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家里怎样,怎么着的也比跟着他们住在破庙里强。
下雨了还得满屋子的找不漏雨的角落,成天见的为吃口饭担心。
老瘸子说,“随意,过两天我让小杂毛他们往村子里转转,看看哪家老实的庄户人要娶媳妇儿。要是可以,就把你嫁了。你后半辈子也不能跟着我们啊。我们都是死了草席都没得裹的人,你不一样。”
云随意放下了手里的碗,将它准确的递给了小杂毛,仿佛她眼睛没瞎一般准确。
小杂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细细的瞅了瞅云随意的眼睛。
老瘸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把米汤还给云随意。
小杂毛委屈的嘟嘟嘴,把碗重新伸了过去。
云随意却是往他那个方向推了推,“你吃吧,我不饿的。”
小杂毛略带得意的看了老瘸子一眼,端着碗跑去了门口。
云随意笑这对老瘸子说道,“如何不一样?都是人,你们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哪里不一样了?你们还能看得见,我连看,都看不见。”
老瘸子急急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连声道,“那当然是不一样……”
没等他说话,门口的小杂毛忽然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大喊道,“不好啦!官兵来啦!”
老瘸子“豁”一下站起来,其他乞丐亦是一阵慌乱,开始议论纷纷,“官兵来干什么?”
“不会是剿匪没成拿我们充数吧?”一个乞丐惶恐道。
“那怎么办?”
“快走快走!这些官兵能是什么好东西!”
人群刹时乱做一团,他们当乞丐,一直便被欺负,尤其是城里那些当兵的,更是见了他们便要打上一顿作乐。
小杂毛也紧张,老瘸子招呼着众人从后门离开。
见云随意还稳稳的坐在原地不动,着急道,“你还坐着干什么?快点和我们走啊!”
云随意笑,“你们走吧,我和官兵并无仇怨,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小杂毛也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动不动就打我们,快走吧。没仇没怨他们也会对你动手的!”
说话时已经开始动手拉她,把云随意从地上拉了起来。
云随意起身后,被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顿,松开了小杂毛的手。
“你走吧。”
小杂毛一脸焦急的看她,为她的不开窍感到又急又气。
“你怎么……!唉!”小杂毛跺跺脚。
云随意摸了摸小杂毛的头,低头像在看他,缓缓道,“人生在世,不过随遇而安。数十年来,我都是如此度过,从未曾有过着急的时刻。”
“与你们相伴一程,我很开心,但也就到这里了。你们快些走吧,这些官兵是来找我的。”
小杂毛还在说,“什么数十年,你才二十多岁呢,别给我装年纪大。官兵来抓你,你就更该和我们一起逃跑。别说了,快走!”
小杂毛还在拉她,这时,一阵清风拂来,风中带着无数的粉末,吹的小杂毛睁不开眼睛。
等到睁开眼睛,小杂毛手里还拉着云随意。
他看向门口,发现门前站着一个青衫男子。他看见那青衫男子双手渐渐向两边推去,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两边的大门也在被渐渐推作齑粉,四散飞舞。等到大门彻底消散,他双手负于身后,定睛看着云随意。
此刻的云随意彻底松开了小杂毛的手,她往下腰,明明眼睛蒙着,却仿佛在直视他一般对他说道,“小杂毛,你和老瘸子先走吧。他是来找我的。”
小杂毛挠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走过去牵住老瘸子,想带他离开。
老瘸子站住脚,不肯动。
这时门前的男人开口了,“走吧,这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战场,我不杀弱者。”
云随意笑了,老瘸子觉得自己眼花,云随意的笑中,带着一点点的讥讽和凉薄。再认真细看,又是之前温婉从容的模样。
他听见云随意说,“走吧,一剑说得对,这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战争。”
一……剑。
老瘸子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对面站着的男人,竟然是传闻中的一剑先生!
那云随意呢?
她要和一剑先生比武吗?
一剑先生是天下第一武者,云随意怎是敌手?!
可这一次,老瘸子没有再开口。他知道,他再也没有资格,也再没有胆量敢去接触云随意。
能成为一剑先生的对手的人,他此生只能仰望,不能参与进她的人生。
老瘸子最后看了云随意一眼,没再言语,叹了一口气,拉着小杂毛,带着众多乞丐头也不回的离开。
云随意站在原地,任风猎猎的吹起衣袂,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她才轻声笑道,“走远了,甚好。”
这一句话她说给自己听,但一剑凭借着他超绝的耳力,还是听见了。
他眉头紧锁,看云随意的目光满是警惕。
似是察觉到了一剑的紧张,云随意笑道:“你说你不杀弱者,那我呢?难道双眼已瞎,经脉尽断的我,不是弱者吗?为何数十年已过,仍要来杀我?弑师的罪名,当真如此令你执着?”
“弑师”二字,在官兵中掀起一阵波澜。
对面的年轻女人,竟是一剑先生的师傅吗?一剑先生,要杀自己的师傅!
此乃大罪。
无论是一剑,还是云随意,都没有注意这些官兵们。他们二人之中,似乎张起了一个结界,将二人包裹在另一个世界里。与天地隔绝,与人间相离,只此二人之中。
一剑言语微涩,“师傅,您当真是弱者吗?双眼已瞎,经脉尽断……呵,那为何,为何您还能知道那些乞丐已然远去?为何在我的掌风之下不动如山?师傅,我的掌风,是冲着您去的啊。”
“就是因为这样的您,才让我夜不能寐,才让我不敢掉以轻心。”
“纵是双眼已瞎,纵是经脉尽断,纵是在他人看来,您已是一个废人。纵然您对这凡尘俗世毫不在意的随遇而安……可我,还是日复一日的害怕。您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害怕。”
“只要有您在,我就不是天下第一的武者,我就是那个您从路边捡回来的野孩子。我时刻担心着,害怕着,在某一天,您又会突然出现,将我这个背叛师门之人诛杀。”
云随意摇摇头,嘴角依旧含笑,“不会的,我早说过了,我不会的。你刺瞎了我的双眼,斩断我的经脉,当年的我无所谓,现在的我,依旧无所谓。我不会去找你,说到底,终究只是你一个人在执着。”
一剑已不愿和云随意多言,缓慢却又坚定的拔出了左手的剑,“师傅,出剑吧。我们之间,注定要认认真真的有一剑之争。你说过,高手过招,一剑定生死。就让我看看,这一剑,是你死,还是我亡。”
“我知道您有能力进行最后一剑,动手吧。”
云随意的笑容中带着苦涩,这是她的徒弟,她这一生,只有两个最亲最爱的人,一个是沈南云,一个是他。
当年的真挚,没有换来真心。她不害怕死亡,只是有一点点的委屈。为什么,她不能像自己一样的爱别人?
人活一世,追求太多便会迷失自我。一剑他,已然无救了。
一剑猜的是对的,云随意并非全然无用。她这么多年在人间行走,靠感知空气的流动来辨认世界。所以她瞎了也无妨,眼睛于她而言,并无大碍。
开元剑最后一剑,以生命为引,能让她身体回复巅峰。
一剑浑身紧绷,他感受到了空气的变动。忽然,他看见对面的云随意揭开了眼上的面纱,露出了里面清亮的眸子。
一剑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记得的,他记得自己亲手,将手中的剑刺进的那双眼睛。
不,她没有剑,不用害怕,这最后一剑,她出不了。
一剑感知到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阵刺骨的凉意,而后便见到云随意的手中慢慢出现了一把冰棱做的利剑。
冷凝空气,从其中凝结水汽做冰剑。
这和复原双眼一样,早已非凡人所为。
还没来得及等他惊讶完,就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真气正朝着云随意的方向游走,并以一种诡异的路线在穿行。
这些真气仿佛在身体中汇聚成线,牢牢的将他绑住,化作一个提线木偶,无法行动自如。
一剑害怕了。
猛地,一股汹涌的力量接到了他的真气之中,而后,他浑身不受控制的开始动作。
他看见云随意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将手中的冰棱剑扎进了心口。
他也感受到了疼痛,因为他同样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扎了进去。
一剑跪了下来,大口的吐出鲜血。
但这一切并未结束。
云随意在朝他一步步走近,同样的,他也在走近云随意。
等到二人相对,云随意一手捏住他的肩膀,一手抚摸他的面庞,笑的一如平常。
“开元剑,一剑定生死。它的诡谲神秘之处便在于能控制对手的真气,如此方是一剑啊。”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痛到无法自拔,吐血不止,“你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我教你最后一剑。”
云随意笑了,笑的温婉灿烂,“没关系,最后一剑,我用在自己身上,带你走。你是我的徒弟,开元剑和我一样,不属于这个人间。我带你走,把传说留在这个世上,不要留下其他痕迹。”
说完最后这句话,二人齐齐倒下。
一剑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云随意嘴角含笑,闭住双眼进行最后的喘息。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二人共同经历的那段岁月。
在很多年前,从一个白雪皑皑的高山上下来了一个姑娘。她想要把自己一身的武学传递给人间,于是,她从路边捡到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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