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委婉:“我也才来京城,不认识别的大人了。”
姜裳突发奇想:“那要不还你自由身吧。”她是奴籍,卖身契在她这里,不行就让她做回良民吧。
绿漫给她磕头,声音哽咽:“姑娘,奴婢不能留下来伺候姑娘吗?姑娘就算让我做回良民,要不了多久那帮闻讯赶来的畜牲们也会再把奴婢卖了的。”
姜裳想到之前自己几次差点被人拐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跟在我身边可以,我事先跟你说,我的处境也不怎么好,今天你也都看到了。实话告诉你,我在这里也呆不长久,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江南了。”
“如果我回了江南,要自己养活自己,你非要跟着我,到时候也得要自己养活自己。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绿漫含着眼泪点头:“奴婢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只求姑娘不要把奴婢送走。”
这丫头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看起来比她惨多了。姜裳唏嘘。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姜裳沉下脸,“如果要呆在我身边,有几件事情希望你能做到,”
“第一,你不能随便勾引男人,哪怕是我将来的夫君。不,尤其是我将来的夫君。”
“第二,像刚刚那样的抱怨要么憋死在嘴里,要么等到真正安全的时候才能说,祸从口出。”
第14章 跑酷2
绿漫呜呜地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随便勾引男人,也不会随口抱怨了。”
姜裳温声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起来吧。以后我不会随便把你送给别人的,除非你自己愿意。”
绿漫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眼圈通红。
姜裳轻声说道:“去擦把脸吧。”
绿漫依言下去了。
墙角放着一把琵琶,姜裳缓步轻移,走到墙边,细细打量这把琵琶。制艺普通,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弦有点涩了,姜裳随手拨了拨,音色也一般。
不过也在她意料之中,如果不是普通又一般,这把琵琶估计也不会放在这里了。
有的弹就不错了,姜裳挺满足的。
现在就算了,虽然很手痒,还是先忍忍吧。她可不愿意再出什么风头,学琵琶也只是爱好而已。
姜裳往院子里看了看,贝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们还在整理院子。那些丫鬟是华妈妈刚刚送过来的,说姜裳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丫鬟,让她先将就使使。
话说的客气,实际上是见她没有下人,特意给送过来的吧。
义母结下的善缘,竟然让她受了,姜裳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可惜她连义母长什么样子也没有见过。
入夜,外间的绿漫睡了,姜裳故技重施,把被子半折做出有人睡觉的样子,然后换上夜行衣拎着琵琶悄悄出了贝府。
京城很大,姜裳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一个适合弹琵琶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第一次出来遇上师父那棵树边。
姜裳犹豫了一下,附近都是民居,也不适合弹琴,但是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合适。
要不就在树上坐会儿吧。
她足尖轻点,正想往树里去,忽然腰上伸来一只大手,把她拦腰环住。
姜裳吃了一惊,侧脸看去,黑色面巾包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粗黑的剑眉和灿如繁星的双眸。
是师父。
姜裳放松下来,任由他带着往别处飞去。
盛冽见姜裳只开始看了他一眼,随后居然一点反抗也没有,忍不住教训她:“怎么警惕心这么差,小心哪天被人拐去卖掉。”
姜裳笑嘻嘻:“师父你要把我拐去卖掉吗?记得把卖身钱分我一半。”
知道师父是担心她,姜裳玩笑一下又怂兮兮解释:“我这不是有师父嘛,看到是你,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盛冽没再看她,眼里滑过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从小就嘴巴甜,哄人就跟不要钱一样。心里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也轻快了些。
远远地看到一个湖,盛冽抱着姜裳在湖中荷叶上轻点。莲叶霎地一沉,重量消失,又轻轻袅袅抖着绿色圆叶站直起来。
盛冽把姜裳放在湖心亭里。
姜裳才站稳,腰上的手就离开。带了一路,突然失去炙热的温度,姜裳还有点不适应。
“师父,你把我带这里来做什么?”姜裳眨巴眼。
月色朦朦胧胧洒落下来,周围景物都带着月辉,也不知道是哪里,只听得湖里蛙鸣不断,不时有游鱼跳出水面带起阵阵水声。远处街角亮着点点稀疏的灯火。
倒是散心好去处。不过姜裳更庆幸自己这次出门带了驱蚊熏包。
盛冽靠在湖心亭柱子上,懒洋洋抱着双臂回她:“你不是要练琵琶嘛,这里人少,适合练琴。”他也很久没听她弹琵琶了。
姜裳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坐到石凳上,随手拨了拨琵琶,调了调音。
【平湖秋月】与此景正和,姜裳十指轻动,悠扬婉转的琴声倾泻而出,在湖上流连。
一曲结束,又换了一手【出水莲】,姜裳渐入佳境,弹得不亦乐乎。
曲音才出,盛冽眉头就皱起来,脚动了动。听了两首,他眉头已结成一团,等第二首结束他打断姜裳:“你等会。”说完人就像大鸟一样飞出凉亭。
姜裳呆呆看着师父飞出去,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免嘀咕:难道是她几个月没练,手法已经退步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师父都听不下去了。
惨,太惨了,姜裳忍不住弹起【昭君怨】,凄凄惨惨戚戚。
等姜裳又弹完几首,还没看到盛冽踪影,心里开始琢磨:师父是不是跑路了,她自己可咋回去啊,她的轻功踩叶子水上飞还有点费劲,就怕一个眼花掉水里了,湿哒哒回去太容易露馅了。
姜裳犯起愁来,还没等她想明白,一身黑衣的盛冽像只大黑蝙蝠一样从湖上滑进亭子里。
姜裳欢喜喊他:“师父你回来了?”像见到了归来的主人一样,眼巴巴又热切。
盛冽脚顿了一下,见徒弟热情得就差摇尾巴了,后悔没把府里最好的那把琵琶拿过来。
他把手上的琵琶递过去,粗声粗气:“把你手上那把木头架子扔了,换这个,那琴白糟蹋了你的琴技。”
姜裳接过他手上琵琶,欢心雀跃,手指拨了拨弦,音色动人,姜裳感动得快要哭了,弹了几段,比在老师那里用的琵琶还要润泽。
她直勾勾看着手里琵琶,心里异常不舍得,割肉一样忍痛推辞道:“师父,这不行,这太贵了,你拿回去吧。”一看就是好琴,弹起来更是美妙绝伦,价钱肯定不低。
忍不住教育黑衣人师父:“师父,你钱赚的也不容易,虽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也要省着点花。”像这么好的琴就不必了。
盛冽看她眼睛都要黏在琴上了,嘴里却还说着这些话,忍不住好笑,敲敲她脑门:“用你担心我?拿着吧,这是我别人送我的,不花钱。”
自从知道她在练琵琶,他看到好琵琶都搜罗起来,后来下面人知道他喜欢琵琶,得了好琴也往他这送。他只留了几把瞧着适合她的。
送,送的?姜裳瞠目结舌,这么好的琴谁舍得送啊。就她那把不咋地的琴还是蹭的贝府的呢,她自己现在什么钱都没有。
“那,”姜裳试探,“我真拿了?”见盛冽肯定地点点头。姜裳才美滋滋拿过琵琶,爱不释手抱在怀里。
“哎,师父,你今天怎么又出来了?这么巧又遇到你。”姜裳一边试琴一边跟盛冽闲聊,这话应该一开始就问,她给忘了。
“有任务,正好路过。”盛冽撇了她一眼,含含糊糊找了个借口带过。
还不是上次突然遇见她,他立马派人去查她怎么突然上京了,这才知道她父亲离世了,还有最近京城一段绯闻女主角居然是她。
走到哪都不安分,这么大姑娘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盛冽正想找她问问怎么回事,谁知道没等他找,她自己就出来了。
他跟在她后面,看她拎把琵琶东绕西拐,最后跑到上次他们俩遇到那棵树那里,忍不住就跳出来,把她带到这边。
盛冽张口问她:“你爹……”话一出口他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面前总是笨嘴拙舌的,好像回到了四五岁孩提时候,让他面对她很是复杂,又是欢喜又是懊恼,时常沮丧自己不会说话。
若是让他的下属知道了,只怕要惊掉下巴。
姜裳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被面巾遮住了,只看得到弯弯的月牙眼,她点点头:“爹爹去陪娘了。”说完直接低下头。
她娘很早就没了,盛冽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想安慰她,又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只得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笨拙地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姜裳摇摇头,又笑起来:“师父不用担心,我不难过,爹爹离开是解脱,他很早就想去找娘了,要不是为了我……”要不是为了她这个养女,爹爹早就去陪娘了。姜裳自嘲地笑笑。
“不说这个了,师父我给你弹琴吧,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吗?”姜裳打起精神来,准备以曲报师父赠琵琶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