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冷冷淡淡,好像没有看到她们一样,从她们身边擦身走过,姜裳心里还是有一点挣扎,她悄悄抬头,看着王爷俊秀脸蛋上面无波澜。
他不记得她了,一点也不记得了,姜裳心里仿佛一颗石子入了湖,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最后平静无痕,就如同她曾经被影响过的内心一样,渐渐趋于平淡。
她脸上带起一个坦然的笑容,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当年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她经历的事情太少,所以记忆比较深刻。对王爷来说,也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王爷走远,何苏微站起身,发现姜裳还蹲在原地,何苏微把她扶起来,见姜裳脸上带着笑容,疑惑说道:“你在笑什么?”
姜裳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件趣事而已。”
夜里,卧房床上,姜裳双眼紧闭,好像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样,额头沁出薄薄的汗水,突然她眉头紧锁,猛然从梦里惊醒。
她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八岁那年,爹爹突然得了病,他们那时候已经从山边搬离,正好是清明,回来给义母扫墓。
爹爹给义母扫了墓,心情很不好,在山上坐了一夜,受了寒风,第二天下了山就生起病来。
吃了一个月的药也没有见好,家里的药已经要消耗完了,别的药都好找,只有一味药,街上的药店都没有卖。
姜裳便想着自己到山里去给爹爹找药,她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在这边住了一年,也经常跟爹爹进山里找药,偶尔进山打打猎,虽然她是看热闹,但是也有许多进山的经验。
况且只是采药,不需要在山上呆多久。
姜裳将家里的粮食煮好,放在爹爹床前,然后剩下的药也一次煮全,分作好几碗,一并放在爹爹床边。
爹爹虽然身体虚弱,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只去一两天。
若是跟他说,他肯定不会同意,姜裳留了纸条告诉爹爹,让他饿了自己喝粥,喝完粥自己喝药,于是便背着行李进山里去给他找药去了。
山路崎岖陡峭,树木丛生,野草荆棘爬满道路,姜裳一个小孩在山里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在山崖边找到她需要的药,结果脚一滑,掉到山崖底。
还好山崖只是个小矮坡,并不高,姜裳身上只是擦伤。
等姜裳摔下去才发现,原来不是她脚滑,是山崖下有人扯住了她脚下的藤蔓,把她拽下来了。
她为什么知道,因为藤蔓的另一边还在那个人手里,是一个十来岁的俊秀少年,姜裳正好摔落在他身上。
姜裳原本不想救他,她顾自己都来不及。但那少年似乎已经伤重到了一定程度,把她拽下来以后,姜裳砸在他身上,把他给砸晕了。
山里有一些地方是山下一些猎户上山打猎时的暂时居住地,离他们最近的是个山洞,正好她爹爹曾经带她去过,姜裳把少年带到那个洞里。
少年身上有不少外伤,嘴巴干涩,估计也没喝什么水,姜裳给他喂了水,把外伤处理了。
她又气又委屈,原本她不应该受伤,如果不是少年扯那一下,她就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结果现在她不仅被绊住了,还要照顾这个罪魁祸首,给他包扎,浪费了爹爹的金疮药。
姜裳越想越委屈,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狠狠地撒金疮药,一边哭了出来。
她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女孩儿,即使身体的灵魂已经是个成熟女性,但是在原先的世界里,她也没有遇到过这么艰难的时候。
哭着哭着,少年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虚弱地说:“你,别哭了,多谢你救我一命,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虽然受了伤,但是身上衣着不凡,一看就是昂贵的衣料,做出这样的承诺,还是有不少能让人相信的成分。
姜裳睁开哭得浮肿的眼睛看他,她正委屈着呢,听少年这样说,姜裳恶狠狠地瞪着他,说:“我救了你的命,从今以后你连人带命都是我的,什么都给我?我告诉你,你的都是我的。”
少年一脸愕然,显然是被她震惊到了,他笑起来,笑着笑着呛住了,慌得姜裳忙拍他后背。
少年止了咳,打趣说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好像没有这样的说法呢。”
姜裳原本就是气急了放狠话而已,见他居然敢顶嘴,姜裳更生气了,扑上去把他衣服扒开,说道:“我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少年身上受的伤显然不轻,面对一个八岁小女孩儿的动作也无力抵抗,只能虚虚挡着,做出抵抗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毫无用处。
小姜裳已经把他衣裳扒开了。
挣扎间一样东西从少年怀里掉了出去。
放狠话归放狠话,姜裳只是过过嘴瘾。方才扶少年过来的时候,姜裳就发现他身上还有伤,扒开衣服一看,果然还有身上一道伤,伤口在胸前。
姜裳一边给他伤口上撒金疮药,一边毫不留情把他昂贵的衣服撕成条给他包扎伤口,同时眼里的泪水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掉,落进少年伤口里。
泪水是咸的,低落在伤口上,伤口应该刺痛得厉害,少年全无反应,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找到伤口的时候,少年就发现原来姜裳只是嘴硬心软,想要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嘴上说得狠,给他包扎的动作又轻又柔,明明是个好心的小丫头。少年放弃了抵抗,见她一边面无表情,一边落着眼泪给他包扎,心里反而涌起歉疚。
如果不是他把那姑娘拽下来,这小丫头这会儿已经下山了吧。但是他如果不把这姑娘拽下来救他的话,他在山里躺一夜,估计也凉了。
少年抿抿嘴歉意说道:“抱歉姑娘,我不应该把你扯下来的。”他那会其实也接近昏迷了,昏昏沉沉中终于见到有人过来,只好用这个方法引起注意,只是可能是他求生欲太强,居然把人扯下来了。
姜裳听到这话瞪了他一眼,凶巴巴说道,“你要不扯我下来,你这会可能都被野兽叼走了,这山上有狼有老虎有野猪,就你这任人宰割的样子,你是上山来给它们当口粮了吧?”
这小丫头刀子嘴豆腐心,少年仿佛在看一只凶巴巴的小奶猫一样,心里觉得她可爱异常。
给他包扎好伤口,小姜裳捡起刚刚从少年身上掉下去的东西,发现是一枚玉佩。
她见了那枚玉佩十分惊讶,因为这枚玉佩跟她前几日拿去当掉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
爹爹生病,家里唯一的劳力躺在床上,没有进项,往常爹爹从来没有存钱屯粮的习惯,不过半个月,家里积蓄便空了。
爹爹伤势病情严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他生病的时候,隔壁家的大娘就已经帮过不少忙了,眼见这家大人病了一个月没见好,只剩一个小女孩,村里人家都不想沾手,唯恐大人走了还要给送终养小孩。
姜裳没有可以求助的地方,一咬牙,把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拿去当掉了,得了百两银子。后半个月,家里一直靠这些银子撑着,不然早就买不起药和米粮了。
没想到这少年身上也有一枚玉佩,跟她的那枚玉佩还那么相似。姜裳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不以为意,她见过的玉佩不多,以为这边的玉佩都长得差不多。
只不过这玉佩瞧着成色不错,她心里想着,到时候也许能够拿着这枚玉佩,去把她的那枚玉佩换过来。
于是她把玉佩握在手里,板着脸跟少年说:“这枚玉佩就当你的谢礼了。”
跟连人带命都送给这个小丫头比起来,还是把玉佩送给她更划算一些,这玉佩虽然有些特殊意义,但是有特殊意义的那户人家已经不在了,玉佩也就只是个念想罢了。
对于平民人家来说,这玉佩也够个两三年的进项,瞧这丫头身上的穿着,家里条件应该一般,见财起义很正常。
何况是救了他一条命,这枚玉佩又算什么,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
身上的伤口包扎得差不多了,姜裳捡起包裹往山洞外去,少年见状连忙问她,“你要去哪里?”
姜裳在洞口停住脚步,告诉他她去采药,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又说道:“顺便去找吃的。”
看他这个样子,显然今天是很难出山了,如果没有食物的话,到了第二天大家都没体力,更难走出去了。
少年正想劝住她,跟她说山里野兽多,让她不要到处乱跑,那小丫头已经出了洞口,还朝后挥了挥手,让他别在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少年本来以为小丫头出门只能给山里野兽送菜,毕竟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找到吃的回来了,是几个地瓜和一条活鱼。
少年吃得狼吞虎咽,大半的东西都进了他肚子里。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山里待了多久,姜裳没打算问,这一看就是个大麻烦。她根本就不敢惹,她也惹不起。她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郎中的女儿罢了,知道的太多容易死的快。
当晚,两人在山洞里陷入睡眠。
姜裳虽然跟她爹爹有上过山,但是她毕竟经验不足,不知道要往山洞外面撒驱兽的药粉,半夜狼嚎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