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墨漾也不多说,只又往茶里加了一块糖。
于溯好笑道:“你最是奇怪,总爱喝那些苦得同药一般的茶,又往茶里头加糖。”
墨漾又饮了半碗茶,道:“你不懂,越是苦涩越是有滋味,可苦得多了,便也想甜一些。”
“换杯不苦的就是了,何必这般麻烦。”于溯越发觉得好笑。
墨漾不说话了。
外头来了小侍卫,请于溯去见陆衡。
于溯便起身:“墨世子,改日请你喝酒。”
墨漾没有起身,同于溯笑一笑:“好。”
*
莲夫人之事虽然过了半月,但窈窈还是忍不住想起这件事来。
她有一颗没一颗地往湖中扔鱼食。
她心里总觉,这莫名出现又神秘失踪的莲夫人,定不会就这般消失,她觉,这位莲夫人是还会出现的。
“墨世子,这里头是皇后娘娘。”刘茉看见来人,出言告知。
墨漾面色如常,大大方方地看刘茉,目光越过刘茉,自然地落到窈窈身上去:“臣前几日上了折子,陛下允臣今日来见姨母,却不小心走错了路,请皇后娘娘恕罪。”
先帝淑妃,如今的淑太妃是墨漾的姨母。
窈窈抬头看墨漾一眼,又淡淡地移开目光,《皇佞》原文中曾写过墨漾几字,墨漾是定国公府墨萱的亲哥哥,而墨萱便是恭顺皇后曾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她知,这次郑氏案能查出,是因墨漾的缘故。
她听说,墨漾查墨萱之死,查了十年之久。
“刘茉,让人送墨世子去见淑太妃。”窈窈说罢,便又继续瞧湖里的鱼。
刘茉应了,唤人。
墨漾看着身穿红裙的窈窈。
觉到怪异的目光,窈窈有些疑惑地抬头去看,墨漾正好转身同小宫女离开。
*
入了夏,窈窈便贪凉,殿中常放了许多冰,窈窈打着小扇伏在软靠上睡了过去。
海棠红的裙子极为衬人,窈窈生得白,这海棠红一上身,便又多了几分娇媚,纤细的玉手随意搭在软靠,手中的小扇早滑落下去。薄纱披帛不知何时落在了窈窈面上,半掩着窈窈的娇美的侧颜,朦朦胧胧的,像是给窈窈戴上了面纱。
陆衡很想隔着薄纱吻窈窈,他不忍吵窈窈起来,只俯下身子,隔着薄纱轻轻碰了碰窈窈的面颊。
他慢慢将窈窈搂起,将那掩着窈窈的薄纱摘下,半跪着将窈窈抱到了罗汉床内侧,拉过床尾放着的薄毯给她盖上。
窈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玉臂一搭,海棠红的薄纱长袖高高地卷起,露出白玉般的一只胳膊,因为刚睡醒,她并没有完全抬起漂亮的眼眸,羽睫微垂着,声音也还有些慵懒:“不是说今日不回来午歇吗?”
“赶着处理好了,便回来了。”陆衡执住窈窈的手轻轻捏了捏,又道,“我吵着你了?”
窈窈往陆衡怀里埋:“倒不是的,午歇不必睡太久,我本也该醒了。”
陆衡的手掌在窈窈的胳膊,将她搂在怀里,又将薄毯拉上几分,温声:“那便再躺会儿。”
他知窈窈刚醒来,就懒怠着起身。
窈窈拉着陆衡的袖子,抚上头的云纹刺绣,她仰起下巴瞧陆衡,问:“下午可还要去太极殿?”
陆衡低头轻轻啄她两下,将窈窈的手拢在手中:“不去了,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
窈窈面上染了薄红,明明同陆衡再怎么亲密的事都有,可只要陆衡同她亲近,她面上便烫得厉害,想来,这是她的毛病,脸皮子太薄。
陆衡捧起她的脸,去吻窈窈。
于窈窈来说,只要两个在一处,便是看着对方傻坐也是有趣的,她让陆衡亲了个够,一个吻结束,便又瘫在陆衡怀里。
陆衡衣袍大敞,露出结实如玉的胸腹,因为窈窈那一颗药,他的身上再留不下疤痕,有时二人闹得过了,窈窈抓了他一身,也不过一日便全好。
反倒是窈窈,只能用衣裳挡着。
窈窈一愣:“你脱什么衣裳?”
“怕硌疼你。”陆衡将衣袍掷了,天热,不穿也不觉冷。
窈窈取回中衣,又起身取了柔软舒适的长衫来,给陆衡穿衣:“那也不必连中衣也脱了,不怕着凉吗?平日还总同我说,切莫贪凉,自个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长衫松松垮垮地上了身,陆衡抓住窈窈的手,搂住她的腰肢往怀里带,伏在她的肩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同你不一样,我向不怕冷,你是女子,平日若着凉,来小日子便该疼了。”
窈窈抿着唇,他是心细。
陆衡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又道:“我把你搂在怀里还怕被人抢了,哪里能忍心瞧你来小日子疼得面色发白,若是能让我替你受了,那便好了。”
窈窈忍不住笑,道:“尽说些玩笑话。”
“我确是这般想的,只是无法将这疼过到我身上来。”陆衡道,上月窈窈不注意,贪凉,来小日子便疼得打滚。
窈窈抱着他,道:“你现在整日督促着我,我平日注意着呢,再说,不管怎得疼,只要看到你,只要你给我揉着,我便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了。”
她多喜欢他陪着啊。
“这会儿还说话哄我。”陆衡虽这么说,但他爱窈窈的甜言蜜语,爱窈窈说的无法离开他,“哄归哄,但管我还是得管的,你小日子再有五日就该来了,今儿起便不能偷吃那些冷冰冰的果儿和冰沙。”
“啊?”窈窈委屈巴巴地瞧他。
陆衡眉眼含笑,又补充道:“我同皇祖母和姑婆说好了,她们也不会准你偷吃的,刘茉她们自然也不会让你偷吃这些,这几日多用些暖的,切不能着凉贪嘴。”
窈窈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她晓得陆衡是再见不得她疼得打滚了,上回她疼得厉害,陆衡吓坏了。
陆衡低头亲亲她,哄道:“等小日子过了,我给你做冰果吃,现在便听我的,好不好?”
“好,我知道啦。”窈窈整个人欢喜起来。
*
陛下擅音律,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但皇后一曲流云抚的几与陆衡无差,这是任谁也没料想到的。
皇后回宫半年多,平日不常露面,京中世家虽都知了皇后并非是个痴傻的女子,但也不曾想,这位先前被京中传的痴傻废皇后,除了常人难及的容貌外,还抚得一手好琴,除外,众人今日还见到了陛下与皇后同赠给英国公的生辰礼。
气势磅礴的山水图,落款写的是当今陛下与皇后的名字。陛下早为太子时,便是琴棋书画四绝,京中无人能匹敌,做得好,是正常的,倒是那位从无姓名的皇后,一再令众人惊喜。
皇后德才兼备,容貌倾城,能堪后位。
窈窈听了这些私下传的悄悄话,忍不住笑道:“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吗。”
她的画和字是好的,但棋是下得极烂,琴相当一般,唯有一曲流云,她同陆衡学得了精髓,便也成了她唯一抚得出韵的曲。
“我便是知道,才同你说啊。”敏娘哈哈笑道,私下里,她们便同以往一般,并不约束着。
今日是陈简的生辰宴,京中世家贵族皆来了,陆衡同窈窈亦是一并来了,英国公府好不热闹。敏娘丢下满院子的贵妇贵女,偷偷跑来同窈窈喝茶。
窈窈眉眼又是一弯。
“闹腾腾的,我听得脑袋都要炸了。”敏娘的性子同京中世家女子是很不一样的。
窈窈明白,便道:“便快过去了,简表哥该心疼死了。”
“他若不心疼,我便打他。”敏娘深邃的大眼弯了弯。
茵茵从长廊那跑来:“公主公主,后头闹了事,您赶紧去看看。”
原是后头有两位贵女起了争执,落水里去,敏娘作为英国公府主母,岂能不过去。
敏娘无奈地起身:“我去看看谁在惹事,定不放过。”
窈窈扑哧一笑,让敏娘赶紧去。
这一处水榭安静,又是纳凉的好地儿,外头的宾客来不得此处,陆衡同陈简在前头的正堂里,不但是生辰的祝贺,众人还谈起了国事,窈窈与敏娘便私下出来。
这本是不该有外人来的地儿,故而侍从见到墨漾面色很是严肃。
“墨世子万不能惊扰皇后。”刘茉肃声。
墨漾站定不退,道:“臣今日是有事求见皇后,望通禀。”
一个年轻的外臣无召,自己求见皇后,显是不合规矩的,若有个差错,便能给定国公府惹上重罪。
刘茉不觉墨漾会是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人,道:“墨世子逾矩了。”
“是因亡妹之事,还请刘大人通禀。”墨漾仍不退。
刘茉一顿,踌躇许久,终是去禀。
窈窈让墨漾入了水榭。
墨漾不行礼,眸中复杂,沉沉看窈窈。
显是不喜欢自己,窈窈只当是因墨萱的缘故,但墨漾总不能将墨萱的死怪到她身上,其实墨漾没有理由求见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最近总见到墨漾,墨漾也莫名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在此之前,她明明没有见过墨漾。
她不想让陌生男子这般沉沉地看自己,也不赐座,只道:“墨世子,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