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珑音被迫离开了扬州,也就断了和林迎以及那个妓子的联系。
几年后,妓子因病死了,林迎便被林壑季送去了山村过了几年,到了孩子该读书的年纪,林壑季又将他接到了身边教养。他一直将林迎视作自己儿子,也意识到这孩子年岁虽小,心智却不俗,来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因此对他费心教养,事事照顾。
所以这些年来,林迎也对自己的养父母十分依恋信赖,他从不知道自己不是林壑季的孩子,甚至不是他幼年唤着的娘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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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林迎的生辰,枝枝难得下厨给他做了顿面。景衍在宫中得了消息,头一回早早的在晚膳点之前到了齐国公,就等着蹭面呢。
枝枝在现代世界中其实厨艺不精,但她对煮面却是十分拿手。可这个世界里的沈青桠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小姐,据景衍此前对她的调查,那是从未近过庖厨的人。
因此,景衍捧着碗面,喝了精光后,好奇的问道:“我听说沈家的姑娘从来都不许下厨的,枝枝这面怎的做的这么好吃?”
枝枝笑容灿烂,托着腮支在食案上,带着笑音答道:“因为我原就不是这京城沈家的姑娘。”她言下之意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沈青桠。
可景衍未能听懂她话中意思,还以为她是在说自己的身世。于是摇头笑道:“你说,若是你当年不曾走丢,而是在齐国公府长大,我们会不会是青梅竹马?”
枝枝心想,若是那样的话,这个故事可就彻底变样了。她脸上挂着促狭的笑,靠近景衍低声道:“你想的倒美,若我自小便是国公府的嫡女,待字闺中时,如何看得上你这种浪荡公子,若我有的选,我宁肯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清流之家,也不嫁后宅宫闱复杂的宫廷王府。哼,就是遇上你时无依无靠,才会被你欺负。”
景衍被她言语挤兑,难得没跟她杠起来,反倒拍了拍她肩侧,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枝枝被他拉着坐到了他身旁,一只手撑在食案上,侧首望着景衍。
不得不说,单就这张脸,枝枝是百看不厌的。
景衍伸手抚了抚枝枝耳垂,温柔低语道:“枝枝,你知道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之家的男子若是动了歪心思,会有多恶心吗?他不能纳妾,但他却能暗地里逛青楼、养外室,只要不是纳妾,哪个都不能说他,这般便是好吗?小傻子,这世间的人啊,从来不是规矩能管束的。真正能约束得了己身的,是心。清流之家的男人,若是无心修身,照样风流。帝王权贵,若是遇见愿意倾心相待之人,照样能恪守己身,只钟情于所爱之人。”
他说这话时,眉目疏朗,眼中满是灼灼情意,带着缠绵,带着欢喜,带着许多许多关于美好的情绪。
枝枝被他眼神所惑,有些酥了身子。景衍敏感的察觉到身边人的身子软了下来,于是倾身上前,紧贴着她,咬着她耳垂,伸手一遍遍抚过她唇瓣,声音低哑道:“乖,知道你垂涎爷的美色,再忍忍啊,过些时候爷定不让你这般难耐。”说到末尾,话音中的笑意再难压抑。
枝枝猛地将他推开,景衍却抱着她不肯松手,还在一旁朗声大笑。枝枝耳畔尽是他胸腔的笑意震动,被气得面色通红。
“好了好了,乖,不闹了,不闹了。”景衍松了力道,不再抱着枝枝,却仍旧握着她一只手。毕竟刚逗了她,怕她一生气扭头就跑,真跑了再捉人回来岂不费力。
“烦死啦你!”枝枝用另一只没被握着的手捏成拳,狠狠捶了景衍几下,景衍却觉得这几下打在身上,跟撩拨人似的。
“安生些,别撩拨,爷跟你说正事呢。”景衍这回使劲捉住了枝枝的手,不让她能再有什么动作。
制好人之后,景衍正色道:“深宫之中虽复杂,却也不复杂,我知晓你看不惯后宫争宠的把戏,可你该明白,我目之所及心之所向,都只有你而已,你无需和任何人去争去抢,我会处理好一切,你说君王恩宠是雷霆雨露,不能长久,你说你无甚依仗,不敢谈什么真心,那现在呢,沈朗会扶摇直上,齐国公府会是你的依仗,你还有什么顾虑?”
枝枝不敢抬头直视景衍,她的顾虑,从始至终都不仅仅只是这些,于她而言最大的顾虑是,这里不是她的世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中在九天盘旋的飞龙,而自己不过匆匆一过客。
景衍见她垂首,就已经知道,这次又等不到她的答案了。
他抿唇自嘲一笑,片刻后却又开口道:“沈枝枝,我不管你心中是何想法,反正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黄泉碧落,生死相随,你只能属于我。”
说着他伸手抚过她的眼睛,看着枝枝眼眸中那许多他无法读懂的情绪,声音轻缓却又无比坚定道:“沈枝枝,凤冠霞披,举国同庆,你会是我景衍独一无二的妻子。”
第97章
这一瞬间, 枝枝的理智尽褪,她不可自控的想,或许在这个故事里做一场凤冠霞披的梦, 也并无不可。
于是, 景衍等来了意料之外, 他所期许的结果。
眼前的姑娘笑容烂漫,唇畔温柔,缓声应下了他。这一幕的景象成了景衍此生每每忆起都倍感伤情的过往, 如果时光能永远停留在最接近幸福的那一刻, 该有多好, 那就不会后来的种种无奈,种种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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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程府书房,眼下却是一片狼藉。
太子妃同宋浮生的事, 被景衡手底下的暗卫查了个底。暗卫前来回禀消息,景衡得知后, 屏退左右, 将书房砸了个彻底。
他是对太子妃无甚感情, 可对川儿却是自幼悉心教养,事事精细看顾, 无一处不用心。景衡将川儿当作自己毕生唯一的血脉, 百般疼爱, 却没想到, 这个孩子是旁人背叛他的产物。
景衡在一室狼藉中抬眸望着书房的门口,沉默许久,将暗卫再度唤了出来。
“去京郊,请许郎中。”他声音犹带阴狠。
暗卫应下,便去京郊请人去了。这许郎中是多年前给景衡瞧过身子的郎中, 算是景衡的亲信,这么多年来,景衡的这条命也是他用药吊着。
过了一会儿,暗卫将人带了回来。
“不知殿下寻草民来所为何事?”许郎中人一到,便开口问景衡。他话刚一出口,景衡循着声音抬首望向向了他的方向。这一看,也让许郎中瞧见了景衡的脸色。
许郎中顿时一慌,立即上前给景衡探脉。手搭上脉,许郎中的脸色愈发凝重。
“殿下!您这身子原就是悬着命勉强吊着,再生得心结,郁郁不解,如何能生!”许郎中既惊又慌,明明半年前他的身子还不至于如眼下这般病入膏肓的地步,怎的如今竟严重到如此境地。
景衡闻言,脸色神色丝毫未变,似乎并不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只是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孤的身体,孤心中有数,今日唤你前来,是为旁的事。”景衡抽回自己的手腕,避开许郎中搭脉的手。
他话落,未待许郎中反应,便又开口道:“孤记得,多年前太子妃有孕时,你曾说过,孤那时的身体内里已然废了,此言究竟是你的臆断,还是确实如此?”
许郎中闻言,嗫喏不语,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当年他的确说过此语,可景衡不信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一直以为是他误诊,对小皇孙百般疼爱。眼下突然来问此事,必定是因何生了怀疑,依他如今的心性,想来自己若是应对不好,怕是难在他手底下活命。
景衡瞧他神色,眼神阴郁不明,他知他心有顾虑,复又开口:“你但说无妨,只需实言即可,孤不会因何迁怒于你。”
许郎中纠结良久,长叹口气,十分战战兢兢的开口道:“草民所言皆是实言,当年太子妃有孕的时候,您虽能行房事,却不可能延绵子嗣。”
景衡闻言心底的怀疑彻底落实,早在暗卫禀来消息时,他心底就隐隐有了答案。许郎中的话只是让他的那个答案,愈发在心底生根。
初有怀疑时,景衡因震怒将书房砸的满室狼藉,到现下怀疑落定,他却已没了发泄的欲望。
“罢了,许郎中请回吧,孤想静一静。”景衡神色满是疲惫的扶着额头,让郎中先行退下。
郎中垂首退下后,景衡抬眸望着门口,见人影逐渐消失,才沉声吩咐暗卫道:“让人盯紧了京郊许府,不能让这许郎中踏出府宅半步。”
暗卫应下,随即便在暗处跟上了许郎中,尾随他至许府。不久后,又一批暗卫陆续到了,一行人将许府围得严严实实。
这批暗卫离开后,景衡自书房推门而出,他立在庭中,目光阴寒冰冷。
“宋书,去将太子妃和川儿从纪府带到京郊别院,切记,要避着人。”他沉声唤了一直随身却极少现身的暗卫宋书去办事。
这宋书便是曾见奉命刺杀奉川郡王之人。
宋书依着吩咐去了程府,太子妃认得他,听他说是景衡吩咐她带着川儿去别院,虽心有疑虑,但还是和川儿一同去了。
她和川儿人到别院时,景衡已经在那了。他早早候在此处,端坐在院中石凳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