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宣布结束,围观的小娘子们聚到王双月身边,纷纷鼓励她。
姜裳身边瞬间空落下来,偶尔有几个小娘子看她,眼神里要么是同情要么是鄙夷。
崔雪关笑眯眯晃到姜裳身边,好奇打了声招呼:“姜小娘子?”
姜裳含笑屈膝:“崔小娘子。”
叫得崔雪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抖了抖身子:“别这么叫我,直接叫我雪关吧,‘一编藏玉笈,千古镇雪关。’的雪关。”(注)
虽然不知道是哪首诗,但是联系了一下诗句,大概知道是哪两个字了。姜裳点头很干脆,直接叫道:“雪关。”
崔雪关哈哈仰天笑了起来,拍着姜裳肩膀说,“哎呀你这小娘子,不错,对我口味。”
姜裳对于特立独行的崔雪关也有几分好奇,而且她看得出来崔雪关身份应该不低,在这样的社会,一个高门小姐还能像崔雪关这样活着,可想而知应该是个不在意旁人评论的人。
能够忽视或者无视旁人的评价,应该就是像崔雪关这样,活得潇洒又恣意吧,她很敬佩这样的人。
“衣衣,”姜裳笑吟吟的,“我的小名是衣衣,雪关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这么叫我。”
也许是见她们俩相谈甚欢,那边围聚的贵女们突然争论声大了起来,可能是想要压过这边的欢声笑语吧。
琴艺比赛很快开始了,没有开幕词,直接开场。随着宫女丫鬟们一声一声地呼唤,排到名号的贵女们一个接一个试音上场。
厅堂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通向外间赛场的门被宫女丫鬟们封住,大家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姜裳眼直盯着评委席,崔雪关依然站在她身边。
通过刚才的简短交流,崔雪关已经知道姜裳是才来京城不久,对京城里的人事都不了解,她轻声给姜裳解说:“坐在最中间那个夫人是靖西侯夫人王氏,她左边第一个是……”
姜裳根本没有听后面的介绍,知道靖西侯夫人是中间那个以后,眼神就牢牢锁在她身上,仿佛想要把那个身影刻在眼睛里。
她看着靖西侯夫人,仿佛看到了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此诗句节选自宋代李知退的《昊天道院》,现有的名字,后搜的诗,显得我有点文采。
第33章 比赛开始
群芳宴琴艺比赛名义上虽然叫琴艺比赛, 但实际上什么乐器都有,姜裳可算是开了眼界,她看得津津有味, 身边崔雪关还时不时给她讲解一二。
那边捏着帕子的王双月冷哼了一声。贝容芷见状掩唇一笑,奚落姜裳:“估计是放弃了吧, 看她那样子。”
旁边有小娘子应和说道:“可不嘛, 民间长大的女孩, 见了县令家的小姐都要下跪的,估计是跪惯了。”
在场的哪位小姐身份不比县令家千金贵重,听了也都掩面笑起来, 对着姜裳指指点点。
“真有这样的人, 不把自己颜面当回事。瞧她还笑得那么开心。”
“想必是知道自己输定了, 干脆放弃挣扎。”
人的目光是能感受到的,她们声音虽然不大, 但是聚在一起嗡嗡嗡地,像苍蝇一般。
姜裳一回头, 眼神清凌凌刺在她们身上, 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一群人愣是没一个说话的, 原本说话的, 见大家不说话了声音也收了起来。
嗤, 怂。姜裳勾勾唇,浅浅笑起来。
最先上去的是贝容芷, 她抱着自己的古琴走到台上,略一施礼,做了个自我介绍便坐下。
崔雪关玩味看着台上贝容芷的侧脸,对姜裳努努嘴:“这是你姐妹?”
方才她们俩聊天时姜裳已经告诉她, 她来自大理寺寺丞贝家,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姓姜,也从来没在京城出现过,但是看贝容芷方才的表现,便可知道她们俩积怨已深。
姜裳抿嘴:“也不算,贝成瑛是我父亲。至于她,我想她也不愿意叫我做姐姐,我也不缺她这个妹妹。”
贝成瑛,崔雪关眉毛一挑,贝家有三子,二子早年与心爱之人私奔,这排行第二的贝二爷似乎就叫贝成瑛。
难怪方才那些小娘子都说她在民间长大。
崔雪关兴致勃勃:“你爹与你娘感情可好?”这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她可是头一次遇到当事人的后代。
姜裳眼中露出回忆神色,她想起爹爹每年清明和义母忌日之时,无论多远都要回来给义母扫墓,坐在义母目前独酌自饮,喃喃低语。
她轻轻一笑,很认真地点头:“是,他们感情很好。”
爹爹的墓在他病逝的那座小城,等她回江南的时候,要去把墓迁到义母身边,让他们合葬。希望来世他们还能再相逢,做对幸福夫妻。
崔雪关很感兴趣:“他们平日里都是如何相处的?可会吵架?”
也许在地下见到会吵架吧,姜裳鼻一酸,头低下来:“他,嗯,他们都走了。”
崔雪关摸摸鼻头,一脸尴尬,跟姜裳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姜裳已经把头抬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没事,我娘走得早,如果不是为了我,爹爹早就去找她了。如今他们俩在地下相逢,爹爹应该很开心。”
见她笑容明媚不似强装,崔雪关放下心来,接着恍然大悟:“噢,所以你才来的京城。”家中父母双亡,她一个小女儿无依无靠,因此来投奔祖父家。
“是,”姜裳看着评委席上肃穆端庄的靖西侯夫人,然后对崔雪关展颜一笑:“不过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快回去了。还是江南好。”
姜裳抬抬下巴:“她这样的水平,大概能在这群人里排上多少名?”
台上贝容芷手一抬,落下最后一个尾音。
崔雪关撇撇嘴,勉勉强强说道:“她,还行吧,说不上多好,还能入耳,在这群人里,中等肯定有,出场在前面,是弹古琴里目前表现最好的,应该能排中等偏上吧。”
比她预估的还低一些,姜裳微微笑起来,看来还是有把握能拿好一点名次的。
崔雪关见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心里觉得有趣。这个小娘子看起来对自己很有信心,希望不是夜郎自大,如果表现不好,估计两三年内在京城社交圈里见不到她了。
这次表现不好,应该会被家里人嫁到不太好的人家里,说不准以后都见不到了。
瞧她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希望能有与信心相匹敌的实力,京城也少有这样有趣的小娘子了。
崔雪关哂笑,顿觉没什么趣味起来,一场比试定排名,一次排名定终生,女儿难啊。
贝容芷拿了上乙,这个名次在今日百来名小娘子中足以排前三十,若是今年卡得严,甲等给的少,说不定能进前二十。
她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下来的时候她特地看了眼姜裳,却见姜裳已经跟崔雪关坐下来,两人时而说笑时而对着门外舞台指点,竟然一副相识恨晚的样子。
看得贝容芷一滞,心头火起。这个小骚狐狸,男的不放过,女的也不放过。果然是贱人的种。
崔雪关见了贝容芷的眼神,纳闷道:“你怎么得罪你这个妹妹了,她看起来对你十分仇恨。”
再有恩怨的姐妹到了外面也会掩饰一二,作出姐妹情深的样子。
方才约赌的时候,崔雪关有意把赌约定在姜裳与贝容芷身上,原因就是她知道王双月的性格,这个人面上装作温柔可亲,实际上记仇跋扈又自负,得罪了她的人,若身家门第比她高就罢了,若是比她低,她必狠狠报复。
她那时虽不知道姜裳的身世,但是从周围人的三言两语可知门第并不高。
姜裳把矛头对准王双月时,她还以为贝容芷是站出来帮忙劝架,但细一听,那个味儿完全不对,分明是在给王双月漏底子,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啊,竟然这般认真努力想给自己姐妹使绊子的。
“噢,”姜裳并没有把贝容芷放在心上,轻松写意,“我爹跟娘私奔之前娶了妻子,就是她娘,我嫡母的女儿。”
姜裳一点也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有人问就很自然说出来了。
她思索了一下:“她娘嫁进来那天给我爹娘下药,一个助兴,一个打胎,我爹那时早有私奔之意,原本不想动她,谁知道……我娘身子因此受了不少亏损,我六岁那年就离世了。”是个狗血故事,讲起来太复杂,大略讲一下。
毕竟贝家不是她的家,她马上就要走了,这些丑事,敢做就应该敢当。
啊,这,好嘛,可以说是血海深仇了。崔雪关咂舌。
崔雪关琢磨过味儿来:“哎,那我说让你和贝容芷对赌你怎么不应,反而挑上了王双月?”
“我说了呀,”
贝容芷过后又上了几个人,如今台上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因为太紧张发挥失常,在台上哭了起来。
姜裳看着那个拿了中丁排名牌子捂着脸哭着跑下来的小姑娘,眉头也没动一下,淡然自若,“她不配。”
她师从蓝轻衣,江南最有名的乐手,莫说她才学了两年,就是才学一年的她,也比今日的贝容芷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