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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的这一路上宋平都在回忆着医书里的内容,为待会儿给陛下解答疑惑做好准备,这可比当年在燕都玉斋读书时被夫子抽考用功多了。
宋平无心去看半月湖水榭的景象,心里循环默念着怀孕禁忌和注意事项,行礼问安后就等着陛下开口了。
“你夫人会孕吐吗?”鄢淮将视线从水面移开转身向后看去。
果然是因为贵妃怀孕的事儿,听到这个问题后宋平忽然自信了起来,抬头说道:“会的,但只要吃些梅子一类……”
鄢淮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她看到你时会吐吗?”
“看到微臣?”忽然就被问住了,宋平在心里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也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贵妃一看到朕就想吐,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鄢淮转着手上的扳指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烦躁。
宋平一下就愣住了,这题他没见过啊,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见他也不知道,鄢淮冷笑一声道:“宋爱卿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吧,把藏书阁的书好好打理下。”
“微臣遵命。”小心眼的陛下自己被薄贵妃赶出来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走出水榭后宋平仰头看了看天色,得差人往府上捎个信了,免得慧慧担心他。
大概他现在是除了陛下以外最希望薄贵妃快些好起来的人了。
鄢淮这一天都守在岁华宫的偏殿里,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寝殿熄了灯烛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侧躺着睡容恬静,而本属于他的位置却被一个大软枕给占据了,那个软枕还被小贵妃抱在了怀中。
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着一个角把软枕抽出来扔在了地上,鄢淮脱去外袍躺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床上,伸手将人揽在怀中才安下心来。
月沉日升,天微微亮起时他醒了,身旁的人也醒了。
‘呕’。
披着外袍连带子都没来得及系上鄢淮就被赶了出来,脸色铁青地对着桃影吩咐道:“贵妃醒了,赶紧进去伺候着。”
对于孩子的期待已经消耗殆尽了,鄢淮现在开始后悔让小贵妃怀孕了。
但薄媗却适应良好,一边翻着善堂的账册一边对楚美人说:“我没想到孩子居然会这么乖,有时候我都想不起来自己怀孕了。”
楚美人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什么时候会想起来啊,孩子踢你的时候吗?”
薄媗抬头叹了口气:“见到阿淮的时候。”
‘呕’。
——
到了跟韩捷约好一起去看酒楼那日,楚美人特意去找薄媗拿了出宫的令牌。
宫门刚一打开她就瞧见大权在握的韩指挥使站在一辆马车旁边,周围除了他以外并没有瞧见车夫的踪迹。
于是走过去问道:“没有车夫吗?”
韩捷误以为她不信任自己便解释道:“你放心,我是会架马车的,为陛下驾过车那种。”
楚美人将自己做的糕点递过去后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乌金卫指挥使为我亲自驾车有些……”
“脱下那身官服我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人。”韩捷小心地将食盒放好,“上车吧。”
马车哒哒哒地行驶在燕京的大街上,楚美人撩开帘子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先去盛宴居那里看看。”
“我入宫前盛宴居生意还挺好的啊,怎么可能会出售。”楚美人对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的掌柜病逝了,换了他儿子掌事后生意就越发不行了。”对这些事韩捷早已打听好了,勒马停下后说道:“到了。”
盛宴居位于燕京最宽阔的街道中间,本应生意繁荣客来客往的,但这座三层的酒楼现在却一片寂静,只有大堂稀稀落落坐了两三个人。
本来倚在楼梯扶手晕晕欲睡的店小二在看清楚外面来的人以后立刻就清醒了,迎过去说道:“韩大人来了啊,您先上二楼雅间稍等,小的这就去叫我们家掌柜来。”
韩捷低头去问身旁的人:“怎么样?”
楚美人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说道:“这小楼感觉挺结实的,不过我瞧着好多地方都脱漆了,咱们买下来之后得重新修葺一遍。”
听到这话韩捷便知道她是满意的:“好,到时候按照你喜欢的风格来。”
“你就不怕我给你赔钱嘛。”对于韩捷给予的信任楚美人感到十分的心虚,她只做过菜并没有掌管过酒楼。
韩捷看出来了她的担忧便说道:“我只是想将家里的食肆传承下去而已,赔钱赚钱并不重要,你不必担忧。”说完又补充了句,“我有很多钱的。”
楚美人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希望她有朝一日也能这么平静的对人说出这句,我有很多钱的。
“哎呦,草民见过韩大人。”盛宴居的掌柜一脸谄媚的进了雅间。
瞧见他楚美人可算知道为什么这座酒楼会沦落至此了,脚步虚浮皮包骨头穿着一身被淘洗软的旧衣,一看就是让五石散掏空了身子。
之前两人已经见过一次面了,这次确定要买下酒楼之后韩捷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就挑明了来意。
但盛宴居的掌柜本就是因为缺钱才想把酒楼卖了,所以哪怕韩捷有着乌金卫指挥使这个身份他也丝毫不肯让步。
这一口天价已经使得许多想要购买盛宴居的人望而却步了。
楚美人见韩捷似乎是要松口,便赶紧拉着他走了,“这个价格太高了,哪怕是盛宴居最鼎盛的时候也得赚个三五年才能回本。”
韩捷对上她的视线说道:“但我看你似乎挺喜欢这里的。”
“那是因为还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楚美人被他看的有些慌张地说道:“等见到别的说不定我会更喜欢。”
“嗯,咱们去下一个地方”
第69章 夏
为了给贵妃打发时间半月湖边搭起了戏台整日里咿呀咿呀的唱着, 奏乐的、唱戏的、服侍的,上百人在这里忙活着只为了演给两个人看。
薄媗坐在下面放着的圈椅上翻看着手中的戏折子问道:“再点一出牡丹亭怎么样?”
勾头过去扫了一眼,楚美人说道:“悲春伤秋的看多了就没意思了, 点出大闹天宫吧。”她向来是喜欢那些热热闹闹的东西, 方才几出悲情戏看得人昏昏欲睡的。
“行。”薄媗并没有特别想看的,所以无论演哪出她都没有意见, 将戏折子递给桃影后,灵光一闪突发奇想道:“要不拿些话本让他们照着演?”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虽然电视剧是看不成了, 但话剧还是有机会搞一搞的。
楚美人眼睛一亮拍手称赞道:“好主意啊,这些陈年老戏听多了真是没意思。”
遣了侍从去岁华宫拿话本的同时, 她们两个已经开始挑选男女主了,叫停了台上的戏召了所有伶人一起出来。
看了一圈后指着一个高大清瘦的男子对桃影说道:“带他去把脸上的粉彩卸了。”
瞧见那个男子被带走时眼中流露出的不情愿和屈辱, 薄媗觉得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自己还没有胆子大到敢给鄢淮送帽子。
不过她也不在意, 继续寻找着男配的人选。
藏在假山后面的鄢淮看着小贵妃这一副好似在选妃般的架势,神色晦暗地掰下了一块石头放在掌心碾碎。
一旁的小城子忐忑地说道:“奴才现在就去将那群伶人赶出宫。”
“不用了, 随她开心吧。”说完鄢淮又问道:“贵妃要的荔枝还没运到燕京吗?”
“应当是快了,下面的人传信说这几日就到。”小城子看着陛下这幅想去见贵妃却又不敢过去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往前数两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暴戾阴桀的陛下会变成如今这样。
将手中的残渣随手扔在地上后鄢淮转身离开了, “召宋平来见朕。”同样都是夫人怀孕,怎么他就能每天乐呵呵的。
这边薄媗已经开始策划赚钱大计了:“我想在燕京弄个戏院专门来演话本。”她现在终于理解资本家的想法了, 钱这个东西没有够多,只有更多。
“我觉得可以,一楼大堂二楼雅间,顺便还能卖些茶点瓜果。”楚美人在旁边给她出主意,“二楼雅间卖的茶点一定要名字起的好听, 价格也要定的高些。”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薄媗觉得她可以将现代的各种娱乐措施换个方式呈现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拿来赚钱,更是因为岁月还长,她总要为自己找些乐子做消遣。
楚美人支着下巴说道:“媗媗每次都能想出这些新奇有趣的事儿。”
仰头看着形孤影只的飞燕划过这一方天空,薄媗有些无奈地说道:“都是被迫的。”
“你现在不会还是见不了那位吧。”楚美人都没敢提陛下的称号。
回应的她是一声‘呕’。
所幸这个问题并没有持续太久,荔枝运进宫那日薄媗忽然发现自己不再孕吐了,鄢淮也终于结束了每夜等小贵妃入睡后才能上床的日子。
宫里可算是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宁静。
骨节分明的手指剥开了荔枝淡红的外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探过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后薄媗说道:“女儿的乳名就叫小荔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