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将宋棋与景衡的算计和林家灭门的惨案悉数道出,还直言求齐钰收留他,话中还隐晦的提了几次枝枝。连番卖惨之下,又帮景衍揪出了宋棋这个暗桩,齐钰见了这封信,只怕是找不到分毫理由拒绝林迎。
裴度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齐国公府,又让自己的人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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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皇宫,宋棋正在御政殿的前殿听侯吩咐。
景衍准备将京城由内到外排查一遍,齐钰这些时日被家里逼着相看亲事,日日躲在书房不肯见人,还谎称是在办理皇帝安排下的政务。气得齐家的老太君入宫求景衍少给齐钰派些活计,景衍有冤难言,只得按下安排齐钰排查京城的圣谕,在齐老太君回府后换了宋棋来。
他正与宋棋在商议时,话刚谈到一半时,小安子突然慌忙闯了进来。
景衍见他神色十分慌乱,下意识觉得是枝枝出事了。
果然,小安子喘着粗气道:“贵人、贵人带着沈家小姐强闯了出御政殿,守门的没拦住!”
枝枝带着沈青柠跑出了御政殿?!
好好的,她跑什么?这是又作什么幺蛾子?景衍心下一慌。
“她跑什么?”景衍抬脚就出了御政殿,边走边问小安子情况。
小安子气喘吁吁的跟着,说:“瞧着是拉着沈家小姐被拔了指甲的手往齐嫔宫里去了。”
今个儿,枝枝用膳时不小心碰到了沈青柠的手指,沈青柠吃痛,没忍住抽了口冷气,枝枝由此发现不对。寻常伤口怎么可能过了这般久的时日,轻轻一触还会发疼。她扯了沈青柠的包扎,见她小指指甲整个被拔出,既心疼又惊怒。
枝枝连番逼问沈青柠是谁干的,原本沈青柠想着枝枝无名无份被景衍囚禁在御政殿之中,不愿意让姐姐和齐嫔这个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对上,抿唇不肯开口。
却没想到,枝枝拉着御政殿的小太监问了一通。沈青柠被齐嫔拔掉指甲的事,御政殿无人不知。这小太监没被交代过禁言此事,枝枝问,便毫无遮掩的答了。
枝枝还在小太监口中知晓这个齐嫔就是当年的纪二,新丑旧怨加在一块儿,枝枝不难猜到那齐嫔是因为自己才如此折磨沈青柠。
她气极在偏殿拿了景衍一把匕首,拉着沈青柠就往齐嫔宫中兴师问罪去了。
现下,齐嫔正在自己宫中躺在摇椅上,捧着盏花茶用着,原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安详样子。枝枝到时不曾通报直直就闯了进去,这才打破了这一场景。
齐嫔宫中的下人原也想拦着枝枝,可见她手中握着把匕首,一副不要命的模样,十分骇人,且身后不远处竟还跟着御政殿的人,隐隐猜到枝枝是谁,想到她现下怀着龙胎,一时都不敢上前冒犯。
就这样枝枝畅通无阻的到了齐嫔宫中内殿,齐嫔接到通禀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时,枝枝已经越过内殿的门廊走了进来,就在齐嫔所立之地不远处的一个拐角。
第78章 (捉虫)
齐嫔立在摇椅旁, 瞧着枝枝的身影渐行渐近,惊得手中的茶盏脱手砸在地上。她想到了多年前,沈枝枝带给她的屈辱。
少时未嫁的闺阁女儿, 从来都是掐尖好强, 齐嫔出身纪家, 长姐又是东宫的太子妃,原该风头无两,偏偏枝枝出现了。齐嫔自负美貌, 却发现在沈家养在深闺十余年的这个庶女跟前, 自己的美貌不值一提。
不止如此, 沈家这个已经是破落户之家出身的庶女,居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齐嫔至今都忘不了,当初沈枝枝的手段有多绝。
那年她想将枝枝推入湖中让家中的一个下人前去救她, 好顺势让枝枝下嫁给纪家的奴才,却没想到枝枝自己从水里爬了出来, 拽着当年的纪二就将她的外衣剥得干净, 只留一个肚兜把她扔进了湖里。
齐嫔自己作孽, 反倒作茧自缚。枝枝虽衣衫尽湿,显露玲珑身段, 可纪二却几近赤身裸体光天化日之下呆在纪家的湖水中。
好死不死, 那日是景衡同太子妃回纪府的日子。景衡有意躲纪家的算计寒暄, 寻了个清净的地方, 却没想到瞧见了这一场闹剧。
那个时候,已经是枝枝跌进景衡怀中之后了。景衡将外袍给了枝枝,让人将她送回了沈家,而后告知纪侯爷纪二赤身裸体在湖中。
纪侯爷以为自己这个侄女是想要舍下脸面算计太子嫁入东宫,因此大怒, 后来更是将纪二当作棋子送去西北作了景衍的侧妃。
齐嫔有时候总忍不住想,或许自己至今的凄惨都是因为那日的一步之错。可既然已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即便明知错的离谱,却也已然不能回头了。
“纪二,好久不见了。”枝枝唤齐嫔少时的闺阁称谓,笑容灿烂,却又让人觉得无比可怖。
齐嫔这才如梦方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沈枝枝,只觉岁月真是既温柔又薄凉。沈枝枝依旧是极美极美,岁月待她似乎格外温柔,时隔多年宿敌见面,即便齐嫔恨毒了她,都不得不承认,她格外受受时光温柔以待。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枝枝褪去了少女时微微带着的青涩,身上的秾艳绮丽愈发夺人,明明这么多年,她该是经历了许多世间愁苦的,可齐嫔在她的眉眼间却读不出半分忧愁哀怨。她活得很好,似乎一直被人捧在手心,不曾沾染这人世半点不堪与愁怨。
可自己呢?齐嫔抚了抚鬓边被掩盖的白发,心下低叹,岁月待她自己可真是凉薄啊。
“纪二,我们的仇怨是我们的旧怨,你加诸在旁人身上不觉得卑鄙恶心吗?今天我来是要给我家小妹要一个公道,你拔了她一只指甲,便要还她一只指甲。你自己拔,还是让你宫里的人拔?”枝枝向来嚣张,这话说出口,半分不知顾忌。她原也不用顾忌的。
齐嫔瞧她模样,隐隐生出惧意,却仍是硬着头皮道:“呵,沈枝枝,这沈青柠原就是我宫里的奴才,要打要罚任我处置,我这个主子不过拔了她一只指甲罢了,又能如何?即便是陛下在这,我处置奴才,他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话落,不知怎的,心底压抑多年的积怨愈发厉害。齐嫔笑容嘲讽的刺枝枝道:“沈枝枝,现下你有什么底气来同我兴师问罪?沈家不过一届罪臣,满门流放凉州边陲,沈青柠这个沈家的嫡幼女也是没入宫廷为奴的命,至于你,一个假死逃离京城的人,被自己的丈夫送到昔日的死对头床上,怀着个父不详的孩子,无名无份的在这宫里苟活,想来你这张脸这副身子生得再好,心里也是不好受吧?就是你那孩子,真生下来也轮不到你这个下贱的身份去教养他,我是这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日后他也会养在我的膝下。你嘛,是死是活,有谁知道?又有谁在意?”
齐嫔说着说着话语微顿,俯身在枝枝耳畔低语道:“待我诞下龙胎,我就动手杀了你的孩子。”
沈青柠听着齐嫔言语极尽侮辱之能事,眼神心疼的瞧着枝枝,她的阿姐从来都是娇贵美好的,这样的言语不该入她的耳朵。
枝枝面色未变,眼神中的狠厉却愈发浓重。齐嫔提沈家她还没有多么在意,可齐嫔竟然敢拿她腹中的孩子做筏子,这可就触了枝枝的逆鳞了。
枝枝唇角微勾,猛地攥起齐嫔的手腕,扯着她拉到墙下,将她的手腕扣在墙上,逼得齐嫔不得不摊开手掌。
突然,枝枝右手握着的匕首直直插在了齐嫔掌心,鲜血透过匕首,顺着墙体滑了下来,痛得她瞬间喊出声来,浑身失了力气。齐嫔宫中的心腹见主子被如此折辱,欲要上前救下她。
枝枝抬眼望去,厉声道:“我腹中可怀着龙胎呢,谁若是上前惊了我,这罪责你们想想担不担得起!”
话落,齐嫔宫中的人果然都停了脚步。
枝枝沉声唤沈青柠到跟前来,扔给她另一只匕首,瞧着齐嫔被插在墙上的这只手说:“把她这只手的指甲都拔了。”
沈青柠先是一愣,她有些害怕因为自己给枝枝惹下大麻烦,怕枝枝为了给她出气,再因为伤了齐嫔得罪了景衍。
枝枝见状,猜到她心中是如何思量,略沉了沉眼,缓声道:“阿姐有分寸,让你做,你就照做。”
沈青柠只得压下惧意,攥着匕首逼近齐嫔。齐嫔颤着声音躲避,枝枝压死了她,沈青柠一咬牙拔掉了她小指的指甲,接着顺着将这只手上的全部指甲拔了下来。
一片片指甲片被相继剥离手指,齐嫔痛得呜咽不已,涕泗横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事从当年你推我入湖时,我便已教过你,纪二你怎的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记不住呢?”
枝枝笑容残忍的拍了拍齐嫔。又接着说道:“人啊,就得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你拔了我妹妹的指甲,若是真能有心认错,那我以牙还牙便能满意,可你偏不,那我只能加倍报复在你身上。记好了,你敢打我腹中胎儿半分主意,我定将你碎尸万断扔去喂狗!”
第79章 (捉虫)
宫殿之内, 齐嫔的痛喊声与枝枝的话音交响,间或夹杂着宫人惊骇不已的抽气声,气氛诡异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