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衍昔年在西北时, 宋棋就在西北军中,只是他并非景衍嫡系,故而不得信任,在西北时也没有给景衡带来什么助力。后来景衍入主京城,宋棋凭着对东宫旧臣的了解,在景衡的示意下揪出许多东宫的人,这才得了景衍的信任,一路升迁。
宋棋在信中说,景衍已经确定两日后动身前往西北,届时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景衡他不仅要在两日后将枝枝给救出来,还要趁景衍出京的时机再动一次手。景衍为了他的舅父褚阔,已经去了西北一次了,那次就被景衡的人趁机偷袭了,他这回再去必定会加强防备。
依景衍的性子,即便再重视褚阔,也不可能为了寻他的踪迹再三犯险离京。这两次便已是极限了。
景衡心知,这回大抵是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成功,日后在京中若要动手就更难了,暗中刺杀这条路也就走不通了。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静静思量许久,开口道:“通知许家,送人去京城前往西北的官道上藏着,这回若是再办砸了差事,日后许家的人就不必再到孤跟前了。”
景衡话落,跪在下首的一位暗卫,垂首应是后,起身离开前去通知许家了。
书房内安静了几瞬,景衡眼神晦暗不明的又开口道:“让人去找莲香,把假死的药给她,两日后给枝枝用上,至于她自己,暂且不能有动作,待枝枝安全脱身后,孤自会想法子把她也带出来,告诉她不必忧心。”
暗卫垂首应是,退下去寻莲香。这暗卫心知肚明,待沈侧妃脱身后,莲香这个曾跟着她伺候的奴婢除了个死,再没别的路子可走。
毕竟那沈侧妃侍奉了自家主子的死对头,莲香这个知道所有的婢女再留着,岂不是碍主子的眼嘛。
这暗卫刚离开程府去寻莲香,消息就进了太子妃的耳朵里。
原本太子妃对景衡的事都不清楚,也不敢过问。可近日来,景衡的心腹中那位裴将军,不知为何搭上了太子妃这条线,几次三番将枝枝的消息和景衡的动向告知于她。太子妃也因此对这件事的进展十分清楚,景衡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那裴将军口中的理由是,太子只有川儿一个独子,他站队自然是站少主,怎会由着一个无子低贱的女人爬在少主头上。
太子妃对他这话虽也存疑,但也不曾深究,毕竟他确实是帮到了她。
这时的太子妃忘了,当初他们逃出京城时,这裴将军可是奉命护送沈青桠的,且在那日丝毫不曾给她这个太子妃面子,怎么可能真的是为了少主颜面而站在她这一边的人。
太子妃知晓景衡依旧在谋划将沈氏女带出来的事,气得砸了房中半数摆件。待下人进来收拾时,犹还带着怒火。
靠坐在桌案旁,她险些要压不住那股子气去寻景衡对峙。他景衡怎的能如此不顾惜他们的夫妻情谊,执意要为了一个下贱的妾侍将他们所有人都置于险境。
但心中几番纠结,最终还是理智压过怒火占了上风,她不过是他的妻室罢了,仰仗他而活,既无宠无爱,又无他的骨肉血脉,连这个尚算得他疼爱的孩子,都不是皇室血脉,哪里有底气去质问于他。
即便当真对峙起来,景衡那性子又怎么会是能因她的不满而更改主意的。
太子妃心知肚明,她只能靠自己去争去搏。
她心绪十分复杂的叹了口气,揉着额头吩咐下人道:“去同主君说,我想川儿了,怕孩子久不见母亲心里悲伤,想暗中去纪府看看孩子。”
景衡闻言,倒也未曾阻拦,只是吩咐太子妃注意隐藏身份莫要被人发现。
太子妃装扮一番后,带着帏帽去了纪府,她此次前去纪府,并非是去看孩子实则是为了将现下的情况告知父亲,顺便让他送信入京,看看齐嫔究竟有没有揭露沈氏女的身份。
她到了纪府后,纪侯爷提心吊胆拉着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去了老太君的院子,忐忑的问她又有何事。
他是真的怕了自己的这女儿女婿,简直是扯着他的老命在搞事。
太子妃将景衡的谋划打算,悉数告知了他。纪侯爷闻言便愣住了,过了还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你不是说只要让二丫头把那沈氏女的身份揭露了,景衍动手后,景衡必然不会再有动作吗?”
太子妃闻言,也是怒气冲冲:“我是如此说不假,可现下问题是二妹究竟有没有揭穿沈氏的身份!景衍根本就没有动作,我的人报信说,沈氏还好好的在京郊小院呆着呢,只是伤了脚这几日才一直不曾出来。”
纪侯爷听罢,安抚她道:“你先莫要冲动行事,待我问问宫中的齐嫔再做打算,这不是还有两日吗,先沉住气。”
太子妃深吸几口气,才暂且压制住情绪。
纪侯爷见她神色虽怒,却没了方才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头,赶忙接着道:“川儿在你祖母房中呢,你先去看看孩子,待天色黑了再回程府吧。我去修书一封让人送到二丫头那问问是何情况。”
太子妃敛了脸上可怖的神情,勉强挤出笑容进去同川儿玩耍。纪侯爷则连连叹气回了书房,修书一封让纪家如今在宫中的人手将信送到了齐嫔手中。
宫中的齐嫔收了信,也是吃惊。
齐嫔一直以为景衍知道沈氏的身份后已经大怒处置了她,唯恐他查探此事时,查出来自己将手伸进了御政殿。因此不敢有丝毫动作,一直安生的呆在自己宫里。
这纪侯爷的一封信送了来,她才知道,那沈氏并未被处置。齐嫔这下就坐不住了,她和枝枝可是死对头,未出嫁前没少别苗头。
齐嫔自认她是了解那女人的,心机算计这些本事没有,偏偏勾男人的本事一流。
什么都不做,就是能骗得人为她费尽心力。景衍再怎么冷血薄情,他也是个男人,难过美人关。
何况那沈氏是实打实承了宠的,不比她空有虚名,却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齐嫔真怕沈氏入了宫,逼得她毫无余地,她心中无法平静,起身理了理衣裙就往御政殿走了去。
从前齐嫔一直是知进退的,她心知景衍不喜自己,因此几乎从不去他跟前讨烦,今个儿去御政殿却是十分罕见。
她来求见,小安子入内禀报景衍。景衍停下批折子的笔,想了想问:“齐嫔是和景衡的太子妃同出一族吧?”
小安子对宫中的人事关系倒是记得清楚,他略一思索,便回话道:“回陛下,正是,齐嫔、先太子的正妃、宫中的秀女纪芸,都是出身纪氏一族。”
景衍闻言,眼神冷厉的抬眸。
他已经查到是纪芸派的人潜入的御政殿,为免打草惊蛇才一直没有发作。原本景衍就纳闷,即便这纪芸手头有纪家的人,可她在宫中根基尚浅,究竟是如何把手伸进御政殿的,却原来这背后还有旁的人在帮她。
“让她进来。”景衍搁下笔,唇角微勾,眼神邪性又残忍。
小安子闻言,掩下惊讶,出去请了齐嫔入内。
齐嫔原本来到御政殿,不过是一时冲动,却没想到,景衍竟会让她进去。她神色震惊,几经遮掩,还是没能彻底藏下,就这样硬着头皮进了御政殿。
“臣妾见过皇上。”齐嫔十分恭敬的行礼。
景衍已不记得有多久未曾见过自己这位妃嫔了,打眼一看竟不大能认出来人了。
他清咳了声,道:“起身吧。”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景衍开门见山的问。
齐嫔顿了顿,终是咬牙刺探道:“臣妾听闻前些日子御政殿毁了些物件,内务府要一一添置,便将单子送到了臣妾那里过目,臣妾不知皇上为何事烦扰,想着为您分忧让您宽心,这才斗胆来问问皇上是为何烦心。可是政务之事吗?”
其实这话,齐嫔问的十分不高明,往日她绝不会如此犯蠢,今个儿实在被枝枝的事给刺激到了,这才失了分寸。
景衍闻言,原本的怀疑更是落实了,那幅画会出现在御政殿,果然不是纪芸一人的功劳。
他原本给出的理由就是为西北政务烦忧,但现下却并未照这个理由回答齐嫔。
反倒唇角勾起,笑容恣意放肆的回答说:“非也,不过是御政殿里出现了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触了朕的忌讳。”
他说完这句话,见齐嫔的神色果然是松了一口的模样,甚至还隐隐有些算计成功的得意。
景衍在心底冷笑一声,强压下捏死这些人的念头,开口道:“若无旁的事,便先回去吧,朕有些乏了。”
齐嫔应声告退,临走时神色间有些难掩的笑意。
她退出御政殿后,景衍半伏在御案上,手掌一再攥紧,末了狠狠将案上的奏折挥了一地。
他神色狠厉,满眼都是压抑的怒火:“让人给朕盯紧了纪家的人,宫里的这两个女人也盯紧些,待此间事了,干净的处理了纪家这些人。”
敢算计到他景衍头上,真是活腻味了。
小安子在下边垂首应诺,不敢再多吭声,连喘气都是压着的。
景衍话音顿了下后,又接着说:“去京郊小院,宣诚也入宫禀事,让剩下的暗卫接着看死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