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没有任何姜的味道。
他的鼻子很灵，只要出现了一丁点姜的味道，他都能闻出来。
但是，这里的衣服，只有女子的馨香。
还是月季味的。
顾玖最喜欢用月季味的纯露。
每天晚上-睡-在一起，特别是她睡熟后总是不安分，滚到她怀里的时候，他一侧头，就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
他的脑子里没了任何关于生姜的想法，只有那股经常扰乱他心神的味道。
轻轻的脚步声像是击打在他脑内，他回过神来，手里猛地松开衣服。
他，究竟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李照的耳倏地热了起来。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走到门口，果真有个小丫鬟低着头守着。
“水来了没？”声音有点低哑。
小丫鬟头埋得低低的，“回伯爷，马上来。”她现在也不敢说要进去收拾屋子了，只盼其他人快点来，不然她一个人在这，再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小命堪忧。
或许是其他人听到了小丫鬟的心声，她刚回答完，走廊处就出现了仆妇。
水来了。
李照坐在热雾飘飘的浴桶里，双手搭在木盆边缘、
所以，顾玖没有用生姜。
那她，怎么哭了？
李照仰头，闭上眼睛，想起马车上顾玖瞪向自己的那一幕，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
泡了好一会儿，李照睁开眼，准备起来，一侧头，看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好几个小瓶子。
李照犹豫了一下。
他难得好奇心起，一个个拿开塞子，闻了起来。
不是，不对，是这个了。
一连闻了三个瓶子，李照才找到那种熟悉的味道。
他把精美的瓶子拿到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鬼使神差般，他伸出手，瓶子里的液体流到他的手背上。
李照只敢用一滴，他把瓶子放好，小心地把那一滴纯露抹开，淡淡的香味慢慢地飘散，李照闻到了。
他的皮肤不知是因热雾气而泛红，还是其他原因。
李照若无其事地从浴房里出来，走到屋内。
此时已日落西山，屋里丫鬟正在摆膳。
顾玖正坐在榻上看书。
平时他进来，顾玖总会对他说一声“你回来了”，而现在，她还是低着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照整顿晚餐食不知味，一直在想怎么和顾玖说。
漱口，睡觉，躺在床上，李照看了看背着他睡觉的顾玖，开口道：“你没用生姜。”
是肯定句，顾玖才不在乎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只想听听，李照会说些什么。
她在泡澡的时候，冷静下来想了想。
之前两次，李照看到她流泪，她都拿出了生姜。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等到这次她真情实感地流泪，李就惯性以为，她又是装的。
可是她在期待什么呢？
她又没和李照说清楚，她还能期待什么？
“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哪个意思，顾玖咬唇思索。
“我只是，”他顿了一下，“不想你为了别人而流泪。”
“包括我。”
顾玖的心停了半拍。
安静的帐内，男人有些低哑的嗓音响起。
“你前两次哭，都是为了我，这次，也是为了我。”
“一个让女人流泪的男人，很没用。”
顾玖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照这番话，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但却戳中了她的心。
李照见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眼眶莫名热了起来。
为他流泪的女人，有谁呢？记得小时候，太后娘娘抱着发烧的他哭过，皇后娘娘抱着他受伤的腿哭过，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可怜他的嬷嬷们了吧。
那段受伤的时日，他躺在床上无聊，偶尔会想一些事情。
他是不是很没用，才会让那些真心待他的人为他伤心吧。
如果他的身体强壮一些，太后就不会为他担心着急而哭；
如果他当时跑得快一些，不受伤，皇后娘娘就不会因愧疚而哭。
而现在，如果他的身世没有那么多曲折，顾玖也不会几次三番为了他在别人的面前哭了。
顾玖她值得更开心的生活，而不是跟着他，处处受气。
“你倒是想得明白，那你就做个有用的男人吧。”
顾玖转过身，面对李照。
李照眨了眨眼睛，极力把眼眶里的湿热憋回去。
“李照，你说的，以后我不会再为你而流泪。如果你惹我哭了，你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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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二十六
进入十二月，要准备过年了。
祭祀祖先、装饰屋子、备年礼……顾玖忙得很。
腊月二十六，还要进宫参加宫宴。就跟现代的年会似的，圣上把大家聚集起来，说说话，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激励一下大家，明年再接再厉。
寒嬷嬷在太后身边，把李照和顾玖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娘娘，定安伯和夫人这是吵架了？”寒嬷嬷有点担心，“上次您宣定安伯夫人进来，夫人不还说徐府生辰宴那边没什么大事吗？”
太后只是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小夫妻嘛，闹个脾气很正常，要是不闹脾气，那才堪忧呢。”
宴会上，只要是细心关注顾玖和李照的人，都能注意到，定安伯在追着夫人跑。
定安伯面上淡淡的，但是眼神却一直跟着转。
自从徐府那一次宴会后，许多大人和夫人对顾玖和李照都生出不少好感。谁都有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孝心呢。
顾玖最近收到不少帖子。不过她都以家中事忙推拒了，但是送了礼物回去，里面都夹带了纯露。
这次宴会是分餐制，一个小方桌坐两人。
她自然是个李照坐在一起，不过也不妨碍她和隔壁的夏芷说话。
余光里，她看到了李照时不时给自己添茶。
她心里好笑，不过手还是拿了那个杯子过来，喝了一口。
夏芷下定决心：“阿玖，我想好了，我和你一起做那个铺子。”
顾玖惊喜，她还以为，按照夏芷的性格，她会拒绝。
“太好了！我很高兴你能答应。”
夏芷笑出酒窝，面上多了点忐忑，“只是光我们两，行吗？”
“这样，咱们再多找两个，要在夫人中说得上话的，你看怎么样？”既然夏芷这样说，顾玖觉得，多找两个地位高资历深的合伙人也挺好，只不过，这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夏芷一听，表情放松不少：“嗯。”
“不过也不急，慢慢找。”顾玖跟夏芷约定好年后详谈。
说话间，开始表演歌舞了，管弦丝竹声传来，也不好再说话。
顾玖坐回去，李照又给她夹了一块点心。
自那天晚上后，李照对她总是小心翼翼的。
顾玖也想明白了。
既然李照是她的夫君，那么她为何不试试呢？
目前来看，李照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对他动了心。
他对她，也动了感情。
顾玖能感觉得到，李照应该是喜欢她的。
可是他不说。
就像现在，他只会给你夹菜倒茶，就是不会跟你说，“我给你倒了杯茶”“我给你夹了块点心”。这跟上辈子的渣男完全不同。上辈子那个渣男，给她倒杯水，都能说出个花来。
但顾玖现在，好像更心安。
没有一个人是恰恰符合你最爱的人的想象，但可以一起调整，渐渐变成最合适的模样。
除夕夜，顾府张灯结彩，处处彰显着过年的气息。
秋嬷嬷感慨，“府里好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之前守孝守了三年，就连花草也秃了一半，过年哪儿还有心思装点屋子。
“要是能有几个小孩儿，就更热闹了。”秋嬷嬷继续说道。
“噗……”李照呛着，咳得脸通红。
小鹿子忙给他拍背。
顾玖哭笑不得，不就是被催生吗，怎么反应比她还大。
顾玖倒了杯茶过去，转头对秋嬷嬷道：“嬷嬷，太医不是说了吗，我年纪小，身子虚，最好迟点要孩子。”
秋嬷嬷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感慨一下，姑爷，不，是伯爷就被呛着了。她虽有点遗憾，但也明白这事急不来。
她讪讪道：“伯爷，老奴就这么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李照摆手，耳朵红红的，“无碍。”
这个府中没有正经的长辈主子，秋嬷嬷更像是他们的长辈，而不是伺候的人。李照当然不会生什么气。
“伯爷，我们出去走走吧。”顾玖见状，提议道。
今天是守岁，没有那么早睡，屋内暖和极了，让人昏昏欲睡，倒不如出去外面醒醒神。
走出屋外，顾玖发现，竟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顾玖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马上融化。
“冷。”李照递上帕子。
顾玖接过，擦掉手上的水。
她把手帕还回去，李照本来方在身侧的手犹豫半瞬，接过手帕的同时，忽地握住了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