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却说,“夫君不是不喜欢这些吗?妾身打算收拾完了,直接往火里一烧,省得夫君看着心烦。”
纪泽一愣,温暖涌上心头。
女人折腰回眸,冲着他一笑,“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重新开始,相互包容,坦诚以待,再也不分彼此。妾身也想为夫君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改变。”
他不自觉摩挲了下西裤的口袋,里边藏着一只怀表。
那是伯特留给他最后的机会。
琳琅合了箱子,上了铜锁,提起来放在床脚边。做完这件事后,她又卷起了床上沾染了血迹的被单,重新从柜子里拿了新的锦被,抬手抖开,纪泽窥见了那一角绣着缠绕的并蒂莲。
她弯下腰,扯平被子的皱痕。
猝不及防的,她腰上一紧,被一股大力扯了上去,整个人踉跄着跌倒在他的胸口前。
“对不起,我有一件事瞒着你!”
“夫君?”她仰起头,疑惑对上他的双眼。
铜金的怀表在她眼前抖落,边沿涂染墨蓝之色。
“这是?”
纪泽沉默了一会儿,“伯特赠与我的信物,他与潘大帅有过命的交情,可以凭借此物,让对方完成自己的心愿。”
琳琅听了,有些吃惊。
她是真没想到,男主竟然藏了后招。琳琅心底啧了一声,男主不愧是天命之子,都被她弄成这样了,还是有贵人相助。
要不是他主动坦白,她也发现不了这条重要线索。
这么说来,这个精明的男人是真信了她的谎?
“夫君,是想要除掉妾身吗?”
琳琅低下了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比较低落,“也是,妾身对夫君做了这么多不应该的事,夫君想要妾身的命那是正常的。”
“如果可以,妾身死之前还有一个要求。”
她语气有了哽咽,“夫君,最后的寿衣,夫君能不能替妾身亲手换上?”
纪泽见不得她这种含着眼泪的模样,连忙将人搂进怀里,手掌不住抚摸那柔软的头发,“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就算要死,也是等百年之后,我们儿孙绕膝,寿终正寝!”
“真的?”
琳琅感动眨眼,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骤然滚落,划过腮边。
“真的,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他的手背轻轻擦拭她脸颊,又像是哄小孩一样,那只怀表挂到了琳琅的脖子上,“你看,我把它都给你了,你不用害怕了吧?”
“这样好吗?”琳琅手指挑起银色链子,故意说,“这是伯特老师特意送给夫君防身的,你给了妾身这个无恶不作的坏女人,说不定以后会后悔。”
纪泽听她这一番“尖酸”的“赌气发言”,禁不住大笑起来。
他的牙齿长得不太齐整,虎牙微微翘着,平常微笑时都是矜持的,旁人也看不出异样。这是琳琅从他的脸上第一次看见这种笑容,露着一口白牙,爽朗的,毫无芥蒂,与其说是男人,反而更像十七八岁质朴而没有城府的少年。
“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夫人若是杀人放火,为夫就当那个在门口放风的。”
“夫君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
他探过身来,熟练索吻。
琳琅反折过手腕,正打算勾住男人的脖子,岂料对方比她更主动,不用她说,自己就贴了上来,身体紧紧靠着她,缠得人无法呼吸,仿佛才情窦初开,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乖孩子。
你的命,现在归我管了。
第183章 民国替身前女友(16)
清晨, 纪府一片寂静,东厢房的男女主人却难得早起。
“夫君过来,试试这身衣服。”
洗漱完的纪泽刚往架子上搭好毛巾, 被人迫不及待拉到内室里,对方立即动手扒他的衣服。
“夫人……”他有些窘迫捂住了胸口, “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夫君全身上下妾身哪里没看过摸过的?”
“就算这样, 夫人也不能做如此强盗行径……”
“啪!”
琳琅往他的尊臀上来了一记。
霎时,男人脸庞涌上红霞。
“还废话吗?”
“……流氓。”
纪大少委委屈屈松开了遮住“重点部位”的手, 由着人折腾。
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换上之后, 琳琅后退几步, 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不、不好看?”
纪泽的日常着装是传统的长袍马褂,这种西式的服装除非必要,他很少会外穿。
“怎么会不好看呢?夫君这一身可把妾身迷得神魂颠倒呀。”
琳琅扫过男人宽肩窄臀的标准身材, 显出了满意的笑容。
纪泽隐隐松了口气, 又觉得她的语气夸大了,倒把自己弄得不好意思。
“好了, 既然都准备完毕了,我们就出发吧。”
琳琅取过毡帽,踮起脚给他戴上。
纪泽弯下腰, 默契配合她的举动。
夫妻俩今日要去拜访一位权势滔天的元帅, 姓潘, 盘踞在江北一带。
琳琅拿到了怀表之后, 几天后就跟纪泽商量, 想要以此去见一见那位潘姓元帅,看看能不能从中结交帮手,让纪家的绸缎生意进一步扩展到江北。
纪家的长辈并不清楚,如今纪家的生意都交到了琳琅这位名副其实的女主人的手上,纪泽也没动过心思要取回来,反而很乐意成为了她的“助手”。
他发现琳琅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若是论阴险狡诈的手段,他自己都得甘拜下风,因为妻子最擅长就是“空手套白狼”了。
但是他同时也看到,长期以往,这种“钻空子”的手段很容易招惹祸端。
身为丈夫的纪泽认为自己有义务要让她“悬崖勒马”,于是开始教琳琅怎么做好生意。他对于自己的妻子没有藏私,会的都教给了她。
没想到,妻子悟性惊人,短短时间之内就能独当一面,甚至衍生了更大的野心:垄断江北的绸缎生意。
由此一来,江北拥有三分话语权的地头蛇——潘元帅就成了她的突破口。
纪泽起先是反对的,伯特赠与他怀表的用意,无非是为了让他摆脱琳琅的控制,重新翻盘,而现在两人已经重归旧好,生活也回到正轨之上,他对目前的一切都很满意,当然不希望出现更多的变故。毕竟生意越做越大,夫妻俩独处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说来也很微妙,他原本是野心勃勃的商人,就算在痴恋秦慧心的那会儿,他也没有把一单的生意给落下半分,他立了个目标,十年之内要在全国范围内打响纪家的招牌,他会是最成功的生意人。
然而,当他习惯被琳琅牵制着,雄心壮志反而一天天衰落下去,到最后销声匿迹,竟然找不到半分的踪迹。
有时候纪泽看着镜子,觉得那一张脸极其陌生。
这还是他吗?
没有理想,没有抱负。
他的世界突然变得狭窄,好像只容得下一个人,旁的再好,也进不来了。
画地为牢,唯一的光明之中,他只看得见她。
不知不觉中,纪泽把琳琅当成了他的生活重心,要是一个时辰没见着人,他会忍不住去找她,她只要离开视线不到一会儿,自己就难受得厉害。
一开始,他是竭力反对琳琅去见潘大帅,可是还是经不住妻子的央求,很快就投降了。
两人到了火车站,坐了头等车厢的位置。
纪泽先是理了理她起皱的披肩,后将对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渐渐给捂热了,一边说,“这位潘大帅虽然豪迈不羁,重义气,但同时也是个挟势弄权的上位者,咱们就这样去问他要江北的线,恐怕会惹他不快。”
“夫君放心,为妻自有分寸。”琳琅穿了一袭孔雀蓝的旗袍,边沿饰着银绣的层叠薄纱缠着她的脸,只露出秋水湛然的眼眸。
“你做了什么准备?”纪泽的视线落到她被轻纱掩映的红唇上,不自觉低下头来,想要用手指勾下这碍事的“面纱”。
琳琅含笑抓住他的手,“别闹了,有人在呢。”
她很自然转移了话题。
纪泽果然被她挪移了注意力,非要亲她不可。
“还说是男人呢,真是个小孩子,要不到就闹……”琳琅抬手伸到颈后,慢条斯理将缠绕的白纱一层层解下来,那姿态温柔得令人怦然心动。
还没等她完全解开,男人却等不住了,隔着薄薄的纱面吻了一下。
“呀,你真是的……”
琳琅被人推到了窗边,背脊往后压着玻璃。
幸好头等车厢里的人不多,纪泽得以放肆了一会,把妻子的嘴唇咬得差点出血。“受害者”瞪了他好几眼,男人才恋恋不舍直起腰,又用随身携带的胭脂盒给她“重新补妆”。
当天傍晚,两人在寒冷的夜风中下了火车。
由于之前发过电报,潘大帅的手下提前一个时辰在火车站候车室等着了。对方一见到这对外表出色的夫妻,心想差不多了,立马就迎了上来。
“你好,徐女士。”
深灰色制服的高大男人首先朝着她微微颔首,又将眼神落到她身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