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乔适时尖叫出声,一把抱住了顾婆子的大腿,然后喊道,“坏叔叔是小偷儿!坏叔叔是小偷儿!”
稚嫩的童声立即提醒大家发生了什么。
顾拓也是大吃一惊,不禁指着顾全,“怎么是你?”
顾全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目光恶狠狠地扫向顾拓,然后看向族老的方向。
顾康则背对众人悄悄地朝顾全摆手,谁知道顾全却看也不看他,伸手艰难地想从水缸里爬出来。
顾康连忙伸手去扶他,等把人从水缸里捞出来,顾全却抹开他的手,不领他的情。
看到满头血污的顾全,众人都有些愣住。
顾婆子率先开了口,拎着棒槌指着他,质问道:“顾全,夜半三更,你到我家来偷东西,你还有什么好讲的!”她紧接着转向族老,说道:“请族老为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啊!”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旁边的村民不禁疑惑。
顾婆子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老泪纵横,讲道:“我知道了,肯定是白日里顾全听说我找到了地契,所以为了侵占我家田地,就来偷我家地契!真是贼心不死啊!”
顾婆子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族老,族老面色不禁一红,紧接着问她:“陆氏,你可有什么凭据?”
顾乔听到这话顿时想要冷笑,她一脸无辜地看向族老,软糯地问道:“族老,如果坏叔叔不是贼,他干嘛翻我家墙啊?而且我家东西都被他偷走了呢!您为什么不问他,要问我奶奶呢?”
孩子清澈明亮的视线在火把的映照下,仿佛一面镜子,清晰地照见人心的丑恶。
族老噎住,被这童言童语问哑了。
顾全却是个无赖,不禁吼道:“我就看你家墙上缺了个洞,准备帮你家补补,哪知道就掉下来了!婶婶,你说我偷东西,证据呢?”
顾婆子气得胸口起伏,“是不是我找到证据,你就认?”
“证据呢?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顾全动了动脖子,蛮横无比。
“证据就在水缸里,你进屋偷了我的匣子,那里面还装着我今天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地契文书,和老顾给我留的金簪子!”
“什么!”众人色变,还真有证据。
顾全面色一变,“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
“胡不胡说把匣子捞出来就知道了!”顾婆子立即截断了他的话。
顾全面色一变,“你设计我!”
顾婆子立即淌眼抹泪,“偷东西的反而说我诬陷,这天下还有王法族规吗!族老,东西就在水缸里,我看着从他手里掉进去的,请您为侄媳做主啊!侄媳一家没了男人,却不想被小辈欺凌至此,强占田地不说,如今竟还要我这耕读养出举人的人家背上恶名,这简直就是要我的命啊!”
说着,顾婆子一下子跪了下去,顾乔也跟着跪了下去,祖孙俩异口同声抽泣道:“请族老做主!”
“这是做什么!快扶起来!”族老立即杵着拐杖喊道。
他身边立即有小辈前去扶顾婆子。
顾婆子跪着不起、态度坚决,又俯身叩首,喊道:“请族老做主!”
到这个时候,族老已经无法推脱,只能先命人把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匣子捞起来。
不一会儿,还真从水缸里捞出了一个半尺见方的木匣子。
有人举着火把照了过去,拿着木匣子的人则当着众人的面把匣子给打开了。
匣子已经泡了水,里面有一沓纸,纸上放着一支金簪,灿灿发光。
众人看到金簪,眼里都露出了惊愕和贪婪的神色。
有妇人忍不住惊叹,“还真有金簪!”
顾婆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讲道:“族老,还有族中长辈或许认得这根簪子。这是当年我儿顾熹高中举人,他爹为了让我宴客,特意去城中打的。当日流水席宴客,大家都应见我簪过。除此之外,金赞上还刻了我闺名。”
族老拿着金簪细看,上面果然有字,正是“敏芳”,由此确定这确实是陆氏之物。
他又抖了抖衣袖,然后伸手去翻那金簪下面的地契文书。
结果文书遇水,上面的字迹和印章早已洇开,模糊成一团,黑的黑、红的红,不可辨识。
“我本来以为地契全部被烧了,后来才想到,我家那口子生前最是财迷。我这簪子只戴了一次就不让我戴了,说是要收回去熔了,未来给他小金孙。我左思右想,才想起真金不怕火炼,既然我没在正房里找着这支金簪,会不会被我家那口子藏了起来?这不,我今天伤心欲绝,回家来把地全部翻了一遍,终于在那地下找到了这个匣子!本来准备明儿一早就去找族老的,谁知半夜就遭了贼。族老,求您做主啊!”
族老眼皮子跳了跳,不禁看向顾全。
这有地契和没地契,那可完全不同。
第8章 麻袋说话,露出马脚
顾全却立即吼道:“那地契都被水泡过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也是,这不好辨认真假。”族老接道。
顾乔算是发现了,这族老就是个明哲保身的墙头草,而且私底下不知道和顾全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能保顾全则保。
她冷笑一声,随后故意跳出来指着顾全说道:“那还不是怪你!都是你!族老,我叔祖家昨儿也被偷了,地契先不说,坏叔叔肯定偷东西了,我叔祖家被偷的东西也肯定在他那儿!”
“对,去搜一搜他家,就知道我拓老弟家的东西是不是也被他偷了。”顾婆子立即跟着说道。
柳氏一听说自己被偷的东西有可能找回来,立即喊道:“对对对,搜他房子!”
“娘!”高氏不禁着急地拉她袖子,提醒道,“顾全有牛!”
“有牛有什么用?你公爹都把人打了,人已经得罪了,先把东西找回来要紧!”柳氏回道。
顾拓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横眉紧皱,对族老鞠躬道:“请族老明察!”
顾康和高氏立即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两口子着急到不行。
而顾拓的另外两个兄弟看到自家大哥受欺负,也立即恳求族老做主。
顾全完全不慌,那是稻谷,难不成稻谷还写有名字不成?
“你们尽管去搜好了!”他偏头,然后冷冷地瞥了顾乔两祖孙一眼。
高氏却极了,急忙给他使眼色。
柳氏皱着眉头,“你眼睛抽了?”
“没。”高氏连忙缩头。
“那就少和那顾全眉来眼去,你男人还在边上呢!”
高氏:“……”
她只能使劲拧了旁边的顾康一把。
顾康疼得龇牙咧嘴,还自作聪明地压低声音讲道:“怕什么,查不出来的。”
高氏简直快要昏厥过去。
顾乔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央求道:“婶婶,你能扶我奶奶一把吗?天太黑了,我怕奶奶摔倒。”
“去扶你大伯母吧。”柳氏开了口,并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递到了顾康手里。
高氏没有办法,只得跟着顾乔去扶顾婆子。
很快,族老让人带着顾全,一行人往顾全家里赶去。
顾全是养牛犁地的一把好手,这是家中祖业,所以他家院落还算宽敞。
两个颇有威望的族中长辈问了顾拓家丢了什么后,顿时面色犯难,“这……”
顾全忍不住嚷嚷道:“这怕不是丢了粮,而是吃不起饭准备死乞白赖吧!谁能证明我顾全家的粮食就是偷他家的!”
“你!”顾拓气怒,转身直奔顾全家的堂屋去。
村里人都知道顾全喜欢把粮食堆在堂屋,日夜看着,顾拓自然也知道。
他指着顾全家墙根下堆着的粮食口袋讲道:“去年秋后分粮,你家就你一个人,这里的粮食显然超过定额数量,那就是偷的!”
“别忘了,还有我犁地挣的呢!”顾全反驳。
“犁地挣的也有定数。”
“我还去隔壁村犁地了,你都知道吗?”
“这……”
这下,当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一时间,村民议论纷纷,显然也不知道信谁的好。
不过看到顾全还有那么四口袋粮食,大家眼里都不免放光。
要知道,顾全家可就他一个人,那当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
“等等!”柳氏却抬步走了上去,细细地盯着那麻袋,然后手指颤抖,“这、这是我们家的麻袋!”
“怎么着,麻袋还会说话不成?你叫它一声你看它会不会答应你!”顾全十分嚣张。
柳氏却指着那麻袋左下角的补丁激动道:“这一看就是我儿媳高氏补的,她惯会偷懒,直接用平针锁边,我说了多少次都不肯改!”
高氏听到这话,面色瞬间涨红,等触到顾全吃人的目光,她脸色又接着由红转白。
众人也指指点点,实在是柳氏没少和村里的妇人谈论她这儿媳。
麻袋是装粮用的,要求十分结实,平针虽然省线,但一旦某个地方发生刮蹭,就会影响整个补丁,所以通常不会有人家补麻袋选择平针。
这样看来,这麻袋还真是高氏缝补的。
“我家麻袋怎么会在你这里?顾全,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我家粮食就是你偷的!”柳氏立即指着顾全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