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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回到纪府后,抱着还未睡醒的川儿,心乱如麻。她一夜未眠,抱着孩子稍稍安心了些,便睡了下来。
川儿过会儿睡醒后,懂事的没有吵醒娘亲,自己轻轻下床去纪家老太太屋里用膳了。他养在老太太跟前,太子妃偶尔回纪家时也是歇在老太太院中。
太子妃昨日一夜未眠,今个儿睡到午时还未醒来。那宋沉生,在中午时到了纪府拜访老太太。
老太太虽知自家孙女同他有过私情,却是不知道川儿这孩子的生父是他,她从暗卫口中知晓今晨太子妃同宋先生见面了,还想着,借川儿的存在,就此打消这姓宋的念想。
纪家没有人知道川儿不是皇族血脉,自然也没有人会猜到这位曾在府上教书的宋先生是川儿的生父。
宋沉生到了纪府后便被迎进了纪老太太院中。他到时,老太太正给川儿喂饭。
“晚辈见过老夫人。”宋沉生恭敬行礼。
纪老夫人闻声笑了笑,拍着川儿的手道:“去给这位舅舅问个安,这可是当年教你娘亲课业的先生。”
川儿这小娃娃笑得可爱娇憨,乖乖上前给宋沉生问安。
宋沉生受了他的礼,问了句:“不知是府上哪位小姐的孩子,瞧着真是玉雪可爱。”
老太太笑得愈发慈祥,可这慈祥背后却又带着几分不同,她缓声同宋沉生道:“大姑娘,纪悦。”
纪悦便是太子妃的闺名。
老太太原想着宋沉生听了川儿的身份必然会死了她孙女的心思,却没想到这宋沉生眼中情绪十分复杂,但又独独没有死心的模样。
“这孩子年岁几何?”宋沉生声音略颤的问。
老太太见他这副模样,心底一凉,她还未回话时,川儿便掰着指头抢着答话道:“我今年整六岁了。”
六岁?那便是再他离京前就怀上了的。
宋沉生眼中情绪愈发复杂浓烈,他叩首行了一礼,沉声道:“老夫人,晚辈想见见悦儿,晚辈心中有疑虑未解,实在是想问上一问。”
老太太闻言,半点不掩怒意,挥手就砸了桌上杯盏。
“来人,带小公子下去!”她先是沉声吩咐下人将川儿带走,待下人带川儿离开后,她便寒声斥道:“宋沉生啊,老身是当真未曾想到,你竟胆大至此,我纪家多年培养你,却未料到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宋浮生任纪老夫人斥骂,只垂首坚持道:“老夫人,晚辈只求见她一面,问一问缘由。当年之事,是晚辈轻浮,我认。今日晚辈只求解惑,不论结果如何,必不会走漏半句风声。”
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不难猜出当年他与太子妃两人怕是早已过了界限。她扶额无奈摆手,终是唤了下人来。
纪老夫人吩咐下人说:“去瞧瞧大姑娘醒了吗,若是人醒了,将她唤过来。”
太子妃现下刚醒,还正迷糊着呢,纪老夫人派去的人见她醒了,便将老夫人的吩咐告知于她。
她简单梳洗了番,仍有些憔悴的模样,就这样去了老太太房中。人一入内,第一眼就瞧见宋浮生候在一旁。
老太太已经将婢女仆从悉数屏退,见太子妃人来了后,自己也先行离开了。
她与太子妃道:“祖母去瞧瞧川儿,一刻钟后传你过去。”
太子妃颔首应是,待纪老夫人离开后,这宋浮生便直接开口问了川儿的身世。太子妃没功夫同他纠缠,自然矢口否认。
“宋先生慎言,我的儿子是皇族血脉,与你何干?今日重逢实属偶然,你若不想害死我,最好不要再出现。”太子妃话虽难听,可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宋浮生若是被景衡发现,恐怕自己和他,连带着川儿都难逃一死。
“可他六岁了,这个年岁恰好是、是我与你……”
“住口!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不要陷我于险境!”
“好,我不问。”
终究是未能说得透彻清楚。
毕竟往昔纠葛之深,种种恩怨情仇,如何是三言两语就能言说明白的。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直到纪老夫人派人来唤太子妃,才打破了这寂静。太子妃出了房门,去院中见老夫人,宋浮生紧随其后。
老夫人有话对太子妃说,便支开了宋浮生:“侯爷也多年未见你了,让下人领你去前院同他说会儿话吧。”
宋浮生不好推脱,依言去了。
纪老夫人扯着太子妃往房中而去,到了房内,压低声音道:“悦儿,你同祖母说句实言,那川儿的身世究竟是否存疑?”
太子妃垂眸不语,可这沉默便已能说明许多。
纪老夫人浑身都泄了气力,跌坐在软榻上,原就迟暮之年的老人,愈发颓唐了。
怎么会如此,怎的就成了这副局面?纪老夫人强撑着开口叮嘱太子妃:“你记好了,此事切勿让你父亲知道,瞒死了,祖母会替你杀了宋浮生,待来日祖母入土,便将这个秘密永远藏住。”
她说杀了宋浮生时,太子妃猛地抬眸,眼中满是不赞同。可纪老夫人现下心意已决,必然不会动摇,也不肯听太子妃的劝。
“祖母,杀了他反倒徒惹麻烦,他不知道川儿的身世,即便有怀疑,孙女也会咬死不说的。”
纪老夫人只说再考虑考虑,却并未松口,又摆手说想要休息让太子妃回去,暂且不要呆在纪府。
太子妃无法,只得先行退下,回了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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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齐国公府,今日却添了个伺候的人。那养伤许久的莲香大好了,便被带回了枝枝身边伺候。
莲香见到枝枝时,眼神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愧意。枝枝因先前答应过景衍,只要莲香在身边伺候,那两名暗卫也必须在一旁。因此这房中并非只有她和莲香两人,有些话便不能直说。
莲香回来后,一连串问了枝枝许多,枝枝只是回答说,侥幸留下性命,但到底还是被算计了,那份药有问题。
至此,引得莲香愈发愧疚。枝枝也没想过一举问出些什么来,她要的就是莲香的愧疚。这样日复一日的一次次给她上眼药,她就不信这莲香不会寝食难安,继而再说出些什么来。
第95章
莲香回来之事, 使得景衍愈发担忧,每日夜里到齐国公府时,都要叮嘱枝枝千万小心。枝枝几日下来也从莲香口中套出了些话来, 这莲香却是不信自己主子景衡对枝枝下了手, 反倒以为是太子妃暗中对枝枝的那份药动了手脚。毕竟之前莲香在程府看见过她两次, 也猜到那太子妃是知道枝枝的存在的。
枝枝从莲香口中得知,太子妃带着川儿就在京城,她还告诉枝枝说许是太子妃对那药动了手脚。枝枝与太子妃早年间可不是没打过交道, 当年在东宫枝枝就知道这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女子, 虽有些蠢,也恨不得要杀了枝枝,却不是个会对孩子下手的女人, 更不曾做过什么让女子绝育落胎的阴毒手段。
当年在东宫,这太子妃是不知道景衡的身子出了问题的, 那时枝枝得了东宫独宠, 人人都以为东宫下一位皇嗣必然是她所出, 这太子妃既无宠又不能教养儿子,恨枝枝入骨, 却也不曾做过给她下绝育药的勾当。现下枝枝都已经不在景衡身边了, 那太子妃便是恨不得杀了她, 也不至于先要害她落胎绝育, 又怎会想要给她下红花?
“莲香你不曾同太子妃打过交道吧?那人虽恨我入骨,却从不做这般阴毒下作之事。动了手脚的人不是她,你还是再想一想吧。罢了,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枝枝听了莲香的话, 拍了拍她轻声道。
枝枝靠在软枕上闭眼假寐,过了会儿,齐老太君来瞧她了。长者看望,自然不能拒而不见,枝枝让自己清醒了下,便去迎了老太君入内。
这些时日在齐国公府,这齐老太君和齐钰对她都很是照顾,齐钰倒还好,毕竟是男子,不常在内院,除了偶尔送林迎回来时来看望枝枝,旁的时候倒也不来。可这齐老太君却是日日都要来,她年岁也不小了,原该好生歇着养着才是,打枝枝来了,却成日的跑小半个府宅来看她。
枝枝自己都觉得不大心安,虽说能感受到这老太君是真心待她好的,但又总觉得似乎掺杂了些什么。
今日齐老太君来,似乎和平常又很不一样,神色中带了许多愁绪感伤。
枝枝孕期心思很是敏感,她瞧出来齐老太君的不一样,便比往常她来时还要安静几分。原是为了不惹老太君烦心,却没想到,这齐老太君见她安静得厉害,竟很是伤感的开口道:“也不知道挨到祖母入土时,咱们祖孙俩能不能消了这许多的隔膜。”
这话说的枝枝微委实不知该如何接了,毕竟枝枝自己是知道这具身体幼年时是如何出事的,且自己还不是真正的她,怎么可能将这齐老太君视作亲祖母,没有隔膜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可现下枝枝住在这齐国公府,又有了这个身份,在齐老太君眼中还处于不知道当年旧事的状态,自然不能说什么伤感情的话。
枝枝思索了下,斟酌的开口道:“祖母提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您身体康健,必定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