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一言难尽：“……”
真是影帝啊，刚刚还煞气逼人，这会儿说收就收，怎么做到的？
而且——
“你如今是长仙门掌门了，虚荣是不对的。”苏绾软糯糯地说道，皱着眉头看着他，觉得这男人一定是被自己的地位给洗脑了，怎么变这样了，人孙渚青都说了世上就剩最后一枚了。
况且……她对这男人的小金库抱着高度怀疑，据她了解，长仙门还挺清廉的，素来都是搞朴素风，这东西怎么看都很贵。
司空墨白：？？？
这跟虚荣有何关系？
“走吧，你用不着送东西，去吃鱼吧。”苏绾细声道，垂下眼眸勉强地给他抿了个小梨涡，手上抱了那木匣子扭头就准备走了，不管以前的事情怎么样，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两人其实生疏得很。
“我不要跟他共食。”他淡淡地来一句，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就这么离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绾那双自始至终都在逃避他的眼睛，自己那只很想往下滑交错她指骨的手，一忍再忍。
她没有再表现出对他的生气，也没有控诉他当年换掉盒子欺骗她的行为，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地撇开眼睛，与他之间无所适从。
这让他胸口里沉着的一头乌云瞬间凝成了石头一般，狠狠地压得他喘不上气，当年她坠落下去时，看着自己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充满了难过和指责，一直定定地看着自己，直到消失在那淡粉色的仙障后。
她素来脾气很好，除了神魂受伤灵力逆流的那段时间以外，几乎都没见她真的生气，像是一个软糯糯的泥菩萨，依附在自己身上淋不得雨水，又承不了风。
可是却偏偏可以承受这世间种种波浪，对世间的一切分明怯懦畏惧着，却说要帮苏十一取玉魄石，不管多困难都要走下去，谁对她做了什么，言语或者身体上的攻击，她虽然不高兴，可是转头又无所谓一样地忘记了，回头也从来不对自己吭一声，看起来柔弱可欺。
但司空墨白却知道，那些人根本没有伤到她，也伤不着她，像秦瑶，苏绾根本没有在意过也没上心过，她心里坚硬到谁都伤不起。
那么爱哭的人，确实是水做的，只是这水既能做天上的雨水，也能奔涌入海，谁也折不断。
可是他却不小心地冻住了这个水做的、本来折不断的女人，没抓稳还把她摔碎了。
他宁愿自己真的冻得再彻底一点了，至少现在，苏绾对着他不至于如此平静冷淡，笑容勉强到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司空墨白难受，还是忍不住上前稍一用力将她拽了过来，苏绾像是十分敏感地用最快的速度挣脱了他，一道灵力轻松地将他撞开，他露了几分诧异，苏绾体内的灵气果然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她不再害怕也不软弱了，体内的灵气强盛且充沛，远远超于他当初双修后带给她的。
如今苏绾的内修少说有千余年不止。
是因为九凝吗？
到底是渡了多少清气，才能使苏绾短短两百年过去后修为便能增加至此。
光是联想就让司空墨白想将她揉碎。
“——司空墨白你干什么？”苏绾颇有几分惊恐地突然被司空墨白重新拽住，是用了不少真气地圈住了她，只见他用冰墙挡开，烛龙一跃而起挡住了想上前的孙渚青，一把将苏绾搂入怀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她抱紧的。
还带了几分怒意。
“你放开我——”
光天化日的狗男人想干什么！！
司空墨白太熟悉苏绾挣扎的套路，他并不回答她，只觉得自己的真气有些凌乱，手上传来柔软纤细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也被凝成了冰，被自己大脑关于苏绾和九凝的想象而忍不住要爆开，再彻底地震碎这泑山。
他或轻或重地揉捏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头，恨不得现在哪里有张床，他就想把她摁上去。
他不再像以前的他了，对于苏绾，所有的那些过往和亲密，他想了千次不止。
“这些年，你都在他这吗？”司空墨白声音有些沉重，还有几分低哑，努力地想说点什么让苏绾平静下来，也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找了你好久，真的好久。”
他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缘故，他分明在泑山许久，也每年都会过来，可是竟从未有所感苏绾就在身边，那么近的距离，却每次都能失之交臂，他踏遍了这泑山的无数个角落，却从未发现后来那些景色的变幻，竟然是出自她之手，泑山上浓重的清气救了她，却又因此而遮掩了苏绾的气息，以至于他错失了两百年。
“分明我们两个离得这么近，我一直都在，我每年这个时候都在。”司空墨白头轻轻埋在她的墨发上，上面飘散着淡淡的凤凰花香，是以前没有的，现在的她，身上的好多变化都不再是他所熟悉的。
“那真的好不巧，从未碰上过。”苏绾怔怔地贴在他胸口处，听他语气来还隐约带了几分委屈，委屈什么？？影帝开始装委屈了？
她呆滞了几秒又马上就想挣脱开了，这会儿司空墨白倒是很柔和地轻轻放开了她。
“行了，你不要动手动脚的。”苏绾故意冷下脸硬着嗓音和他说，眼睛看了看远处，此刻已然是夜间了，而泑山的峰顶却依旧被祥光照得灼亮。
“我就想要动手动脚。”司空墨白轻声地说道，可原本一句很简单地陈述内心所想的话，甚至想表达几分亲昵，却不曾想苏绾一把推开了他。
听到这个“我就想要balabala”的句式，让苏绾脑子一热，脸蛋绯红，被气得——
“你想要我不想要，你对着我除了你想你要，还有没有别的？你永远只知道你想要吗，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苏绾声音绵软而哽咽，一大声起来就特别牵动自己的神经，仿佛是那些掩藏已久、小心翼翼藏在瓶子里的情绪被他瞬间打翻了。
“我不想要，现在我很讨厌你，我不想要行不行，我甚至不想看到你！”
“绾绾——”
“——你闭嘴！你是觉得我还像以前好欺负吗？随便逗弄几下就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吗？你当初拿个假盒子糊弄我的时候，是不是想着到时候我一定会气死，然后你再随便哄哄我事情就会再次过去？”苏绾这么长久以来头一回如此激动，语速激昂地说着话。
“绾绾……”司空墨白定定地看着突然动怒的苏绾，本来还想着她发火骂骂自己，至少二人也不会一直冷冷淡淡的，可真到她发脾气了，却又有些无措。
姑娘虽然比以往更坚硬了点，可是性子骨终究柔软，说了几句就开始蓄满了泪水，那双无辜温柔的眼睛雾蒙蒙的，看起来可怜至极，本来红衣一身明艳柔媚，这会儿愣是一副娇软柔弱的模样，让司空墨白心里又酸又软，还有点急。
“如果那次没有孙渚青强迫我对着那盒子离魂，你指不定之后还能糊弄我多少次！”
“我没有想糊弄你，我只是不想你为了苏十一——”司空墨白轻声道，盯着那颗从她眼眶下流出来的泪珠，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是温热的。
“——想不想是我的事情，你不想，你可以不给我，但你不要糊弄我，被你抢走了白冥珠是我打不过你，但被你一次次地糊弄，只能说我蠢，每一次都上你当，你给我什么我都收着，你说什么我都当回事！而你有把我当回事吗？你现在竟然还不承认？”苏绾喊得有些累了，咬了咬唇忍了忍眼泪拨开他的手，满脑子不敢相信他竟然反驳自己。
“我知道你素来性子寡淡，无非是因为难得喜欢上了什么东西，才一门心思想要抓住罢了，可你看清楚，我是东西吗，我是有思想的人！”苏绾带了几分哽咽地沉了沉嗓音，缓了下语速，把心底了压得最深的感受说了出来，这是她一直理解到的两人的关系，司空墨白的所作所为也是这样演示给她看的。
苏绾两百多岁人，自认为心性早就不是以前二十四岁和他一块时的那样了，她现在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得淡然，也看得很轻，时间不再是人生之重的东西，好多本来不在意的东西都变得更不在意，就连曾经对苏十一魂魄的执着以及自己占了她身体的愧疚感也随着时间被磨灭掉了。
她更听九凝那套“天有其道”，既然她来了，既然发生了，既然她没走，那就是天有其道吧。
可是两百年后重新面对司空墨白，他身上淡淡杜衡的气息还在，烛龙剑的寒气仿佛已经完全属于他的了，靠在他身上，拥抱时熟悉的姿势，一下子把她拉回了二十四岁，她还是当年那个柔软的小姑娘，对司空墨白潜藏的情绪从来没有释怀过。
司空墨白听她这番话微微一怔，顿然有些语塞，他确实是在这世间少有喜欢的东西，也确实喜欢她，也只喜欢她，但他从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东西在喜欢，怎么能把她和一个东西比在一起？
“我不是，我也没有欺负你，你也不是个东西。”
“——你说我不是个东西？”苏绾脑子凌乱，虽然知道他不是想表达出那个意思，可是基于女人生气就是不讲道理的，听他后面的话一下子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