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足下一点,便蹿上了树,如一阵清风撩过枝丫,眨眼就不知何处去了。
蔺南彦来不及赞叹,忙跟了上去。
他自认轻功虽算不得极佳,但也还说得过去,在江湖上想明跟一个人,倒也没有什么困难。
可如今,确实打脸。
等他蹿上树顶时,只能看见唐小酥跃上山崖的动静,那身影已经远小得恍若一只云雀在崖壁上自在地飞翔。
蔺南彦咽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
他带着震惊、惊喜、忧愁、自责等各种复杂的心情,追寻她的步伐,艰难地爬到山崖顶上,已经找不到她的去向。
他只能撩袍坐在原地等:帮不上忙,实在太没用了!
他一直等,等到晨曦时分,暖红的朝阳给他度了金身,才看到天边那个小不点儿背光而来。
唐小酥回程来时,也没见她背负什么东西,但步伐比去的时候沉重多了,沁出一脑门儿香汗,爬上山崖都有些困难。看见蔺南彦,便过去靠在他身上挨着坐下喘粗气:“擦!你特么……这是帮忙?也没说、给、给小爷备口……水喝。”
蔺南彦被窘了一脸:“是在下思虑不周……”
“闭嘴!”唐小酥也不客气了,将怀里的药包怼进他怀中,又解下腕子上的合金锁啪嚓给他铐上,才甩着胳膊踹他:“脚!”
蔺南彦震惊地看着手腕上那看着极为精巧的方块锁片,感受手臂那份沉重,伸出脚去。
唐小酥解下脚上的合金锁片,给他套上了,才彻底放松下来,在山崖顶上的石壁上摊平成个大字:“累死小爷了!小爷都多少年没流过汗水了!”
从前练轻功到快要升级突破的时候,确实是天天套着这玩意儿的,那时锁片一天天的加,倒是没觉得什么,可如今轻功大成,都解下好几年了,再一下套个整的,跑这么远确实有点吃不消的。
那合金锁在唐小爷的身上,犹如一套金刚护甲,能全包住她的手臂和小腿,可到了蔺大人的身上,这铠甲就只能包一半了,也幸好锁头精巧,扣甲延升也能完全绑住。
蔺南彦瞧了眼陡峭的崖壁,吞了吞唾沫,有点愁。这锁让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千斤大锤锁在了这山崖顶上,等会儿怎么下去?要不直接跳下去得了,反正底下是深潭,应该摔不死。
也就片刻,唐小酥已经回过气来,起身踹了他一脚:“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说话,我好把你扔下去……呃,不,我好把锁扔下去。”
蔺南彦哭笑不得:“你可以把我扔下去。”
“万一摔坏了呢?我是说……锁。”唐小酥就忍不住逗他,“这锁可比你精贵,万一你骨头硬,胳坏了机窍,那就废了!”
蔺南彦连忙站起来,连力都不敢崩着,还躬身揖道:“在下万死不辞,定然护好此物。”
“哎,净整这些虚的有什么用,来点实在的行不,算了,我还是帮你分担点儿吧!”唐小酥一脸看我多实在,说着,伸手将他怀里的药包分担了,扭身便一跃而下,将人家抛在顶上了:我管你怎么下呢!
是他自己要帮忙的!唐小酥半分不觉理亏,拿着药包就进伙房吩咐熬药水给嫡小姐泡澡,然后才回屋,将肩甲与腰腹上的锁片解下来哼唧:“哼!没用的家伙,这点重量都适应不了,白长那么大块头。”
蔺南彦倒也不是真那么没用,只不过轻功不是强项,再则第一次加了重负,要下陡峭山崖,确实有点困难。他谨慎地选了些崖壁上粗大的树枝作为支撑下来,也踩断了好几处,差点真摔下来。
等他摸索着下来时,唐小酥和百里红冗已经泡完澡,用过早膳,神采奕奕地继续练镖了。
墨白挑眉看他:“你还挺自觉,也好,本就是给你用的。”
蔺南彦解开锁头的手顿时顿住,墨白挑眉看了眼:“咦,小多了呢,不合适,还有几块呢?”
蔺南彦惊了惊:“小老板就与在下套了手足上的。”
墨白了然了:“哦,那可能在她房里吧。这些你先解下吧,毕竟是她的量身东西,不合你用,现在也还用不着。”
蔺南彦解下锁片,揉了揉手腕,一脸惊疑地看着墨先生,忽然醒神过来,这才收的徒弟,怎会那么熟练先生药庐的去向?就那么熟稔地叫她去取……可她分明是找先生拿药,就算告知先生的药庐让她跑腿,药庐又怎会有她的量身东西?
蔺南彦垂下眼睑,弯了弯唇:另一个师傅什么的,哄鬼的吧~
墨白后知后觉觉得好像有些露馅儿了,又纠起眉头假意问:“我有许久未回药庐,你随她回去,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处?”
蔺南彦汗颜道:“我跟不上小老板的步伐,只能在山崖顶上等她回来,并未随她回去。”
墨白感慨道:“这合金锁,是数年前,一位高人借放我处,久未取回,我便想着借来用用。”
蔺南彦恭顺道:“先生不必多虑,也不必给我解释。”
“……”墨白面上一抽,哼道:“我是叫你爱惜着点儿,以后我也是要还给别人的。”
蔺南彦:“……是。”
蔺南彦不由得想起小老板那锁比你精贵的神态,不想还好,这一想起来,便发现小老板与墨先生不止熟稔,某些神态语境还格外地相似如出一撤,除开血缘关系,若非长期在一起生活的人,根本不可能。
但若小老板并没有第二个师傅,那么她这身功夫就该是墨先生教的,可墨先生圣手神医在江湖上久负盛名,是一介文人也众所周知……要不是他猜测有误,那就是墨先生高深莫测隐藏太深。
可墨先生的名号也够响亮了,他会不会功夫又有什么关系?
蔺南彦陷入思维怪圈,有点不能自拔:自己这疑心病可真是没救了……
墨白瞧着蔺大人眼神低垂,生出几分越解释越解释不清的烦躁,干脆跟唐小酥学了一把,他挑眉看向门外,闷闷地哼唧,却又刚好能让蔺南彦听清楚:“哎,也不知是谁得罪了咱们的小厨娘,这几日菜品不佳难以下咽,啧,有些人不该自觉去哄哄的么?”
有些人站在窗前被臊了个头顶升烟,再也不能多想什么了。
而另一边,小厨娘与千金小姐玩得甚是高兴,百里红冗泡了药浴,这一天练下来的成果可比前两天更为丰厚,信心十足地认为,再练个几天,就能成为高手了!
唐小酥:那是当然,不说吊打她爹,但吊打那些小妾的儿子们那是绰绰有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小酥:看来还是真的日常太甜,主线任务出来的慢,总掉收啊。
猫:扑了也只能按自己的进度来写啊……
第48章 又来个师兄
百里红冗沉迷练镖, “堡主入赘”事件并没有引起什么大动静,老太太们又在树下扎堆儿纳鞋底儿聊八卦。
渔庄偏僻,主子都鲜少来此, 更不可能有什么贵客到访,墨先生已经是她们见过最贵的客人了。
这会儿快到晌午, 小院儿外面忽然驶来辆豪华的马车。那马车奢华至极, 两匹枣红大马随驾, 棚底宽大车帘坠玉,流苏摇曳的车窗雕花无比精致。
大概是之前墨先生嫡小姐一行特别随和,老太太们并没回避, 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的行头,现在个个瞪着眼,全都在小院门里挤作一堆看稀奇。
那车驾随从不多, 就一个侍卫, 一个马夫, 但是都穿戴甲胄,面色萧肃眸光内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贵人家的,比无影堡的侍卫高档多了, 而且是由大公子百里飞亲自引路来的。
百里飞面色不太好看, 神情严肃, 下了马中规中矩地在小院儿门前一揖,朗声道:“大越国师, 昆江, 前来拜会墨先生,还请通传一下。”
老太太们哪儿见过这阵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百里飞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他明知道现在这时辰,墨先生和蔺南彦应该都在水潭边上钓鱼,就是不知道‘苏小小’现在是陪着小姐练镖,还是在伙房里忙。
国师来者不善,逼着引路过来见墨先生,怕是没什么好事,他都有点措手不及,只能在这儿拖延些时间,希望能有机灵点的仆子过去报一声,让他们有个心里准备也好。
然而并没有机灵的仆子,反而有戳笨的老太太回话:“哎呀,人家墨先生现在正陪小仙女儿们在鱼潭边上玩儿呢~都没在屋里的!”
“小仙女儿~”
马车里传出懒洋洋的轻笑声:“墨先生如今倒是颇有逸致。”
百里飞面上僵了僵,说:“啊,应该是五妹红冗,和几个丫鬟在这边……”
“是么。”
马车里支出一柄华丽的骨雕折扇,撩起帘子,持扇人手指细长,指节分明,腕间一朵花纹在袍袖间若隐若现引人侧目。
“先生不喜叨扰,你俩就在此处候着吧。”一身降红的昆江下了马车,笑颜熠熠地轻声吩咐了左右。
他并未挽髻,一头青丝松松地在身后扎了一截,看起来比墨先生还要随和可亲,和暮行云倒有几分气质相似,并不像个日理万机的国师,可轻言细语间却带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