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里
“来来来,我们夫人发馒头了。也就是我们夫人心好,还想着布施,你们呀,也是命好。不见在远一点的地方,不说战争,就是饿死的人,都是遍地。”
年纪稍大的男人抖着胡子一开口,四周或坐或躺的人倏地拥向他身旁,半提着馒头的人。铺面而来的怪味,饶是男人再处变不惊,也被晕的后退了好几步。
“给我,给我……”
“你拿来。”
“这是我抢到的。”
“滚……”
提着馒头的人早早的跟着后退至远方,他的面前,人们宛若疯子一般,为了一个馒头打起来的也有。
“咱们走。”
木桶里已然空荡荡的。两人离去,没看见寺庙一侧,一个**岁的男孩拼命揍着比他还高不少的人。
他斜后方,低他半头的小萝卜头大嚎着,“子诺哥哥,子诺哥哥,我不要了。你别出事……”
娈姬进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滚开。”踹飞身前企图打劫她的人,娈姬轻轻吹奏笛子,那些不安分还蠢蠢欲动的人,恐惧的发现,他们的半个身子竟然都不能动了。
“啊啊——”
有人叫唤了两声,发现他自己,压根说不出话来。
怕丢命的众人紧紧的闭上眼睛,企图欺骗自己,眼前的女人根本看不见他们。谁知都好一会了,他们还能感知到这个世界。而那个女人,正站在那几个小萝卜头跟前。
嘘,他们没事就好。
“你是什么人,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叫子诺的男孩在争斗中惨胜,摇摇晃晃几下,他终于立定了身子,咬着牙推开站在他弟弟面前的女人。
他见过好多人,都是盯着他们不安好心的。这个女人肯定也是。
“你叫什么名字?”
稍稍后提一步,娈姬当然不会被这个年纪的孩子恐吓住,她轻声闻着昂头看她的男孩。
许是娈姬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见了娈姬的手段,怕哥哥受伤,被子诺护在身后的男孩糯糯的开口,“我的哥哥名叫子诺,我叫玉州。”
“玉州,别回她话。”
子诺逛了逛弟弟的胳膊,又挪了挪身子,将玉州挡住。接着他看着娈姬,一副我不好惹的样子开口,“你想要救济我们兄弟二人,直接给银子就好,其他的,我们不吃那套。”
娈姬被子诺的语气逗笑,她低低的笑了两下,又在男孩抗拒的样子中摸了摸他的头,“我给你们银子,你们根本活着走不出去。不如这样,你和你弟弟拜我为师,这样,日后你们便不用再为温饱发愁了。”
还有这样好的事?
子诺不信,“你不是拐我们去那些个肮脏地方吧?!”
他之前就差点上当,被人卖到那种地方去幸亏他机灵,才从里面逃了出来。
“当然不会,我为师,自当教你们为人处世之道。当然,你们二人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好,我相信你,反正有个万一,我总会带着玉州逃出来的。”子诺带着小小的玉州下跪,“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们一拜。”
师徒三人一行离去,子诺与玉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一生,都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彻底改变。甚至因为她,他们站在了一个对曾经的他们而言,遥不可及的位置。只可惜,那年花开的正好,不见姑娘芳容。
第126章 谋士当红颜
主公, 娈姬幸得主公搭救, 昔日相见,至今不过月余。沙场驰聘, 冰刀铁甲。娈姬曾以为, 尽吾之力, 得以助主公抚平乱世,一统山河秀丽。然缘有尽, 人心终是不同。吾虽为女身, 可谋士自古以才略为胜。主公重人伦亲情本是好事。但万万不该将其压于吾身。
吾为何人,主公心知肚明。
伤臣之心, 圆父子仁义, 兄恭弟亲,主公, 实为大错。然君子一言既出, 覆水难收。吾与主公至此已然缘尽。今日留书,望主公珍重。
臣娈姬启上
名为接风洗尘, 实为庆功宴的宫会过去不到几个时辰,容子清的左眼皮便一直再跳,他心里慌乱的很,憋着一股气, 就连平日他颇为敬重的清王妃过来看他,也不曾缓下口气。“府里的事你看着就好,这几月战事紧张,我一直在外, 府里你收拾的很好。但书房重地,万不是你能来之处。丰顺,请王妃出去——”
手底下‘亲’字一笔重重落下,大气的字形中,侍候在容子清旁边的丰顺只觉得心头一颤,不敢再看,他慌忙低垂下头。
“王妃,您请——”
在下人面前,被明晃晃的被打脸,清王妃的脸色瞬间惨白。自己深爱之人,磊磊君子,她哪里感觉不到容子清的不耐和生气。可她真的是有要事要同他说呀!
“王爷,陛下派人来接水姑娘入宫,可水姑娘不见了,就连昨日她带回来的那两名孩童,也一起消失了。”
“什么?”
平地宛若一道惊雷扎起,毛笔坠落于地,容子清慌忙离去,没看见清王妃脸上滑下的泪水。
王爷,你这般神情,可知我心里的痛苦。水姑娘那般美丽的容颜,王爷,原来连你也悄悄动心了吗?美人啊!为何她就没有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那样,是不是她的夫君,也会如掌上珠一般爱她,护她。想到昨日她瞧见宴会上众多男人痴迷的眼神,清王妃不禁大笑出声。
“走的好呀!走的好!!!”
王都中娈姬的离去,一时间使得朝堂动荡,龙颜大怒,长阳王责令容子清容子回兄弟二人,务必要找到娈姬,带她入宫,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伤她分毫。可天下之大,娈姬本就无父无母,定所飘忽,更何况在容子清心里,娈姬留下那般的话,定然是恨透了他。
因为他,辜负了她的期望。不间断的寻找并没有找到娈姬,晋灏栎的记忆在宴会上被娈姬修改,天下记得她所居何处的,只有容子清一人。但,容子清不愿让这些人去叨扰娈姬,他没有办法在宫宴上拒绝他父皇的命令。如今娈姬已然离开,他不该再去叨扰她了。
可他真的好难过啊!!!他想再见一见她。
他想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十年后
清风吹动,缓缓的雾流动,在交叉起伏的山脉里,过眼的绿色若隐若现,衬的此处恍若人间仙境。山脉最深处,流动的峡谷间,一座茅草搭成的小屋,成了此处唯一的人烟。
茅屋里,两名半大的少年站立于女子身前,女子身穿黑色绸衣,手中的长笛摆动,虚无的阴影间,少年身旁便出现两个黑色的乌鸦。
“君君臣臣,朝堂之道,战场军术,能教与你们的,我已尽数交付。现如今,你们下山的时候到了,天下乱世,风云动荡,希望你们能保持本心,在辅佐各自主公的同时,护的一方百姓平安。”两个乌鸦嘎嘎叫了一声,扑闪的动作,极力想要吸引娈姬的注意。
“师父?”面容俊秀的男孩回头看了看乌鸦,眼中泪光闪烁,“师父,我们一定要离开吗?我不想离开师父。”
“我也不想。”另一个少年闷声道,“师父为何不同我们一并下山,这样我们便不用再分离了。”
两个少年都面露乖巧,想要师父同往日那样,答应他们,可娈姬这次,摇摇头残忍的拒绝了他们的恳求,“我要留在这里,你们二人下山便好。这两只乌鸦,是我送与你们二人的离别礼,他们可守护着你们,且在性命攸关之时,救你们一命,你们一人一只,与他们结契吧。”
“师父?”
“快去。”
娈姬面容严肃,两个少年在不甘愿中,以左右为分,一人站立在一只乌鸦跟前,划破指尖。闹腾的乌鸦此刻静悄悄的。娈姬指尖挥动,快速变化的手势中,少年的脚底下,两个黑色的契约生成,以骷髅为势,寓意生生世世,白骨为沫,亦不离不弃。
“好了。”娈姬收手,望着两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是你们最忠实的朋友,人心会变,但他们不会离开,你们要好好的对待他们。”抬脚走向屋外,在跨出屋门的那一刹那,娈姬回头道,“今日你们便收拾收拾下山吧。”
“师父——”
两道跪地的声音响亮。娈姬听见两道坚韧的男声,“如此,徒儿拜别师父。徒儿下山后,自当选择贤明之人辅佐,助其一统乱世。届时,我们二人再请师父下山。”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娈姬闻此笑了笑,却什么都没再说。她为这个时代教出了两个徒弟,他们各有所长,心性亦各不相同。但以他们的才智,无论哪一个都足以替她完成一统乱世的梦想。让他们去拼吧。她发现,还是冰冷无人的地方适合她呆。
下一次,希望她再出来,能不再遇见这次的情况。
最怕有的人呐,扶也扶不起。
娈姬至今还记得那年她同容子清去宴会之事,一场由晋灏栎开始的荒诞,却绝了她辅佐容子清的心。容子清的父王看上了这具身体的美貌,严辞想要纳她为妃。可她是容子清的谋士啊!这简直就是荒诞之言。她以为容子清怎么都不会答应,可谁知在长阳王以父子纲常来说容子清不孝时,在时不时开口的百官的应和中,他竟然答应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