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个老道士说的不错, 在这个身体里,确实会变傻子。
他不顾苏芷的惊呼,抬手揪过路边的刺藤,企图让自己清醒点, 不要被这个身体影响了。
*
楚玉溪透过重重纱布, 怨毒的看着楚玉嫏。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长辈对她言听计从,百般维护。可她却毫不在意这些, 将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 随意处之。
她凭什么这么好命, 就凭她是楚家嫡长女吗?
楚玉嫏察觉到了楚玉溪这毫不掩饰的恶意,回视着她,神色平淡不起波澜。恨她的人多了去了,那又怎样呢?
旁人怨怒于她何干,楚玉嫏从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六妹妹伤了稚儿,她也讨回来了,恩怨已了, 便各不相干了。
楚玉嫏扶着楚老夫人,起身离开了三房。
只留下一个背影,让楚玉溪揪着软枕恨恨的望着。
“区区一个五品中郎将也敢娶我女儿,老虔婆是糊涂了不成。”
见人走远了,赵氏才气冲冲的抱怨,她看女儿包的只剩两个眼珠的头,保证道:“我儿放心,有娘在,定然不会叫你嫁的不顺心意。你可千万放宽心,府医让你不要忧思过重。”
“娘——”楚玉溪忍着一肚子气,她拉着赵氏衣袖,“我没事。”
老太婆偏心的很,竟然连她的婚事都听楚玉嫏的。当时楚玉嫏说让祖母给她定一门“好亲事”,她还以为是空口说大话威胁她的。
不过不要紧,她是父亲嫡出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许配给一个无名小卒,说出去简直就是打楚家的脸。
楚玉嫏此次如此害她,还想给她安排这样的亲事,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不是一直想嫁给晟王殿下吗,那她就叫她嫁不成。楚玉溪冷笑,不知道等晟王殿下娶了自己,她又会是什么表情。
一连串计划浮现心头,她眼里流转出狠色。
赵氏不知道女儿的想法,如果知道她肯定会先把屋里的镜子收起来,免得女儿看见镜子梦想破灭大受刺激再发起脾气来。
楚玉嫏送祖母回去后,就回了关雎院,稚儿还在等她。
然而楚玉嫏才一回去,就觉得稚儿似乎有些不对劲。明明还是如常坐在院子里看书,整个人却仿佛更疏离了。
“怎么了?”楚玉嫏问苏芷。
苏芷也苦恼,就将小公子跑去正院,接着又跑去三房最后又径直跑回来的事情说了。
楚玉嫏走了过去,在司马静旁边坐下:“稚儿在看什么书?”
司马静一顿,长睫微闪,转而又恢复了寻常:“游记而已,不是阿姊给我准备的吗?”
楚玉嫏坐的太近了些,垂下的发丝落在他的肩上,带着淡淡的幽兰清香。
司马静从不曾有哪个女子离得这般近过,母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他在太后宫里长大,身边都是些太监,他也从不喜欢宫女伺候。
就是成了楚稚,他冒着被戳穿的风险也是自己动手更衣的。
他放下书,站了起来。
楚玉嫏是坐着的,所以从他现在这个视线,正好能和她平视。
“怎么了?”楚玉嫏好看的眉头微蹙,神色不解。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司马静心口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急什么,你是有什么事不成?”楚玉嫏看着他。
“没什么事,只是想起先生布置的课业还没完成。”司马静避开楚玉嫏的视线。
心绪翻涌,他想质问老天还想玩些什么,究竟何时才能让他换回去。
“你手臂伤成这样,还怎么动笔?”楚玉嫏看着他认真道,“阿姊不求你赚取什么功名,那些东西阿姊自会给你争取来。功课什么时候补都可以,先生不会为了这个怪罪你,你只要好好的别在伤了自己,阿姊就什么都满足了。”
司马静指尖微动,他侧过身,淡淡的嗯了一声。
“乖,时候不早了,阿姊去给你准备晚膳。”楚玉嫏也起了身,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今晚就暂且在这住一晚吧,今天你都没午睡,要早点休息。”
司马静微僵,才要躲开,楚玉嫏就已经收回了手,转身离开了。
厨房不是楚玉嫏这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该来的地方,然而除了长蓉苏芷外谁也不知道,早些年楚玉嫏为了能在楚家有今日的地位遭受了多少的罪。
那段时间母亲自尽,从她面前跃下了阁楼,连带着好些近身婢女嬷嬷也都被处死了。父亲逃避现实,对后院不管不问。
那时候长房的后院还没如此干净,当年勋贵之间最盛行风气就是偏好收集美人,楚楠后院妾室扎堆。
楚玉嫏为了处理心术不正的妾室就耗费了无数心力。
她什么都学,包括厨艺也是那时候学的。稚儿因为毒的原因,时常头痛摔东西发脾气,她也会下厨给他做一点好看的糕点哄他开心。
楚玉嫏一身紫色流仙裙,笔直修长的身影站在厨房外间,纤长的手快速的处理着虾。
她身后,烟囱白烟袅袅,饭菜香起升腾。厨娘婢女熟练又拘谨的在忙碌着。
明明本该是格格不入的样子,却意外和谐。
晚膳很快就好了,菜色虽多然而都清淡无比。有鲜菇鸡蛋汤,清蒸豆腐丝,虾仁鸡蛋羹,虽然都是清淡无比,却让人极有食欲。
楚玉嫏抬手给他盛了些鸡蛋羹,道:“尝尝味道如何。”
注意到她身上的清幽的冷香被饭菜的香味掩盖住了,司马静坐在那里神情微动。
能送到楚玉嫏厨房的东西自然没有差的,那虾是最新鲜的,鲜嫩多汁。楚玉嫏厨艺不差,做出来后极为好吃。
司马静点头:“好吃。”
楚玉嫏看着司马静,突然就觉得心中圆满了。
司马静在关雎院的房间,每日都会有人细心打扫,相较于他搬走前东西反而更多了些,房间里添了好些书架和多宝阁。
用过晚膳,司马静便让人备了热水,准备沐浴了。
往日都是自己动手,然而现在他手却不敢沾水,司马静怕楚玉嫏又多管事指了过来伺候,干脆就叫白蓠和于茱装作伺候的模样,实则全都在外候着。
好不容易,等他沐浴好,换了寝衣准备休息了。楚玉嫏拎着药箱来了,在外敲门:“稚儿,晚上休息前得把胳膊上的药先换了。”
司马静不是很想换,但是他还是开了门。
楚玉嫏已经换了一身月白的襦裙,手里拎着药箱,熟练的进门将东西放好。
“阿姊,这些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司马静看着她道。
楚玉嫏将棉布取出,还有伤药,她没看见司马静复杂的神色,只随口道:“你的事情,都需要。”
从前因为楚稚的病,楚玉嫏跟着府医学了一段时间的医,原本是童稚之心想要自己治楚稚的毒,后来意识自己的天真这才歇了心思。
楚稚之前也是时常有受伤的情况,都是些零碎的小伤,他自己伤的自己,每次都是楚玉嫏来处理的伤口。
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
然而,司马静不习惯。
他坐在椅子上,楚玉嫏给他拆了棉纱布,又清理了伤口,开始小心的涂药。
楚玉嫏坐的很近,她低着头,三千青丝垂下。
皂荚的清香混合着清冷的幽香,丝丝缕缕的。
司马静突然就抽回了手,起身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吧。”
楚玉嫏没想到司马静会突然收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这点小伤,又不是胳膊废了,不过是涂个药罢了。”司马静熟练的给自己抹着药,生怕楚玉嫏又要再说什么。
楚玉嫏好笑得很,这孩子终于渐渐的意识到这些观念了,也是不容易。
“好,你自己来。”
关雎院内氛围和谐,看似三房的事情已经处理了,实则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赵氏在房间等了许久,等过了华灯初上,又过了晚膳的时间,却只等来夫婿贴身小厮拍过来的一句话,“爷今日和有人外出,就不回来用膳了,带了话就。”
要是在平时,赵氏早便去睡觉了。然而在今天,实在是有要事要等着他回来回来 ,事关女儿婚事,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
赵氏等了好久,坐在竹筐边,一边整理些四线,一边等着人。
一直到了将近半夜,前头才有婢女过来唤了一句:“爷已经回来了,就在前院就要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爷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度关心,并决定保持距离。
第40章 开心就好
赵氏一股脑将理好的丝线塞进了竹篮, 起身就匆匆往院门外迎了去。
楚桦穿着一身玄衣,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走开,一个小厮跟在他身后给他掌着灯。
他应当是听说了今天的事情,脸色难看的很, 远远的看到被人拥簇着过来的赵氏脸色就更难看了。
“夫君您可算回来了, 叫人等了这快半宿了。”见人对自己爱答不理, 赵氏热情之余又有些心虚,“瞧着怎么一身酒气?我让人去给你熬了醒酒汤。”
“你这匆匆赶过来的, 不是为了我, 是为了玉溪那丫头吧。她惹了那么大的祸端,脸上的伤那算是轻的了,左右也不是治不好。”楚桦皱着眉,懒得应付赵氏, 直接道, “还有那亲事, 也算是不错的了,陈戍是个有本事的,虽然现在才五品但是升迁也是早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