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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人傻钱多貌美 (山中君)


  “嗯!”姜知津乖乖由她牵着坐起来,温摩看向喜娘,“我们夫妇要行合卺之礼,无关人等是不是该请出去?”
  喜娘只觉得这位新娘子业务十分纯熟,好像比更自己更懂流程,其脸皮之厚、神情之泰然,更是让喜娘叹为观止,她连忙客客气气地把姜知泽请出去,又将屋子里的下人都带出去。
  一人道:“我不出去,我要留下来侍候公子。”
  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内侍服色,直直地瞪着温摩,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敌意。
  姜知津从小在宫里长大,身边一如皇子们一样,有内侍服侍。温摩上一世见过这内侍,好像听旁人唤他“小金子”,她上一世和姜知津不多的几次见面中,这位小金子好像确实一直都在。
  喜娘劝他:“放心吧,这里有我呢!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你家公子的大婚之夜,你们先在外头侍候,明儿个再来。”
  小金子还是杵在当地不肯走,但到底轻身体弱,由着喜娘带着人半推半轰地弄了出去,门“哐”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公子!公子!”小金子急得叫唤,“你快让她们开门放我进去!”
  “倒是个忠仆,只可惜忒没眼色。”姜知泽本已走到廊下,此时回头道,“别喊了,今夜是你主子洞房花烛夜,再闹,可就要挨板子了。”
  “都怪我那日拉肚子,没有跟去古王府,才让温家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爬上了公子的床!”小金子气呼呼地,“大公子,方才您也瞧见了,那个狐狸精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竟然自己拉着男人喝交杯酒!从古到今都没见过这款的新娘子!”
  姜知泽眸色微微转深:“是啊,我也没见过……”
  他见温摩的第一眼,就是那片郊外,无意中一瞥,瞧见一个女孩子抱着弓/弩与弯刀下马车,身段修长,腰肢纤细,脸上虽有一丝沉重,但仍然掩不住眉眼间的锋利与飞扬之意。
  像一只一展翅就能遨翔于九天之上的鹰。
  让人想把她锁起来,折断她的翅膀。
  越是强有力的翅膀,折断起来越让人快活啊。
  他回头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嘴角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不妨事,这只鸟儿已经飞进了姜家,他还怕没有机会吗?
  *
  房内,喜娘将白玉单凤玉合卺杯盛上酒,递到新郎新娘面前。
  杯子造得像一只小小葫芦,乃是取古礼之意,两人交杯合完,喜娘将两只杯子往床前一掷,一只朝下,一只朝下,乃是大吉之兆。
  到此,婚礼算是成了。
  喜娘带着丫环替一对新人宽了外衣,将两人送上床,放下喜帐,然后退了出去。
  姜知津今夜显然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的,眼神有些迷离,忽地皱了皱眉。
  “不舒服么?你等着,我让人给你准备一碗醒酒汤……”
  温摩话没说完,姜知津就从身下的被子里摸出一样东西——一支发簪。
  再一摸,又一支。
  他摸得兴致昂然,摸出了一大捧,还摸出了一大把花生莲子桂圆红枣等物:“哇,姐姐,这都是你塞得吗?”
  “簪子是我的,吃的不是。”不过摸都摸出来了,温摩就剥了粒花生吃吃,还分了一半给姜知津。
  姜知津接过来,瞧着这个歪在床上、翘着腿、剥花生的新娘子,眼神里的疑惑一时差点儿没掩饰住。
  温摩一整天没好生吃饭,这会儿把早生贵子的干果们吃了个干干净净,踢了鞋子:“津津,睡觉啦。”
  姜知津歪着头看着她。
  他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如一匹墨黑的丝缎披在身上,就像是给红色里衣上罩了一件黑缎的外袍,红融融灯光下,眉眼俊美到不可思议。


第15章 十五
  温摩从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温摩撑着脑袋,几乎是放肆地欣赏着姜知津的美色。
  这要是在南疆,不知道会有多少姑娘到他窗下唱歌。
  仡族无论男女,俱是能歌善舞,碰到喜欢的人,便在月光下对着他或她的窗子唱歌,歌声悠远明亮,温摩自小便是枕着这样歌声入梦,歌声同风声一样,是南疆夜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那杯合卺酒的酒气微微在心头荡漾,从小听惯了的歌儿自然而自然从梦的深处溜了出来,她低声唱道:“今日正好生欢喜,待我唱与哥来听……”
  她听过许多哥哥姐姐唱歌,也有不少男孩子到她窗前唱歌,但她自己还是头一回唱。原来唱歌是这么回事——歌声早就浸在血液里,等到遇见那个让你欢喜的人,你便不由自主地唱起歌来。
  姜知津眸子里迸出几星亮光,歪头瞧着她,一脸笑意。
  这天真的模样让温摩瞬间回了神:“!”
  她在干什么呢?
  他还是个孩子!
  简直是禽兽啊!
  “睡觉睡觉!”禽兽温摩往被子里钻。
  姜知津拉着她,“不要睡,我要听姐姐唱歌。姐姐唱得真好好听。”声音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柔宛转,曲调也十分简单,但她眼波微抬哼唱的模样,却像是一只小手伸进了他心里,拔弄着他的心尖尖。
  痒痒的,麻麻的。
  “我乱唱的。”
  “我就要听乱唱。”
  “那不行,我们仡族的歌不能随便唱给人听,我方才犯错了,再唱,我阿娘非得来打我不可。”温摩正色道,“津津不想我挨打吧?”
  姜知津迟疑半晌,终于点头,“好吧。”
  他在温摩身边躺下,被褥里薰得浓浓的百合香,是姜家逢喜事之际必薰的香气。这香气里头还有一丝清幽的味道,像山林深处的一缕雾气,带着草木特有的清冽芬芳,姜知津不自觉凑近,深深呼吸。
  温摩把他这个举动视作孩子的依赖,像就小猫凑近大猫,小鸡凑近母鸡,她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带着达禾的岁月,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柔声道:“津津乖乖睡哦。”
  手正要收回来,被姜知津拉住,姜知津道:“要拍拍。”
  温摩只得轻轻拍着他。
  姜知津犹不满足,哼哼:“要讲故事。”
  这可难到了温摩。
  达禾可从来没有要求过听故事,盖上被子,不出五个数就能睡成一头小猪。
  “嗯,从前有座山……”
  才开了个头,便给姜知津打断了:“我不要听这个,这个没意思。”
  麻烦。
  温摩作势想往他脑门弹一指甲,但看着这张无瑕的面孔,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嗯,故事啊……”温摩看着大红刺绣的喜帐,“我给你讲个仡族女子的故事好了。”
  “好。”姜知津的声音兴致勃勃。
  “这个仡族女子,我们叫她阿姐吧。阿姐和我一样,在南疆长大,后来才来到中原,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人。成亲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喜帐下,心里面有点紧张……”
  上花轿前,古夫人塞给她一本小册子,嘱咐她好生学着些。
  这一世她直接扔在轿子里没动,上一世却是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
  仡族民风开放得多,这些事情她本来就知道些。
  姐姐们告诉她,女子的第一次会疼。
  不管这个女子平时有多骁勇多坚强,那种疼都免不了。
  可那时在喜帐里等待夫君的温摩怎么也想不到,她迎来的疼不是这种。
  姜知泽在新婚之夜便撕下了温文的画皮,露出底下残暴的真面目。
  “她的丈夫以折磨她为乐,她回门的时候遍体鳞伤,私下向主母诉苦,主母告诉她,中原女子以夫为天,夫君做什么都是对的,女子都要依从,若是闹大了,人人都要看这女子的笑话,连娘家都要蒙羞……”
  温摩的声音里有一丝涩意,姜知津看着她,低声问,“她干嘛不逃?”
  “她逃过,但没成功,被抓回来之后,她再也没能离开过夫家半步。”上一世的经历仿佛是一场噩梦,有时候温摩也会想,那只是一场梦吧?现在梦醒了,她嫁的是姜知津,而不是知泽,一切都已经不同。
  “她丢掉了自己的武器,所以不是她夫君的对手,她从前在南疆的时候是最好的猎手,现在在中原她变成了猎物。”
  姜知津微微皱眉:“那怎么办?”
  “有一次,她的夫君让她送毒药给另外一个人,她没有送,自己吃下了那碗有毒的羹汤。”唯一的遗憾是,那毒药发作得太慢,她到底还是在姜知泽的刀下断的气,没能自己死个痛快。
  她对姜知津省去了那些血腥的细节,以免吓着小孩子:“于是她就死了,死后被烧成了灰,洒在花树下。她的夫君对外说她跟人私奔,不知所踪,她在死后还听到许多人在骂她,笑话她。”
  姜知津感觉到她的声音发涩,她的手在微微发抖,隔得一层被子,那种颤动依然传到了他身上。
  “姐姐?”他的声音微微讶然,这次不是故作天真,确实是心中惊异,“这真的是故事吗?”
  为什么听上去这么真实?
  难道除了温摩,还有一名仡族女子从南疆来到京城,并死在一场被安排的婚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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