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国不可一日无君,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会放到赵弘身上。
或许之前还会有人属意六皇子,但瞧瞧如今的情势,董皇后自身难保,子凭母贵,她又如何保得住六皇子的嫡子地位?
而赵弘虽说不是董皇后亲生,可起码是站着嫡子名头的。
加上太子殿下除了之前生过一场病,旁的就没有什么可以被挑剔的。
眼瞅着就要荣登大宝,众人怎么能不来提前巴结一下未来新帝?
此时才是站队的时候,晚了一步,怕不是要被记恨。
可是站队也是有讲究的。
直愣愣过来说想要投靠,不单单丢了脸面,效果也不好。
便是要委婉些,迂回些,从赵弘的喜好和身边人入手最为稳妥。
阮瑶能猜到,一旦他们打听到太子殿下何时出宫,那么,就会迎来一个又一个的偶遇,一份又一份的礼物。
只是阮瑶和来喜的态度一样,便是要只字不提。
倒不是故意阻断他们的好事,而是因为对东明宫人而言,谁靠过来,他们不在乎,但若是有人用这些消息加害赵弘,便是他们的过错了。
故而上下一心,态度一致,一问三不知。
见门外的人终于没了踪影,阮瑶笑着道:“这些日子怕是还要请公公多多注意些才好,也告诉夏儿,让她告诉嬷嬷们,莫要出什么纰漏。”
来喜立刻点头应允。
又听阮瑶道:“殿下等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来喜心领神会:“好,我这就去备轿。”
很快,轿辇就准备好了。
宫门们都见怪不怪。
这十几天来,太子殿下除了上朝,便是请安。
出来进去都是乘坐轿辇,似乎是因为受了惊讶,染了风寒,这才要仅剩下。
太后体谅他,只让他好好休息,不用每天都来。
皇帝收了折子,见都不见他。
只有董皇后,一句话都没有传出来,于是赵弘只能日日都去。
而一直跟着的阮瑶却知道,但凡太子踏进了明粹宫的大门,皇后必然会尖叫着让他们滚出去,从来都不想见的。
偏偏太子殿下雷打不动,准时准点的过去。
见面倒是不用次次见,甚至都不进正殿的门。
就把轿子停在院子里,赵弘在里面看看书本,瞧瞧折子,轮到小太子的时候还会嘴巴不停的吃些点心,每每都是待满了半个时辰便走。
阮瑶常在旁边陪着,虽不知道太子打的什么主意,可依然时刻警醒,生怕董皇后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不好收拾。
而趁着这段时间,阮女官也悄无声息的把明粹宫里面的宫人换了一遍。
放在几个月之前,她万万不敢想去动董皇后宫里的人。
这毕竟是皇后,执掌凤印,万人之上。
可如今,对已经得了江太后的默许,拿下了四局八所的阮女官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请,便有人把一切处置妥当。
哪怕现在董皇后尖叫刺耳,却根本传不出这个宫门。
四周围的宫人都低眉敛目,垂手而立,神色很是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今天,阮瑶以为也只是在门外等一等就是了。
却没想到,今日轿子落了之后,赵弘挑了帘子,狭长的眼目看了出来。
阮瑶便走过去,弯下腰,轻声问道:“殿下,可要下轿?”
大殿下嘴角微翘,语气轻轻:“不用了,”声音顿了顿,“总是站着,累不累?”
不待阮瑶说话,赵弘就看了眼季大。
季统领立刻转过身,对着一旁的明粹宫宫人说了句什么。
很快,就有人搬着软凳走过来,毕恭毕敬的放在了轿子旁边。
阮瑶也没有拒绝,只管侧身坐着,然后才轻声道:“今儿是有什么紧要事吗?”
赵弘轻轻点头,将手伸出来,扣住了阮女官的指尖,嘴里道:“应该算是个紧要事,或者说,是热闹事。”
阮瑶好奇问道:“是什么?”
“一场,大戏。”
就在这时,又有人进了明粹宫的宫门。
虽然距离远,瞧不清楚模样,但是看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位位份不低的宫妃。
阮瑶立刻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松开了赵弘的手。
大殿下也没坚持,只管用宽大袖口挡住了指尖。
只是心里想着,若有一天,能十指紧扣又不用避着人才好。
阮瑶并没有发觉自家殿下的异样,她的眼睛只管瞧着来人,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是周美人。
自从上次周美人暗地里告诉她赵昆的死讯后,阮瑶就未曾见过她。
听闻,皇帝钦点周美人侍疾。
按理说这会儿她应该是在皇帝身边才对。
为何到了皇后宫中?
阮瑶心中疑虑,但到底没有直接问出口,而是对着周美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娘娘福安。”
周美人没等她曲下身子,就伸出手将阮瑶扶住。
此刻的美人娘娘眼里带着笑,脸上妆容精致,姿容秀美,半点都看不出侍疾该有的苦楚。
恰恰相反,阮瑶觉得,她就没见过周美人这么开心的时候。
而周美人原本就是投靠了太子的,此时也不避讳,笑着道:“女官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想要求见皇后娘娘的,顺便了却她的一桩心愿。”
“什么心愿?”
“皇后娘娘不是一直觉得自己被关在这里十分冤枉吗?那我便给她个机会,去找陛下伸冤哭诉,总好过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吵闹。”
阮瑶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家殿下。
刚刚他就说是要来看戏,结果周美人就来了,要将董皇后带走。
其中必然有赵弘的谋算。
不说旁的,单单是门口的那些侍卫,若没有赵弘的首肯,恐怕不会轻易放董皇后离开。
只是不知道,这戏,到底要怎么唱,唱的又好不好看。
心里有着各种猜测,阮女官却都没有显露在脸上。
她只管对着周美人恭敬道:“还请娘娘小心些,皇后娘娘怕是情绪不稳。”
周美人笑容依旧:“且放宽心,本宫不怕她发癫,只怕她癫得还不够。”
说完,周美人就转过身,大步走向了内殿。
而在她身后,并没有宫人跟随。
阮瑶是知道周美人与董皇后之间的龃龉,当初若不是董皇后设计,让还是宫女的周氏被皇帝瞧见,恐怕她已经能安稳出宫,不至于被困于这方寸之地。
而且听周美人刚才的意思,俨然是准备与董皇后撕破脸皮。
阮瑶担心:“她会不会起了杀心?”
赵弘又挑起帘子:“瑶瑶担心董皇后?”
阮瑶轻声道:“我是担心周美人。”
虽说董皇后坏事做尽,可毕竟是皇后之位。
一旦伤到她,只怕周美人是脱不了罪责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何必把自己牵连进去?
赵弘看得出她是真的担心,便宽慰道:“周美人不会伤到我那位母后的。”
“为什么?”
“这世上,许多时候,活着是要比死更难受的。”
阮瑶有些不解其意,正要询问。
结果就看到殿门大开。
周美人施施然的靠着殿门,语气漫不经心:“娘娘何须如此慌张?哪怕陛下真的查出刺客真相,至多夺了你的凤印,命还是能保住的。”
而董皇后发髻散乱,眼目赤红,死死盯着周美人,声音格外嘶哑:“本宫要见陛下,本宫,要见陛下!”
第134章
阮瑶见她如此, 着实是有些惊讶。
其实在她看来,董皇后比预想中的坚强。
十数天前,阮瑶与太子第一次来时,是见过董皇后一面的。
那时候的皇后娘娘还勉强有着后宫之主的威仪, 哪怕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也未曾落于下风, 甚至还有心思和赵弘针锋相对。
而接下去的这些天里,董皇后都未曾离开过内殿, 阮女官自然也就没在见到她。
今日再见, 便惊觉对方变化颇大。
发髻虽然还梳着,但是发饰显然用得少了许多,而后还有一缕长发垂落。
脸上也是不施粉黛,眼下尤显疲态。
而那双眼睛一片通红, 似乎是许久都未曾安睡。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弘的轿辇, 几步上前, 作势就要扑上去。
结果就被明粹宫自己的宫人拦住了。
董皇后也不挣扎,只是眼睛盯着赵弘看,哑着嗓音道:“让本宫见陛下。”
阮瑶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赵弘。
便看到太子正坐在轿内, 脸上依然带着笑, 可是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刚刚对着阮瑶才有的温情, 尽然是冷淡凉薄。
而后,就听赵弘开口,声音格外温和:“母后,您现在需要静养,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紧要事,父皇那边自有人照顾,母后尽管放心。”
董皇后却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苍白的脸上有了气恼时才会有的淡红:“赵弘,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我之事,为何要牵扯泰儿!”
阮瑶微愣。
六皇子赵泰?
如今阮女官在宫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对外界的事情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是能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