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选很容易猜测。
于是,在阮瑶离开后,阮唐便出了门,直接找去了孔陆府上。
孔大人很是惊喜:“阮大人能来瞧我,当真是稀客,正好我得了一坛子好酒,你我今晚定要对饮几杯……”
“我来,是有事情要问你。”
孔陆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笑着说道:“我和宿大姑娘一切都好,劳烦你惦记,我就说阮大人最是心善,总是记挂着我。”
这话听上去是夸他,夸得还很直白,差点就把阮唐想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可阮大郎并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被带跑的脾气。
他抬着头,认真地看着孔陆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妹妹和殿下之间的事情?”
孔陆点头:“如果说的是婚事的话,知道。”
阮唐就没有接话,转而道:“那他今天送到我家的物件,是不是也是你建议的?”
孔陆摇摇头:“不是。”
阮唐轻声道:“这便好……”
“那是因为这宅子原本就是殿下找人挑选的,赐给你之前还专门过来看过,那些工匠也都是季统领找的,自然清楚。”
阮唐:……
说着这里,孔陆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是借花献佛,还望阮大人莫要见怪。”
见怪,自然是不会见怪的。
阮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赵弘连赐下宅院这样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足以见得对自家的重视,这是好事。
可他就是莫名有种感觉。
就是自家大白菜被人悄无声息挖走以后的复杂感觉。
当然,这些话阮唐是不会说出口的。
他很快就将听到的事情消化掉,随后便沉默片刻,轻声道:“想来,当今圣上时日无多了。”
“啪嗒。”
孔陆着实没料到这人兜头就来了这么一句,吓了一跳,手上的杯子都差点摔了。
好在只是掉在了桌上,洒了点水,并没有摔碎。
他急忙将杯子扶正,然后才看着阮唐道:“慎言,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阮唐却是看着他,声音放得更轻,但是语气却很坚定:“既然太子殿下对我家小妹如此重视,那么赐婚之事必然不会马虎,如今这般想必是想要尽早定下。”
孔陆不解:“那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阮唐拿着水杯晃了晃:“陛下若有事,太子便要守孝,虽说本朝有先例,但恐怕不能大肆操办。”
孔陆眨眨眼,着实没想到这些,不由得道:“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既然如此,太子应该已经有了打算,自当有人建议太子殿下及早大婚。”
“殿下还在病中。”
“放心吧,很快就会好的。”
孔陆看着他问道:“那,阮大人想要当那个开口的人吗?”
“终究是我妹妹,我总不好出面,但孔大人可以往前一步,将此事摆出来,”说着,阮唐看向了孔陆,“作为臣子,自然要懂得分忧,想来太子殿下也会记着孔大人的好处。”
孔陆闻言,便细细打量起阮唐来。
如果说之前觉得这位阮大郎只是读书好,话本好,那现在看来,他的观察和嗅觉都很敏锐。
想要在官场上立足,这些毫无疑问都是极重要的。
一个足够聪明的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
而阮唐却没说话,只是盯着杯子看。
孔陆不由得问道:“你瞧着似乎有些舍不得?”
阮唐很清楚,自己未来是要绑在赵弘的船上,与孔陆是一边的,也就没有隐瞒,直接道:“宫廷深深,谁都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自然会担心瑶儿。”
“那……”
“但我不会阻拦。”说着,阮唐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我是他的兄长,是他的亲人,但也不能代替她决定她的人生,我能做的,就只有更努力些,让瑶儿多些倚仗,哪怕到了最坏的一步,也不至于没有退路。”
孔陆想说,在他看来,太子用情至深,分明是把阮女官放在心尖尖上的。
可这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儿就咽了回去。
既然阮大郎想要努力,这是好事,他是状元公,入了翰林院,使些力气就能扶摇直上。
况且人家当哥哥的护着妹妹,自己也没必要阻拦。
于是,孔陆笑着道:“希望大人官运亨通。”
阮唐便站起身来,回了一礼。
而后便是一段平静日子。
太子殿下安心养病,除了偶尔会和江太后那边来的佟嬷嬷说说话以外,就没见过其他外人,每天都喝阮瑶呆在一处。
即使只是凑在一起看看书,作作画,但因为有阮瑶陪着,赵弘也乐在其中。
当然,画出来的东西也为平静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而在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下来的第二天早上,赵弘便“病愈”上朝去了。
阮瑶则是留在东明宫前殿,一边盯着宫人扫雪,一边清点着刚刚送来的各式暖炉。
只不过这次用的时候有些长。
一直到中午都没能看到人回来。
阮瑶有些担心,就让来喜去瞧瞧。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喜从外面一路小跑的进来,因着脚下踩着雪,差点还滑跌了一跤。
夏儿赶忙扶住了他,阮瑶有些惊讶:“发生了什么事?莫要着急,慢慢说,可是还没下朝?”
“下……下了的,朝会早就散了。”
“那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来喜则是喘匀了气,左右瞧瞧并没有旁人,这才走过去对着阮瑶道:“阮姐姐,刚刚前头传来消息,说是早朝上有大臣谏言,说是殿下年纪不小,是时候选太子妃了,结果咱们殿下下朝之后,直接去找陛下请了旨意,定了人,这会儿已经有内监去宫外传旨了!”
第139章
赵弘要迎娶新科状元之妹的事情, 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宫廷内院。
而在这宫里,其实很难有秘密。
稍微有点人脉的都能打听到,阮唐的妹妹, 便是东明宫的女官阮瑶。
于是, 很快就没有人议论了。
纵然心中还有些好奇, 可阮女官不比旁人,人家和寿和宫那边走得近, 江太后也越来越不避讳对她的器重, 加上八局四处无论是内监还是宫女都很清楚,自己现在和未来都要受阮女官的恩泽,那么现在当然要谨言慎行。
可人人心中都有计较。
宫外的人或许会说,太子殿下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妻妾, 突然要迎娶阮唐的妹妹, 就是要重视寒门, 要重用寒门的意思。
可是在宫中,往往越是沉默寡言的越是能耳聪目明。
太子对于阮女官的特殊可以说是有目共睹,根本就与阮大人无关, 太子只是想要娶阮女官, 仅此而已。
有人羡慕, 有人泛酸,但这一切都消弭于一片静默中。
能在这皇宫里活下来的,必须要具备的就是灵敏的耳朵,清明的眼目,以及不多话的嘴巴。
故而相比较于宫外的热闹和热议,宫里反倒格外平静的就接受了。
东明宫内外更是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不少人都送了礼,但都是小物件, 真正贺礼要等成亲那日再说。
但真正登门的没几个。
除了李贵妃,便只有周美人了。
此刻周美人就做在阮瑶的厢房里,面前放着炭盆,她则是拿着栗子往里面丢。
阮瑶见状,便笑着道:“你若是喜欢吃,小厨房里新做了栗子糕的。”
周美人却是摆摆手:“那样精做出来的好吃归好吃,但我总是更喜欢这样现烧出来的些,剥着也有滋味。”
阮瑶也觉得有些好奇,便撂下了手上的册子,把暖炉也放到一旁,走过去坐到了周美人对面,拿了夹子从炭盆里挑了一个出来。
想要用手接,就听周美人道:“莫要直接拿,烫得很。”
阮瑶眨眨眼,然后答应了一声,将栗子放到了碟子里,端起来吹了吹,让它凉的快些。
周美人则是一点都没有往常温婉多情的模样,只管把护甲取下来丢到一旁,戒指也褪了,涂着蔻丹的细细指尖拨弄着自己碟子里面的几颗栗子,拿起一个,许是因为还烫着,便用两只手来回倒了倒,嘴里则是说道:“刚刚来瞧你就一直在忙,都要大婚了,有事情让底下人做就是了。”
阮瑶则是一手拿着碟子,一手托着下巴,温声道:“不过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也好做些安排。”
周美人捏开了栗子,笑着看她:“若是为了东明宫的入冬之事,倒也不急,待你与殿下的大婚以后再让人安排也是一样的。”
阮瑶摸了摸栗子,感觉不烫了,这才拿起来,作势要捏。
周美人想说,要先划开一个小口才好弄开。
结果还没等开口。
“咔!”
玉一般的手指轻而易举的就把栗子捏开了。
完完整整的一颗剥出来。
周美人:……
好的,是我想多了。
而后就听阮女官道:“不只是这些。”
“还有什么?”
阮瑶笑了笑:“大婚要用的器具,仪仗,大到轿辇,小到窗花,都要洗洗安排才好,总要仔细些才能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