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威势甚重,何老三惧怕得抖了两抖,根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反而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我的主子是陆家的陆少临少爷。”
众人哗然。
陆少祈脸上登时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控制不住走上前去,俯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问道:“你是陆家家仆,当初因为打碎了我二弟的东西被赶出府,我瞧你可怜才收留的你,你怎么……”
何老三羞愧地垂下头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出了陆少祈的伤心。
陆少祈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往旁边愤怒地一扯,然后站起身来,拱手对葛典吏讲道:“葛大人,我二弟对我诸多不忿,原是家事,可如今却累及诸位贵客遭罪,这却不是陆某愿意见到的。恳请葛大人彻查此事,也好让陆某给在场诸位一个交代!”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一副痛心神色,很显然,若非陆少临逼他至此,他也不会咄咄逼人。
第486章 疑窦(三更)
众目睽睽,葛典吏也不能推诿,不能说是查了一半就收手。
于是,葛典吏干脆将那何老三绑了起来,请了陆少祈、顾婆子这两个十里庄的负责人,又请了张仲谦之父以及今日两位有轻微腹泻之症的商人,及其他相干人等,一行人出了农庄,前往府衙。
至于梅涣青则留下来,配合陈大夫熬药救人。
不管这件事最终结果如何,在十里庄吃坏了肚子的人都必须妥善安置。
顾乔则立即在心中盘算,如何安抚这些人。
最终决定,为这些人开通年卡。
凡今日腹泻之人,每人皆可免费领养一垄土地,不单如此,还享有十里庄一年的进园特权。接下来这一年除了饮食之外,入园和体验项目都不用付费。
如此一番,总算是将人心安定了下来。
随后,顾乔又一人赠送了一竹篓灰豆腐,两葫芦趵突泉泉水,这才将人一一送走。
等到所有客人离开后,顾乔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圈椅上,心中仍是后怕不止。
田氏着急地在大堂里转圈,“老天保佑,幸亏没闹出人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伍秀兰则蹙着眉头,知道这件事远非“不出人命”那么轻松简单。这行商讲的是一个名声,更何况是做饮食,一旦名声毁了,所有努力便付诸东流。
“肯定是那陆少临搞的鬼!上一次就是他!”梅执勇气愤。
“大家先别慌,婶婶和白管事已经去了,如今证据确凿,只待衙门判决。”梅涣青讲道。
“舅舅说得对,咱们现在担心也没有用,都动起来,按原计划继续行事。”顾乔立即讲道。
好事多磨,就当这是老天对她的历练好了。
接下来,白管事不在,顾乔便担任了他的角色,把所有伙计集结起来,一番提点和勉励后就让他们去打扫收拾。
顾乔又去登了账簿,虽然都是免费,但是账簿该登的还是要登。
另外等到伍秀兰、田氏等人都收拾好后,她还召集大家开了总结会,对今日发生的情况以及客户爱好都一一进行梳理、盘点。
就连对剩菜的分析都不曾错漏。
针对今日雅间突然紧张的情况,今日办妥算是侥幸,顾乔由此决定,将“稻米”雅间预留出来,只接受预定,另外,将与“稻米”对称的“小麦”雅间空出来,用作备用。
诸此等等,皆是查缺补漏。
到了亥时初,顾婆子终于得以返回,一同前来的还有陆少祈。
陆少祈一进门就朝众人致歉,言明今日皆是因为他的原因才导致了这场危机。
众人云里雾里,后来听他细说,才明白果真是那陆少临做的手脚。
陆少临那手下的二管事被何老三指认,因为知府亲自审理此案,二管事太过害怕便全部招了,将陆少临吩咐自己打压陆少祈的计谋全部吐了个一干二净。
人证物证俱全,陆少临因为支使他人害人性命被下了狱,不过当场就被陆仕元以重金作保接回了家里去,而那二管事和伙计则被收押,各自判了刑。
终归没有闹出人命,所以只是判了几年牢狱并罚了银两。
一时间,这事闹得全城皆知。
等陆少祈走后,顾乔连忙问道:“奶奶,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同去的客人们的态度怎么样?”
“客人们都恨毒了那陆少临,毕竟若是那伙计当真放了砒霜,说不准今日谁就送了一条命进去。便是换成巴豆,也叫他们好生难受。当然,客人也数落了咱们管理疏漏。”顾婆子回道。
顾乔又追着问了几个今日衙门上的问题,以及各人的回答和反应,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那陆少临死不承认他让二管事放砒霜?还说他只是叫人放巴豆?”顾乔又问。
“嗯。许是怕引起众怒,又证据确凿不容狡辩,遂想退一步求个从轻处罚。”顾婆子回道。
“是吗?”
顾乔在脑海里琢磨着这一件事。
但两日过去,她也没琢磨出什么来。
四月二十四日,沈昭和梅执恕得了假,来到了十里庄。
顾乔特意挑了二十五这天招待秋山书院的书生,除了想要借着读书人之口显扬名声外,更是想替沈昭和梅执恕牵线,让他们能够有机会早日接触这秋山书院的学子们。
先不说梅执恕,单说沈昭,沈昭便是极有可能与他们当中的某些人成为同窗的。
既然会有这样一天,何不提前认识、打好关系?
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顾乔更相信人生都是经营出来的。
“我听说了前日的事,本想昨日就过来了,但因为明日请了假,再请先生定然不允,只能拖着。那日如此凶险,你们吓到没有?”沈昭问她和沈晚。
沈晚摇了摇头,“那日我与秀姨在成衣铺子,后来才过去,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我倒是没吓到,就是巧儿姐怕是累坏了。”沈晚看向顾乔讲道。
三人坐在沈昭屏风前的圆桌旁,那一方小几恰好可以摆放茶水和点心。
顾乔伸手剥着盘子里的葵花籽,这葵花籽是播种后剩下的,她便炒制后留下来给自家人吃,只是她剥开了却不吃,整个人俨然在走神。
“巧儿姐?”沈晚喊了喊她。
“啊?”顾乔这才回神。
“你在想什么?”沈昭问她。
顾乔这才拧着眉头,目光停留在自己剥的瓜子上,忍不住联想到陆少祈爱吃南瓜籽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她立即将那日天然居发生腹泻之后的一干事宜以及顾婆子他们去公堂上对质的情形给沈昭讲了一遍。
“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说完她又忍不住补充道。
“是白管事发现了那伙计的不对劲,将人直接领了出来?”沈昭问道。
顾乔点头,“是的,而且那葛大人还让白掌柜和他的属下去搜了那何老三的房间。典吏都是这样办案的吗?仅因为怀疑,便直接搜查?”这也是顾乔觉得疑惑的地方。
“不,不在于搜查这件事,而在于……葛典吏为什么要让人去搜查?”沈昭反问。
“什么意思?”
第487章 质问(四更)
“照你所说,你怀疑那葛典吏与陆少临交情颇深,所以葛典吏当日特意不打招呼就上门做客,极有可能是来砸场子的对不对?”
“对。”
“那他砸了吗?没有。他没有任何异议的就接受了凉亭作为临时雅间的安排,并且在之后整个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也没有明确的偏向。”
“那是因为他要顾及在场诸人的看法啊。”
“这就是矛盾所在。”
“什么矛盾?”顾乔被越说越糊涂了。
“其一,如果他是陆少临的人,便是不知陆少临的安排,陆少临也不会让他搅和进这件事里,毕竟闹出了人命,陆少临怎敢担保万无一失,不会查到自己头上?葛典吏顾忌众人,自然要彻查,那当场查和事后介入,这其中区别就会很大,所以葛典吏不该出现在这里。”
“对哦。”
“其二,若他不是陆少临的人,为何会故意对何老三说出那等引人遐想的话?并且喜形于色,显露出他与陆少临的亲近?”
“这……”顾乔拧眉。
“另外,陆少临这一招,也太愚蠢了。”沈昭直言不讳,“我若是他,绝对不会用砒霜。若是巴豆,人们拉肚子,不过是怀疑东西不干净;可若是出了人命,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怕是要咬死这件事不松口,他果真认为自己设计得天衣无缝?就不怕东窗事发得罪了所有人?”
“他现在就像你说的那样,确实得罪了所有人。不但如此,他身后的陆家也得罪了所有人。”顾乔吐槽道,只是说完后,整个人突然一凛。
沈晚在旁边插话进来:“我听二表哥嘀咕过,说那陆少临确实是脾气暴躁、没什么城府的人,不过是仗着有个亲娘能耐,其实他啊,和陆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么说,那陆少临果然是个蠢的?”沈昭挑眉。
顾乔脑海里却嗡嗡嗡的,好似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