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奚落谁就奚落谁,他想惩治谁就直接动手。他是君,其余人都是臣,君要做什么,臣谢恩的份,连丝毫怨言也不能有。
有人不满他又如何?天下间除了他父皇,有人能动得了他吗?
他骄傲了二十年,从未隐藏过什么情绪。然而从前所学的帝王之术,却在成为楚稚后用了个全套。
或许老天也看不惯他这一路来的嚣张,想要让他对着最看不惯的人屈膝,折了这一身傲骨。
为了他的一世英名,他只能暂且忍耐。
然而,就算是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在他跟着楚玉嫏踏入国公府的正院,看到迎面走来的楚国公时,内心还是有一瞬的崩塌。
然而他忍耐度好的惊人,迅速又恢复了表情。
“祖父万安。”楚玉嫏屈膝一礼。
楚雄是穿着一身玄色骑装,腰间还别了一把短刀,虽然头发已经半白,但是看着仍旧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朝堂上一向肃容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在家中威严也丝毫不减,他点头,看向了楚玉嫏身后的披着楚稚皮的司马静。
“听说稚儿前几日落水了?如今大好了?”
“喝了几日药,已经大好了。怕过了病气给祖母,一直到今日才来请安,是玉嫏的不是。”楚玉嫏弯起唇,道,“稚儿今日怎么了,还不快见过祖父?”
司马静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老头子,此时的他身高只到楚雄的腰间,得抬着头才能看到人。虽然这么多天,他已经熟悉了这样的视角,但是面对楚雄,他还是觉得心口一阵怒意难平。
就是这个顽固的老头子,撑起了整个楚家,跟虞家死磕着。犹如一头猛虎,盯着羊圈,就等着什么时候狠狠的撕咬下头羊的咽喉。
仇人相见,居然要他行礼问安?
孤堂堂太子,居然要向着蝇营狗苟之辈屈膝低头?
不同于楚楠,司马静对楚雄的厌恶度已经深恶痛绝,到了一定的地步了。
叫祖父?不可能的!
司马静怒意难平。
然而,周围婢女如云,楚玉嫏和楚雄都看着他,等着他叫人。
难道只能发疯才能躲过去吗?
司马静没有见过楚稚发疯时的样子,只能通过别人的言语去想象一二。
无非就是头痛,砸东西,咬人,自残。
这些不管拿一样都是极其不雅的,堂堂太子,岂能撒泼打滚,状如疯狗?
不装疯,就只能乖乖叫人。
内心权衡了三秒,他垂了眼,露出孩童还有的懵懂之色:“祖父安……”安心去吧。
“乖,好好听话。”楚雄冷硬的在孙儿的头上摸了一把。
司马静低头,漆黑的脸色几乎藏不住了。然后在楚玉嫏叫他一瞬间,抬头时又恢复了神色。
楚雄已经走了,楚玉嫏正领着他往正厅去。
一路穿过垂花门,青石板铺路,路边中着各色兰草,行走期间的青衣婢女纷纷行礼。
眼前出现了一块金匾,上面苍遒有力的写写几个大字“鹤延堂”。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嘻嘻闹闹的娇笑声,玩闹声,热闹非常。
楚玉嫏带着稚儿走了进去,下人赶紧行礼:“大小姐、小公子金安。”
那满堂的莺莺燕燕见了,立刻就止住了笑声,齐齐规规矩矩的站起来行礼:“请长姐安。”
楚玉嫏颔首,问:“妹妹们近日可都好?”
整个厅中有二三十来人,都是楚家最嫡系这一枝的女儿。楚楠有两个嫡子,三个庶子,这些嫡子庶子中又有自己的嫡女庶女,枝节繁茂,盘根错节。
“自然一切都好,长姐安心。”排行第二的姑娘眉目恬雅,带着笑,问:“听说稚儿前几日落了水,感染了风寒,如今过来,想是已经大好了。”
楚玉嫏颔首。
这座位都是按照齿序排列的,先排嫡系,然后后面才是庶出。
至于楚玉嫏的婶娘,按照规矩,这会儿都侯在祖母的房门外等着伺候婆母呢。
楚玉嫏带着稚儿坐在了靠前的那个位置,按理楚稚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小一些的男孩会跟着母亲坐,大一点的早搬去了外院也不用再来请安了。
然而考虑到楚稚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楚玉嫏的,小崔氏在家里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这才一直以来都让楚稚跟着楚玉嫏坐。
司马静看着这满堂矫揉造作的贵女,心情阴郁到了极致,然而面上他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楚玉嫏与几个近坐的妹妹们寒暄了些时候,没等太久,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夫人就在媳妇的环绕下,从后堂进来了。
满堂贵女们赶紧起身行礼:“祖母万安。”
二三十的声音吵得人头疼,司马静冷漠的堵住了耳朵。
老夫人虽然半头银丝,皱纹遍布,但是眉眼间都写满了仁慈。
“好,好!”
老夫人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喜欢极了这子孙满堂的样子,哪怕大部分的孙女和她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她一眼就看到了楚玉嫏,以及楚玉嫏身边的面色乖巧的“楚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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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道观祈福
“稚儿前日落了水,如今可有大碍?”老夫人慈爱的目光落到了司马静身上。
楚玉嫏莞尔一笑:“稚儿喝了几日药,已经没有大碍了,也是感谢老天庇佑。”
讲到这儿,老夫人想到了些什么,笑意略微淡了淡:“ 你六妹妹在青云观也不知可好,改日你过去瞧瞧吧。她在那里为楚家祈福不算是有功劳也算是有些苦劳,你去一趟一来也算是尽一尽情分,二来也好去还个愿。”
这位六妹妹正是三房的嫡女,三房是庶出,如今那六妹妹的母亲就坐在楚玉嫏的斜对面,一脸怨气又敢怒不敢言的看着她。
楚玉嫏却没给她半个眼神,看着祖母,含笑着应是。
楚玉嫏早便想去一趟青云观,然而关于楚稚胎中带出来的毒可能解了的事,她绝口不提。
这一派其乐融融虽看着和善,但是这背后哪个不是死盯着那个爵位。楚楠是嫡长子,按理早该请封为世子了,但是楚楠后院之中虽有几个庶女,儿子却只有楚稚一个,还是个傻子。
这一个说不准,可能以后也就只有楚稚这一个儿子了。毕竟这么多年,长房后院也没有那个女眷传来有喜的消息。
知道的人都说,这是宠妾灭妻的报应。
如今世子之位空悬,谁不想争一把?
楚楠子嗣艰难,如果不出意外,这世子之位就会落到老二楚枫的身上了。
但,如果楚稚的脑子好了,局势势必又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稚儿成长起来之前,楚玉嫏什么都不会暴露。
请安结束后,楚玉嫏带司马静回了关雎院。接着便让长蓉去准备后日出行的事情。
这世家贵女出门,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不但有护卫开路,随行婢女如云,还得有长辈陪着。长房之中,楚玉嫏手握掌家权,这些是情都是她在管。
只是这青云观却是在城外,要过去一趟,怕就要在青云观暂且住上一晚了。
晚上,楚玉嫏让人将稚儿哄睡了吗便去了楚楠的书房,道了后日想和小崔氏去青云观上香并看六妹妹的事。楚楠应了,交代了两句,又多拨了些府兵让其随行。
转眼间,就到了去青云观的日子。
青云山是稿京最大的山,山路虽有些远,但是因为青云观盛名太过响亮,是以每日前往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
这一路有好几个时辰的车程,楚玉嫏怕稚儿路上无聊,特意让长蓉准备了好些糕点,还有各种话本。
未料稚儿这一路都安静的很,不哭也不闹。让吃糕点就吃糕点,说念话本他就听着。楚玉嫏这一路过来甚是轻松。
到了青云观,已经是下午了。
长蓉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楚玉嫏只带着司马静先去拜了神像,上了香。接着带着人一道去了后厢房,客院。
楚家每年都往这观中贡献大量的香火钱,道观中的小道对楚家都客气万分。这客院也是最干净,最整洁的。
清静之地,卧房也是极为简洁的。只有一张桌子,一张简单的床铺。房中点着清幽的檀香,凝神静气。
带过来的侍婢将床重新换了新的铺子,又将原本干净的房间又打扫了一遍,这才让主子们休息。
小崔氏就是楚玉嫏按照规矩才带出来的,来了以后就被婢女带到了另外的厢房。
楚稚每天都要午睡,今儿已经迟了好久了。楚玉嫏安排他睡下,有让苏芷、白蓠和于茱在房内好生守着,这才带着长蓉离开。
楚玉嫏刚一走,床上假寐的司马静就睁开了眼睛。
透过青色的床幔,看着楚玉嫏带着婢女翩然离开的身影,眸色一瞬就危险了起来。
这个女人来青云观是要见什么人?是楚家那个老太太说的六姑娘?
倒不像,见个妹妹有必要去如此盛装打扮吗?
今早刚出门的时候,司马静就觉得哪里不对。既然是出门远行,衣服自然是要越简单越好,个至于穿得如此繁琐?还有那簪子步摇,明明她在家中穿戴简单的很,分明是不喜欢这些过于累赘的东西的,现下却都穿戴上了,明显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