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桠见他并无兴师问罪的意思,反倒给自己道歉,一时愣住了。
景衍见她并未有反应,反倒呆呆的不曾理会于他。心中以为是自己毁人清白却未曾明确表示会负责之故。
他略一思索,接着道:“姑娘可是府上小姐?昨日是被何人所害?事已至此,不若告知林刺史,待我归家时许你个名分。”
扬州刺史府的小姐,又非什么低下出身,封个贵人应是可以。
沈青桠终于回神,他这一提林刺史,沈青桠想起了昨日自己捅了林成一刀后那刺史夫人的话,心中稍有后怕。
若是林刺史在扬州,碍着景衡的面,他这条景衡养着的狗可不敢对她放肆,莫说是伤了林成,她就是要了他的命,那林壑季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偏生那林刺史近日都不在扬州,也不知何时能回。这林夫人又是个悍妇,说不准真趁着林壑季没回府时砍了她的手脚。
沈青桠一想到砍手砍脚,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时她无意识的扫了眼室内摆设,突然发现这是林夫人的母亲郑国公夫人来探亲时居住的院子。
这处院子在刺史府最为豪奢,素来只接待贵客。眼前这个男人会被林刺史安排住在这里,身份必然不低,起码要比林刺史一家的身份高上不少。
或许能借他先保住手脚?
沈青桠脑子里有了主意,略一算计就想了一出戏,说是戏,其实也是半真半假。
她轻咬朱唇,眼神哀怨的望了景衍一眼,眸中泪珠儿说落就落。
毕竟是影后级别的演技,哭戏自然不弱,就连景衍这个看惯了宫中女子演戏的主儿都不曾看破她在作戏。
“小女是林府的表姑娘,家中父母双亡这才借住在舅父林刺史府上。前些时日,舅母商量着要把我嫁给表哥,我不愿嫁,今日便是拒了他们的,不曾料到,我那舅母竟伙同表哥给我下药,我为了躲他们才误闯进这里来。我此前为保清白失手捅伤了表哥,舅母扬言要将我手脚砍断,再卖去妓院。”沈青桠说着声音愈发哽咽,泪珠儿也愈落愈急。
“小女无父无母,身似浮萍,实在无法自保,求公子怜惜,救我一命。”沈青桠啜泣不止,哭着的模样着实是我见犹怜。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捉虫)
景衍这人最见不得白玉有暇。眼前如此绝代佳人,若是成了断手断脚的模样岂非暴殄天物。
他勾唇轻笑,眉眼带着几分邪气开口道:“在下家在京城,此番到访扬州实则是为了查案而来。姑娘若是愿意,待此间事了,倒是可以跟在下前往京城,至于刺史府,我要的人,他林府绝不敢拦。”
景衍是人间帝王,踏尸山血海登临王座,亲征西戎,荡平敌寇,这帝位下万里河山皆是他囊中之物,他是这世界的天命之子,此生注定立于人世之巅,自然是满身自负桀骜。
他话音落下,门外紧跟着传来些许吵嚷声。
“打搅这位侍卫了,我家府上的表小姐不见了,这满府都翻了个遍,愣是没寻见人,您看看要不通报下你家主子,让我们进院子里找找人。”林府管家在院门外与侍卫搭话。
那侍卫想到昨夜自家主子抱进房内的女子,先是一愣了,继而摆手拒绝。
自家主子这回是顶着齐将军的名头出来的,那齐将军家里还等着给他说亲呢,若是这与人私会、无媒苟合的污名落到齐将军头上,可就耽搁他的亲事了,侍卫唯恐给齐将军和自家主子招惹麻烦,连连摆手拒绝。
“管家请回吧,我家主子不喜旁人打搅,若有要事烦请让林刺史亲自登门求见。”他找了个借口回绝。
那林刺史就是被景衍给派去苏州的,侍卫自然知晓他此刻不再扬州,如此说法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自家主子把这事给安排妥当。
“这、”管家神色犹疑,想到自家老爷对这院子的那位贵客的态度,也不敢贸然得罪,只得退了回去。
管家离开后马上就去见了林夫人,他将情况一一禀告,林夫人听后心下暗骂那小贱蹄子昨夜估摸是爬了府上贵客的床。
合欢香的药性那般大,不经情事又无解药定然是无法挨过。今日一早她又听厨房的婆子议论那贵客的院子昨夜叫了几次水,这般境况,她又不是个蠢的,如何猜不到是何缘故。
“去,抬上我儿,随我去那贵客院中,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个露水情缘的女子得罪郑国公府。”她说的是郑国公府而非扬州刺史府。
这林夫人出身郑国公府,是家中嫡幼女,下嫁林壑季这寒门学子是榜下捉婿,正因为她出身显贵,这么多年来便是只有一子,林壑季也不敢纳妾。
她吩咐下人抬着受伤的林成往景衍所居的院子走去。
此前林夫人便从林刺史口中得知借宿府上的贵客是京中齐府的小将军,心中也早有盘算。那齐府的小将军虽是皇帝心腹,可到底也不过是出身无勋无爵之家,如何能与她郑国公府四代显赫相比。
何况齐府当年落难,可是她郑家帮了一把,这齐小将军再如何,也不会不顾她的面子。
若真是齐小将军,怕还真是会给她几分薄面,可惜在那院子里住着的是顶着齐钰名头的景衍。
他这人,向来只顺自己心意,半分不悦都能夺人性命,哪里会顾念谁的情面。莫说是林夫人这个出身郑国公府的小姐,就是郑国公本人在这,怕也是得受一番屈辱敲打。
林夫人找上门去时,景衍正准备送沈青桠回她的院子里收拾行装。
两人刚出小院,便被气势汹汹找来的林夫人给撞了个正着。
那林夫人一见两人同行出门,更是怒火中烧。而重伤后的林成瞧见沈青桠一副受尽疼爱的模样,眼中也是恨不得喷出火来将两人给烧了。
他费尽心思的一番设计,竟被这不知哪里冒出的人给夺了食。
景衍径直迈步离开,对挡在一旁的两人视若无睹。
那林夫人见状只得开口拦人,她扬声道:“齐将军留步。”
“何事?”景衍顿住脚步,冷眼折眉。
林夫人迎上他的视线,心中竟隐隐发寒,但她仍是硬着头皮将来意告知,“将军身边这女人乃是伤了我儿的贼人,烦请您将她交于我处置。”
景衍听她此言,不答反笑。他那笑容半带讽意半是轻蔑。
“哦?夫人的意思是我身边这位弱女子将令郎重伤至此?这般弱柳扶风的姑娘家能将那般痴肥的壮汉给伤了,倒真是闻所未闻。”景衍话中满是嘲讽。
“将军不必阴阳怪气,我儿既亲口所说是她所伤,那便就是她,烦请将军将贼人交于我处置。”林夫人听了景衍的嘲讽,气得一梗,但到底却还是忍下他话中嘲讽,只一心让他把沈青桠给交出来。
景衍见林夫人仍是执意要他交出人来,冷冷一笑,接着开口道:“我听闻此女乃是府上表姑娘,借住于此,不知令郎是做了什么不堪之事,惹得人家姑娘伤了他?”
他明明在笑,却让人陡觉遍体生寒。林夫人迎上他的视线,竟觉不敢直视。
不过一后生罢了,怎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她心中不解道。
自己儿子做了些什么勾当,林夫人这个帮凶怎会不知,但这事若被搬上台面,铁定是讨不了好。到时不正给了这姓齐的参她家老爷一本的由头嘛。
林夫人心下权衡得失,自然不会将那不堪之事宣之于口。眼下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旁的借口来遮掩,只好住了口。
“不敢说?不若我来替你们讲。”景衍唇角笑意更浓,折磨人的兴致渐起。
沈青桠听他这话,以为他是要将昨夜之事宣之于众,她满脸羞窘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哀求他别说出口。
毕竟是姑娘家,床第之事袒露人前可是大辱。即便沈青桠是个现代人也都是忌讳的,更何况她要生活下去的环境是这封建礼教森严的古代世界。
景衍不动声色的触了触她掌心,他指间的薄茧让她手心泛起微微痒意。
“昨日你们合伙给这小姑娘下套,人家并未中套,你们恼羞成怒却要砍人手脚,你家儿子拎着把匕首说要挑了这姑娘的手脚筋,谁知推搡之间却失手捅伤了自己。你们这合着伙欺负人还要来倒打一耙,可真是恶心得紧,怪不得人家姑娘在院子的花丛里躲了一夜都不肯出来。”
景衍说着眼神还转到了沈青桠的衣摆上,那衣摆尾端有些许花间泥土。
这一番话倒是既恶心了林夫人母子二人,又能把沈青桠摘得清清白白。景衍一脸义正言辞的说完,脸上半点也瞧不出心虚,让人只觉事实本就如此。
他话落一旁的仆人有些偷着瞧了眼沈青桠,果真见她衣摆有些花泥。那林成素来嚣张顽劣,这会子听了景衍一番话,不知内情的仆人大都信了是那林成自作自受。
沈青桠见状轻咬下唇,侧身藏在景衍身后,面上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两人这一唱一和,倒让人信了大半,气得那林夫人的咳疾愈发严重,止不住的扶着心口狠咳。
景衍见此嗤笑一声,他抬步到林成跟前,俯首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