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反话。
司马勋抬眼看向两人,就见司马静凤眼挑起,唇角微翘,笑得嘲讽极了。
楚玉嫏端坐在司马静身侧,双眸带着微微笑意,端的是大方端庄的样子。
“恭喜魏妹妹了,嫁得如意郎君。从前本宫见到魏妹妹时就想着,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楚玉嫏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好像从来不曾知道魏雯安曾对她下过手的样子。
她坐在位上,唇角噙着笑,拉过魏雯安的手将腕上的玉镯褪给她:“本宫也没别的送你,这个镯子是南国进贡上来的,本宫瞧着与魏妹妹甚是相配,便送做贺礼了。”
然而偏就是楚玉嫏这样面上永远带着得体微笑的样子,恰恰却刺激着魏雯安的神经,这个女人她分明不安好心,又贪慕虚荣,为什么她能这么高高在上的坐在这里对着她评头论足,施舍恩赐。
魏雯安清楚的知道自己夫君对这个女人有多么的情根深重,大婚当天,她还听见夫君梦中的呓语一脸痛苦的念着这个女人的名字。
这么一对比,她看着楚玉嫏这么闲神静气的坐在这里,从容自如的对她说着笑,就更为接受不了。
但是她又不能发作,只能这么僵硬的站在司马勋的身边,听着楚玉嫏满面笑容的对她说着这些有的没的。
楚玉嫏微笑着,视线落到她攥紧着的手上,那指甲怕是已经掐进肉里了。这姑娘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遮掩起自己的情绪也是粗劣的很。
没有再说什么,楚玉嫏淡笑的收回手。
楚贵妃看着楚玉嫏那淡然自若的模样,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下意识的就想说两句话,想破坏掉她脸上的那荣辱不惊的神色。
“雯安啊,看你身子单薄的,回头本宫派些嬷嬷去晟王府给你做药膳调理调理身子,好生为晟王绵延子嗣才是正道理。”
她拨弄着茶盏,说着这话,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眼微讶的看向楚玉嫏方向,
“对了,嫏儿和太子成亲这么久了,怎么也没个消息?说起这个,嫏儿幼时身体就不太好,体寒的很,这成了婚还得好生调养调养。本宫那里,还有两个嬷嬷,不如就让她们和嫏儿一道回东宫算了。”
皇帝听了这话眉头不由的就微微蹙了起来,这儿子不知道什么毛病,竟然不愿意纳侧妃,这绵延子嗣的事情就落在了这楚氏头上。他自知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这有生之年,还能否能看得到孙儿的出世。
“楚贵妃此话说的,”司马静凤眉嘲讽的挑起,看着楚贵妃道,“我与嫏儿成亲不过三个多月,哪里就久了。贵妃的嬷嬷竟然那么管用,不如留着好生给自己调养调养,争取今年再抱两个。”
“你——真是放肆!”楚贵妃被气得一梗,半天讲不出话来。
楚玉嫏神色却是变也没变,唇角微扬。
许久未见,楚贵妃当真是糊涂多了,她若是有孕,最没有好处的难道不是她楚媚宛吗?
她视线就落到了司马勋的身上,他已经带着魏雯安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眉眼微微垂下,放在膝头的手半握拳状。
虽是低着眉眼,看不清神色,但是楚玉嫏却是能看得出来他眼帘遮盖下隐忍的情绪。
几乎不用想,楚玉嫏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想着陛下太过偏心,然后内心阴郁扭曲的想着要如何如何谋逆,要如何如何的将司马静踩在脚下。
她正想着,突然手上一暖,抬头看是司马静攥住了她的手。
她微微有些诧异,看了过去。
就见司马静很自然的模样,凤眸漆黑,唇边笑容放肆的将楚贵妃怼的阴沉了脸色。
皇帝还有事,很快就走了。
司马静便也没有多留,拉着楚玉嫏就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司马静看着她,凤眸微动,有些不自在的道:“子嗣的事情,顺其自然便好,林女医给你调理身子,想必……也不会太难。”
楚玉嫏才知道她方才那样子叫他误会了,以为自己真的被楚贵妃那番话说的惴惴不安,所以在才那样安抚她。
她微微笑了笑:“殿下这么想,便是对嫏儿最大的安慰了。”
就算是之前得知自己体寒不易受孕,楚玉嫏心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更何况,吃些补药身体也是能养好的。
在这深宫或者高门之中,子嗣仿佛是天生为女子稳固地位而来的。所有女子成婚,都想着要尽快的先诞下男婴。
楚玉嫏不用孩子来稳固地位,孩子能解决的事情,她用旁的手段也能解决。
手微微抚上了小腹的位置,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有个孩子吧。
第97章
夏初, 黑云密布,闷雷声阵阵,屋外大雨如注。
楚玉嫏做在窗前绣着,想要做条腰带。
听着外头的雨声, 放觉昏昏沉沉。
等到苏芷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 她愣了一下, 看向香炉。
白日里里头放的只是普通的熏香啊,娘娘一向夜间少眠, 怎么白日里也开始犯困了?
她走过去, 将手里的药碗放了下来,轻声唤道:“娘娘?”
楚玉嫏微微动了动手指,缓缓地睁开眼,如扇般的长睫微微闪了闪。眼前的光有些亮了, 她抬手挡了挡眼睛。
“娘娘, 该喝药了。”苏芷赶紧将药碗奉上, 道,“您怎么在这睡着了?”
楚玉嫏按了按有些微沉了额角,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 抬手接过了碗。
苦涩的药香铺面而来, 还好苏芷知道自家小姐的习惯, 拿了一盒蜜饯。
楚玉嫏含了一颗蜜饯,将那药灌下,含糊不清的问:“现在几时了?”
“未时一刻了。”苏芷想了想,道,“殿下派了林医女为您调理身体,您将她开的药倒掉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能让她把脉, 久了殿下那边定然是瞒不过去的。”
苏芷想的是,殿下待小姐那样好,有什么事是小姐不能和殿下说的呢?小姐只要和殿下说,帮殿下收服楚家,殿下自然不会不同意的。
楚玉嫏搁下药碗,抬眸瞥见苏芷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道:“你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单纯的性子,日后被哪家男子哄过去了可怎么好?”
苏芷被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连连摇头道:“奴婢要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的,怎么会轻易被人哄走?”
楚玉嫏就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长蓉呢?”
“前些日子有些宫女发放出宫,膳房那边也换了人。就有资历老的宫女想要立威,欺负新来的,今日就是这样,那两个新来的小宫女被使唤得团团转,还被烫水泼了一身,差点烫坏了脸。”苏芷忿忿不平,“这些小事也不该烦扰了您,长蓉就去处理了。那两个生事的老嬷嬷,已经按照宫律被贬为花园那边最低等洒扫宫女了。”
楚玉嫏就点了点头,道:“受伤了的宫女拨些银子安抚一下吧。”
苏芷应了是,看小姐又在绣那腰带,不由劝道:“娘娘一向睡眠不佳,方才累得都睡着了,眼下时候还尚早,也不着急绣这个。大夫都说让您多休息,您既然累了,不如先去睡一会儿?”
外头的雨下的小了,楚玉嫏看着手里才绣了一半的腰带,轻轻叹息一声,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天上灰蒙蒙的,才下过雨,街道上湿淋淋的,也没什么人。
只能看到零星点的小贩披着蓑衣,在街头叫卖。偶尔路过些个路人也只是低着头,行色匆匆。
司马静驾马从街头走过,也没有走多块,就这么悠悠闲闲的在路边走着。
一个穿着打着褐色补丁的干净蓝布短衫老头儿走在街头,扯着嗓子吆喝:“糖葫芦喽,甜儿的,买给幺儿尝尝喽,两文钱一串——”
却是他运气不错,一对普通百姓打扮的年轻夫妻从这走过,那丈夫穿着粗布衣,脚上脏兮兮的都是泥。妻子手里挽着一个篮子,荆钗布裙,衣上还带着灰尘。
两人并肩走着,路过小老头身边,丈夫喊了一声:“嘿,糖葫芦拿一串来。”
妻子赶紧拉住了他,道:“你买这做什么,我这么大人了,又不吃的。”
“不过才两文嘛。”丈夫憨笑着就给了钱,道,“怎么就不吃了,你从前最喜欢这个了,也没两个钱,快挑一个吧。”
那卖糖葫芦的小老头接了钱,笑呵呵的将糖葫芦,道:“小娘子丈夫可真知道疼人,好福气啊。”
妻子嘴上嗔怪着,甜甜蜜蜜的就挑了一个。却没有先吃,而是抵到丈夫嘴边:“你先尝尝,是酸的还是甜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扛着糖葫芦的小老头带着和蔼的笑,将两个铜板小心的放到了小破荷包里头。
街上空荡荡的,除了远处零星点的路人,就剩下那老头儿扛着大串的糖葫芦蹒跚着往前走着,路上有些滑,老头儿怕摔着就走的急慢。
天色还阴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来。司马静心里就生出来些落寂来,他就想到了楚玉嫏,或许皇家勋贵就生来都是冷冰冰的吧,在利益交织下,心里就少了这些朴实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