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道，不打他不行，这孩子他骨子里烂了。当年俺和俺老头子，省吃俭用，供养他上大学，好不容易把他养大。他却被城市里的繁华眯了眼睛，不正经工作，找了个女人，从此当了个男小三儿！”
王翠花眼珠一转，收回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神色忽的一变，凄楚又无奈。变脸速度堪称戏剧演员。
她痛心疾首的指着倒地不起的青年，胡编乱造。
洛宁唇角微勾，无声嘲讽。
从小到大，养母每次打他都有不同的理由，每一句胡编乱造的理由，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小时候，他会解释，告诉别人养母说谎。
后来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毒打，次数多了，他就不想解释了，没用。
他那个时候想，只要自己走出去，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还给他们，他们就能放过他。
可是……并没有。
尽管他打工兼职，大学期间每月六千的往家里寄钱。他的养父母，仍觉得不够。
他被毁了不要紧，可是他的养母，毁了他的信仰，毁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贾教授。
那时候他就想，自己这些年的奋斗像一部无声的闹剧，讽刺他的努力，不管再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养父母。一句养恩重于山，沉甸甸的痛。
他不知道怎么反抗，错！都是错！
顾暖拿着手机站在人群外围，盯着洛宁的发旋儿看了很长时间。
电话里是崔甜甜的笑声：“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们这种绿茶婊吗？竟然找我办事！”
顾暖语气不变：“我要二十年前洛宁养父从川市火车站拐带他的证据。以你爸省厅局长的身份，调查起来更方便。”
“你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电话那头传来崔甜甜嗤笑：“以你我的交情，凭什么帮你？”
顾暖伸手撩开额前垂落的发丝，视线从洛宁的发旋儿上移到他那双溢满血渍的双手上。
她唇间的笑淡了几分：“崔甜甜，一年前H大东门，我遇到洛宁的时候，他差点儿被你哥打死，当时我正在玩视频拍摄，手机不小心拍下了全过程。你想让我拿出来吗？”
“你！”
“好了，备份视频一会儿发你手机上。等你证据哦！”
顾暖说完，没再听手机那头的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点开微信，在同学群中调出崔甜甜的头像，发了一条视频。
视频模糊，却恰好拍到了施暴人的脸。
不得不说，原主保存这条视频，原本是为了吸洛宁的颜。这会儿恰好被顾暖拿来物尽其用。
信息发出去，半分钟后，收到一条提示音。
甜得很：“你狠！”
顾暖看了一眼，将手机踹入裤兜，从围堵的人群中挤进去。
王翠花正叉腰谩骂，唾沫横飞，胡编乱造的内容，感人肺腑。
周围原本劝架的声音越来越弱，王翠花扫了一眼众人，窄小的眼睛内止不住的的得意。
在大城市内憋屈了太久，她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痛痛快快的骂人。施bao的快感，让她有种自己高高在上，被人捧着的错觉。
小崽子翅膀硬了，敢不接电话，不给钱！今天她一定得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的再也不敢有下一次。
她双眼精光四射，蹲身：“儿啊，妈不管你，谁真心管你！你好好一个小伙子，高校毕业生，怎么能堕落到被包养？”
她说完，布满厚茧的手再一次举了起来。
洛宁倏然抬头，桃花眼冷的如三九寒天的冰凌，直直与她浑浊的眼对视。
王翠花愣了愣，一双手僵了三秒。
小兔崽子的眼神充满了戾气，竟然升起了反抗的心思？
她狠狠的啐了一口，心中怒火加深，手上的力道使了十成足，扬手用尽力气。
却不料，下蹲的身子被人从身后踹翻。
顾暖低头，看也没看滚倒在地，哀嚎不断的中年女人。
她的视线落在洛宁红肿的脸上，她问他：“疼吗？”
他慢半拍的点点头。
顾暖伸出手，握住他那双夹杂着湿汗与血渍的手掌，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弯腰，慢条斯理的替他拍掉身上的灰尘。
她直起身，弯了弯唇，声音细声细气，却透着股前所未有的耐心。
她温声说：“洛宁，疼就好，记住现在的疼，反抗回去。你不懂怎么反抗对不对？没关系，我来教你！”
顾暖说完，转身，她出手迅速，快恨准的打在翻倒在地，没缓过神儿来的王翠花脸上。
王翠花的哀嚎声、求饶声、痛哭声，在这一天响彻天际。
洛宁定定的注视着倒在地上的养母，他看着她庞大的身躯倒地求饶，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说着求饶的话。
心头沉甸甸的惧怕在这一刻坍塌，原来心中胆怵的庞然大物，可以这么简单就推倒……
眼前的养母，除了愈发老了些，面容并没有变，仍然是当年殴打他的女人。
可是他却不再是当年需要仰望她的瘦小孩子，他二十四岁了，可以俯视，可以拒绝，甚至可以反抗……
顾暖回头，她问：“她打了你多少下，我帮你打回来！”
洛宁勾唇，咖啡色的碎发挡住了他那双清冷的桃花眼：“不多，我自己打！”
――
洛宁和顾暖从警察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夏天昼长夜短，这会儿天空还没黑全，泛着丝白光。
“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夜宵？”顾暖扭过头，冲着身后的男人问。
他看起来有点儿狼狈，白体恤蹭破几个洞，短裤全是灰。
脸颊红肿，指缝凝着干枯的血。
虽然狼狈不堪，洛宁心情却不错，双眼含笑，再不是往日的死气沉沉，半轮皎月投射在他那双桃花眼内，灿若星河。
“顾暖，我们打人，为什么这么快被放出来？”
顾暖扔掉手中的枯树叶，冲着他咧嘴一笑：“不为什么，你记住，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忍让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但有时候忍让带来绝望时，我们应该反抗，对吗？今天你开心吗？”
洛宁垂下头，鸦羽色的睫毛颤颤巍巍，他看着脚下的路，好半天，低声道：“开心，谢谢！”
顾暖趁着洛宁发呆的档口儿，拿出手机。
微信的信息提醒已经有99+。
甜的很：“顾暖，你mmp！”
甜的很：“贱人，你等着”
甜的很：“没有下一次！”
……
顾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两下，唇角微掀，她真的很喜欢绿茶，办事又快，又可爱。
暖暖一笑：“今天这事儿谢了。加油找证据，奥利给！”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开头剧情有点儿清淡……所以就改了很多遍，虽然依旧不是很满意……但是我尽力了……
所以戳手指……谢谢大家没取收，奥利给感谢在2020-03-02 20:58:32~2020-03-03 23: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一号，别假笑
海市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
来往的行人被灯光渲染，多了丝鲜活。
顾暖喜欢看人们脸上各色的笑容，她没有，但是她可以伪装快乐。
郁色在眼中一闪而逝，她将手机踹入裤兜。
公安局前方不远处，有个中学。
学校外一条街，摆着很多小摊。
顾暖穿过马路，径直走进夜市一条街。
洛宁跟在她身边，他侧头，入眼是她那张莹白的侧脸。走动时，披肩的长发随风飘动，发丝飞扬，拂过他的鼻端。
他出气的声音无端粗重了些，路灯之下，那双桃花眼，潋滟生辉。
今早顾暖刚刚入账了一笔钱，但是并不多，原主的粉色系衣服珠宝，这两天卖出去不少，可因为买家没有确认订单，她手头上的钱并不多。
两人在夜市中逛了一圈儿，顾暖才忍痛花了二十块钱，给洛宁买了件T恤。
因为是断码清仓货，并没有版型。
洛宁从公公卫生间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顾暖笑得差点儿岔了气。
T恤太大，松垮垮的罩在他的身上，即使以洛宁一米八二的身高，T恤穿在他的身上，也过长。
最搞笑的是，T恤的颜色大红色，一眼看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圣诞老人。
洛宁桃花眼闪过一抹尴尬，他压下唇线，脸上一贯温润如玉的笑消失无踪。
顾暖捂着小腹，直起身。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
“很丑？”洛宁抿唇，他的视线落在手上的破T恤上：“那我再换回去。”
“别啊！”顾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路。
“T恤你穿太大了，但是，把衣服塞起来，应该还不错。”
顾暖勾唇，似笑非笑，她指着及臀的长度：“你不会塞，我可以帮你哦！”
原主娇滴滴的声音，生生被她压着嗓子道出两份轻佻。
路灯下，清俊的年轻男人神色微敛，圆润 的耳垂，不易察觉的泛着一丝浅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