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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娇娘 (薄月栖烟)


  待回了厨房院中,果然看到几个厨娘都凑在那笼子边上看,似乎都没想到薄若幽这一通古怪行径后,竟然当真被她试出了毒,薄若幽在每个笼子上做了标记,她想着,此番定然是两只老鼠一起毒发,而那大碗上必定无毒。
  她第一眼先看到了试大碗的笼子,果然看到里面老鼠窸窸窣窣还在乱动,她心中一定,又往后看去,这一看,她眼底光芒微暗,秀眉皱了起来。
  另外两个笼子里面,只有一只老鼠歪在地上未动,另外一只老鼠同样窸窣乱窜,不仅如此,薄若幽看清上面记号后,更陷入了迟疑。
  霍危楼肩宽腿长大步流星,未落后于她,于是眼睁睁瞧着她面色几变,不由上前问,“怎么了?”
  薄若幽又仔细看了几瞬,直起身子道:“与我猜测的有些不一样,那大碗之上无毒是应该的,可如果有毒,这另外两只老鼠应该都中毒才对,又或者,一只中毒的严重,一只中毒的轻微,可如今,却与我想的是反着的。”
  霍危楼凝眸,他明白薄若幽的意思,“你猜的是试泼了茶汤泥土的这只老鼠中毒最快,可如今毒发的却是试茶盏的那只?”
  薄若幽点头,“半壶茶汤都在泥土中,按理来说最是保留了毒性,而茶盏之上本就只沾了薄薄一层茶汤,碎了之后又扔在墙角,即便有毒性,应当也只有些残留才是。”
  她说完又去看老鼠笼子,却见歪在地上那只似已断气,而另外两只,同样的活蹦乱跳。
  薄若幽眸色微暗,“下毒之人,是在杯子里下的毒。”
  这是唯一的解释,然而薄若幽看向霍危楼,“可砒霜乃是白色粉末状,虽然茶盏乃是白瓷,可将毒物放入杯盏之中太过明显,宋昱不可能不发现,难道是小厮倒茶之时做的手脚?”
  霍危楼狭眸,“宋昱还在喝茶的时候便说要见卫荃,卫荃先出来见了他,而后二人才一起离开往后院去,当时情状不得而知,可与宋昱相处的除了小厮之外,还有卫荃!”
  寻常的小厮和宋昱无冤无仇,也不可能随便杀人,唯一的嫌疑还是在卫荃身上,薄若幽想了想也觉有道理,“的确,若将毒下在茶壶之内,下人们收捡的时候还要怕出岔子,可如果只是在茶盏之中,茶盏会被清洗,便是对店内众人,也可算悄无声息。”
  她只觉如此也说得通,心底一定,便暂做此推断,到底还是发现了毒物,薄若幽再无片刻前的沉重,眉眼间都带了轻松愉悦之意,她怕出岔子,还又多等了片刻,最终,还是肯定了只有茶盏之上有毒,此时已经快近子时,霍危楼带着她往前院去。
  因发现毒物,虽然卫荃嫌疑最大,可其他人也都多少摘不干净,那等在外的掌柜先是亲眼看到霍危楼二话不说捉拿了卫荃,又听闻后院之中发现了剧毒之物,当下急的喊冤。
  “侯爷明鉴啊,我们怎么会毒杀朝廷命官呢?不管是东家还是我们这些下人,都不敢的啊,这里是我们赖以为生之地,我们便是想害谁,也不可能在此处害。”
  掌柜跪地苦求,霍危楼吩咐其他人继续搜查拿人,自己则要先送薄若幽归家,他并未理会这掌柜,待二人出了门,却见那掌柜又追了出来,刚走到门口他便被拦下,于是他苦声道:“侯爷明鉴,我们当真没有下毒,那毒物一定是别人带来陷害我们的!”
  马车上,薄若幽听着掌柜带着哭腔的嘶吼面露动容,一时拧眉想了起来,霍危楼一看她神色便道:“不必想他所言,毒物已被验出,任何狡辩都是徒劳。”
  马车走动起来,可那掌柜的嘶吼却还不绝于耳,薄若幽问道:“他们都要入大牢吗?”
  霍危楼点头,“入京兆尹衙门,个个都要证供画押而后过堂,亦不排除有人知情不报,或者是帮凶,都要再细细审问才好。”
  死的人是四品朝廷命官,且牵连甚广,霍危楼当然谁都不会随便放过,可不知怎地,那掌柜的哭喊却萦绕在薄若幽脑海之中,“侯爷,我如今也在想,为何他们要在茶肆之中毒杀宋大人呢?宋大人身份贵胄,又与卫家相熟,且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怎么敢在自己的地方,就这般下了毒手……”
  “莫要顺着他的话想。”霍危楼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继续烦思下去,“真相细节如何,直使司会继续查问,你也不必想他们不会这般行事,权贵们的愚蠢和狂妄有时候会超乎你的想象,且谁也不知当日宋昱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二人又说了什么,或许是宋昱做了什么,导致卫荃不得不动手,狗急跳墙的时候,在自己的地方,岂非更方便?而那毒并非当场发作,他到时候只需狡辩到底,也拿他没有办法。”
  霍危楼此言说服了薄若幽,她心头不由微定,而无论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总算使得宋昱的命案有了极大进展,她心底还是颇为高兴的,可这高兴之中,却总有一丝丝不安,仿佛她真的在哪一处有所疏漏。


第123章 六花飞19
  看着霍危楼的马车离开薄若幽方才转身进门, 本以为程蕴之已经歇下,却没想到屋内竟然还是明灯大亮的,薄若幽快步到了正厅, 见厅内无人,又往书房去, 到了书房, 果不其然看到程蕴之在, 而让她意外的是,程蕴之正捧着药典在看。
  薄若幽有些惊讶,“义父, 怎么这般晚了还不歇着?”
  话音刚落, 良婶端着热茶从外面走进来,“小姐,老爷已经忙了一整日了, 午间小姐离开之后,隔壁黄老爷家里还不消停, 到了下午黄家少爷醒了, 毒瘾又发作了,黄老爷没法子只好过来请老爷, 老爷便过去帮了一下午的忙。”
  薄若幽听得微讶,程蕴之放下药典叹气道:“他们请的大夫知道霖儿中了那黄金膏的毒, 心底有些畏怕,竟然不敢给继续看, 他父亲便来请我。”
  程蕴之抬手揉了揉眼角, 又动了动脖子,“多年不曾这般看书了,有些累。”
  薄若幽扬唇上前, “女儿给义父捏捏。”
  她给程蕴之捶肩膀,程蕴之变靠在椅背上半闭上了眸子,又听他问:“你今日出去,可知道他们太医院有没有制出解毒的法子?”
  薄若幽摇头,“侯爷说暂无头绪。”
  “的确不容易,我从下午霖儿病发守到晚上,眼睁睁看着他病发闹了一场,后来又慢慢恢复了神志,却也未曾看出那毒瘾是如何消了的,倘若次次靠着忍耐淡下去便也罢了,可我瞧着却不是那般简单,从脉象看也是阴阳失调气血紊乱逆塞之状。”
  程蕴之叹了口气,“我这些年到底荒废了不少。”
  薄若幽听着此言眼珠儿微动,“义父这些年虽然不曾在外行医,可早些年的根底还在,那可是二十多年的积累,女儿觉得,您无论何时想再行医都不算晚,您如今才至不惑之年,往后还有几十年,这般一比,这几年闲暇光景也不算什么了。”
  程蕴之听得眸色微深,片刻后拍了拍薄若幽的手,“好了,都去歇下吧,你今日跑了大半日也累了,义父这身子骨也有些熬不住了。”
  薄若幽应声,又扶程蕴之去卧房,待往自己闺房走的时候便面露唏嘘之色,程蕴之出身医药世家,若非十多年前程家的案子,如今多半稳坐太医院元正之位,既有体面的尊贵,又可悬壶济世,可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然而薄若幽看得出程蕴之心思已有动摇,尤其当一个身患疑难杂症的病患在他眼前,处于医者的本能他也会想这般病症该如何医治,这才有了今日的忙碌,薄若幽很希望程蕴之能重新行医,如此既不辜负早年的苦学和程家的传承,亦能将这些年的苦闷不甘排解出来,可她怕触及旧事令程蕴之难受,到底不敢多劝。
  第二日一早,薄若幽起身梳洗后往正堂去,分明看到程蕴之的茶盏已经泡好了茶,却不见程蕴之的人,良婶见状指了指书房,轻声道:“早上起来,便又进书房了。”
  薄若幽眼底顿时一亮,亲自将茶盏给程蕴之端了进去,一进门,果然看到程蕴之还在翻书,一旁的砚台内已有浓墨,还有几张方子写好摆在一旁。
  见薄若幽来了,程蕴之道:“你过来看看这几张方子,可觉能用?”
  薄若幽笑着上前看了两眼,摇头,“女儿所学浅薄,看不出,不过义父开的方子定是比其他大夫开的好。”
  程蕴之被她逗笑,“这病症杂疑之处颇多,我倒是想了个法子,只不过不知有没有用。”他略一思忖道:“那黄金膏的毒,多半是伤到了病者脑袋,且每次毒发后的大半日,对人损伤极大,刚才我让周良去隔壁看了看,说是昨日未曾用饭,昨夜一整夜都在哭闹,到了天明时分才昏睡过去,若每次都这般熬着,身体也熬不住。”
  他眸色一定,“因此,我想着是不是不能直接断了黄金膏。”
  薄若幽不由睁大了眸子,黄金膏乃是毒物,如今大夫们谈之色变,可程蕴之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她忍不住道:“义父,衙门此番查问了许多病患,这些病患普遍都有一个共性,便是吸食黄金膏越久的人,毒瘾越大,毒发之时亦更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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