所以,你在此,是来捉拿我?”
“我来取玹王性命。”她平静地对他直言。
燕小山在明处引敌,而她在暗处刺杀。而李昱,此刻应该在皇宫突破太后的重围。
“你的新任务?”
“是。”
“他身边高手环绕,你杀不了他,只会送了自己性命!”他严肃又紧张地说。
而她全不在意,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会帮我吗?”
言颂陡然一震:“帮你?”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你帮我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言颂眼里涌起浓浓的阴郁:“你觉得我会帮你,杀自己生父?”
凌斓沉默地笑了笑。不为什么,她只是用性命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他的选择。若输了,即便她身死于此,也无怨尤。
“言颂,你其实并未真正认他作父亲,对吗?”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她怎会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言颂的心思,其实并不复杂。
这时,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凌斓迅速将自己隐匿到禅房后面。
玹王和他的两个儿子在侍卫保护下来到后院。
“言颂,你在这。”玹王看见他。
“王爷。”言颂行了一礼。名分上,他们从未是父子。情感上,如她所说,他也并无认同感。他们之间,唯有血缘的联系。
“你的神色有点紧张?”玹王打量着他,笑了:“我从不觉得你会有害怕的时候。你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无畏,也无所谓的样子。我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
言颂低着头,喃喃:“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哦?你怕外面那几个作乱的贼子?”玹王不太相信,“虽然这次出行带的侍卫并不多,但抵挡一下那帮乌合之众还不成问题。就是那个燕小山比较难对付一点。我已派人去调禁卫军的军队,很快他们就会过来镇压,让那帮贼子死无葬身之所。”
凌斓在暗处听得真切。她明白,若等禁卫军的部队到来,再无可能拿下玹王。而燕小山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都将葬身于此。
事情成败皆系于她一人。
玹王进了房间,往座上一坐,情绪十分平稳。这么多年,他都踌躇满志,未有过慌乱的时候。
“没有想到,燕小山竟会出现。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效忠皇帝。”玹王喝了一口茶,突然看向言颂:“听说你们一起在祁山剿杀桓匪?还在那个颐元馆里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么说,是有交情的吧。”
“我并未与任何人有交情。”言颂垂眸,淡淡答道。
“那位女杀手呢?你只在乎她,对不对?”玹王探究地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去。
言颂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已经忘了。”
“我不是不知道,是你把她从我的密室里救出去的。但是说实话,我也是事后才发现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一点不露痕迹。你的布局筹谋,令我侧目。我确实很喜欢你,所以我原谅你那一次。年少嘛,谁都有被情所牵制的时候。但是你告诉我,你是否可以真的把她忘记?你的心,是完全归向我这边的吗?”欣赏归欣赏,喜欢归喜欢,对于这个半途捡来的儿子,玹王并不是没有提防的。
世子李瑾趁机进言:“那女杀手分明是翊王的人,言颂与那女子关系密切,儿臣始终怀疑,言颂是翊王的内应。”
玹王小儿子李廷附和:“兄长所言,也是儿臣所想。言颂来历不明,不知父亲为何留他在身边?”
言颂神色淡漠。这两位公子,向来不睦。却在他进王府之前,突然统一阵线,一致对外。
原先他只是不予理会,随着他们的步步紧逼,他渐渐感到厌恶。
一切人和事,都让他觉得,无聊。
大概是离开她以后,他的心,太空了。
第69章
一支支利箭从屋顶上射下来, 守在禅房外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应声倒下。
凌斓看到那屋顶上的两名射手,正是李昱的属下。
玹王的几名武士飞上屋顶去杀那射手。
两名射手分散逃向另一个屋顶,继续放箭。
武士紧追。
凌斓看到玹王的几名高手护卫已被引开去。
剩下的, 交给她。
凌斓快速地解决掉围在门口的一干侍卫, 提剑进了禅房。
屋里, 是玹王和他的三个儿子。另有一名青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玹王身边。
这名青衣男子, 凌斓被关在玹王府的时候便见过他。他是玹王的贴身侍卫,也是此刻玹王的最后一道盾牌。
自然是个绝顶高手。
而如今的她亦不是低段位的青铜。
那位世子首先大惊失色地嚷嚷开了:“刺客!有刺客!”
言颂紧紧盯着她。
“是你?”玹王觑了觑眼睛, 冷冷视她:“受了那样的刑,恢复得倒快,底子不错。”
凌斓:“不快了。托您的福,瘫了两个月呢。”
玹王:“看来你比较怀念我的暗室。这次再进去,我会让你在里面度过余生。”
“闭嘴!反派话多会死!”凌斓举剑刺过去。
青衣侍卫出面挡下她的剑。凌斓与之搏杀。
玹王的两个儿子欲趁乱护着玹王离去。
“想跑!”凌斓一手抓来世子李瑾, 用来作为抵挡青衣侍卫的盾牌。
因为凌斓拎着李瑾,把他挡在前面, 青衣侍卫不敢伤到主子,难免束手束脚。
人质在手,凌斓很快便占了上风。她忽然提起李瑾朝那侍卫掷去。趁侍卫抬手接人之际,一剑砍在对方的手臂上, 并挑飞了对方手里的剑。
一套动作极速利落, 这样的身手令玹王脸上有了骇色。
青衣侍卫已失手,凌斓的剑直指向玹王。
言颂突然出现在她的剑下。
他挺身站在玹王面前,挡住她的剑去向。
凌斓一怔,不愿相信地看着他, 深吸一口气:“言颂, 让开!”
言颂不动。
凌斓惨淡一笑:“所以,这是你的选择?”
“我明白了。”她赌输了!
从此他们脚下的地便割裂成两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负伤的侍卫趁她分神之际,发来袭击,凌斓不得不再次与他缠斗。
“言颂,去,杀掉她。”玹王对言颂刚才的表现很满意,递给他一把匕首,靠近一步低声:“她不会伤你,你可以杀掉她!以后,我所拥有的,都是你的。一切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言颂接过匕首,朝凌斓望去一眼,又回头看向玹王,嘴唇轻启:“可我想要的,只有她。”平静的眼神带着一丝认命的无奈。
玹王不由怔住。那瞬间,言颂的银针刺入他的太阳穴。
玹王眼前一黑,一阵晕眩。他不置信地看着言颂,伸手欲扼他脖子,终究不支,直直地栽倒在地。
两个儿子见他们父亲倒下,惊慌失措地爬过来,被言颂一个凌厉的目光逼退,瑟缩在角落。
对于玹王的突然倒下,侍卫也是一惊。凌斓发起最后全力以赴的一击,一剑刺入他左肩。
青衣侍卫捂着伤口,终是放弃了抵抗。
凌斓看着言颂,感到意外。
言颂蹲下身,捋起玹王的衣袖,从他的手腕上解下一副暗器。
“这是什么?”凌斓问。
“是袖箭。十步以内,杀敌必死。”
凌斓顿时恍然。她方才正面刺向玹王的那一剑,也许还没刺入玹王的身体,便被他的袖箭所射杀。
所以,言颂刚才阻止的不是她的剑,而是他的袖箭。
言颂,依然是她的言颂。
凌斓在玹王鼻前一探,尚有气息。只是陷入晕厥。
言颂下手留了分寸。
言颂往地上看一眼:“我不杀他。要杀,你动手。”
“把他交给翊王。”凌斓说。她亦选择不动手。毕竟是言颂的生父,她不是全无顾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