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酥挑眉:“怎么会,我虽然是墨先生的徒儿了,但依然是你的掌事丫鬟呀。这两天你忙的时候, 我就在寒潭小筑候着的, 也没耽误什么吧。”
百里红冗既开心又担心:“小小, 有你在真好,可以后, 那新主母要是给我许个天远地远的人家, 我岂不是又得孤苦伶仃的,你会陪我嫁过去吗?”
唐小酥差点被桃子呛到:“那可不行,我可做不了陪嫁, 但我可以常常来看你。”
旁边的老太太们忽然咋呼起来。
“哎哟!天老爷哟,咱们摘和园的嫡小姐怎么能嫁出远门!太过分了!”
“就是啊,那老爷子在世时,摘和园这后面一大片农庄还是咱们大小姐当家的!”
“百里家的男人可都是入赘!”
“一帮入赘的,居然想把嫡小姐嫁出去!真是黑了心肝儿的!”
“……”
呱唧呱唧……
老太太们嘤嘤嗡嗡说了一堆,总结下来就是,这个峡谷原先还不是无影堡,摘和园后面这一大片农庄都属于百里红冗的母亲娘家的,也就是病二缺他母亲的娘家。
这瓜有点大呀!
唐小酥吃得目瞪口呆:“……!”
百里红冗震惊无比:“她们……说什么?!”
这当中事态复杂,外边干活儿的管事婆子听了,连忙跑进来制止:“可别再说了!外面皇帝都换了,现在谷里是堡主当家,你们这都是活腻歪了么,怎么什么都敢往外咋呼!”
老太太们悻悻地闭嘴了,还有个别的忍不住哼哼:“明明说说怎么了,干得出来黑心事儿,还怕人念叨!也不怕老太爷在地下候着他!”
“还说!快闭嘴!”
“小姐别多想了,老婆子们老糊涂了,胡说八道的当不得真。”
那管事婆子一面赔笑,一面哼斥着老太太们离开了院子。
百里红冗惨白着小脸,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地面,眼里泪花滚来滚去,却倔强地咬着唇硬是憋着没哭出来。
唐小酥很无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坐她身旁搂着她的肩膀安静的陪着她。
冬枝和春芽一脸茫然地站在旁边,动也不敢动一下。
都出院子了,一帮老太太开始争执,那管事婆子也是无奈极了:“说说说,你们说了又能怎么样,你们是能帮她扭转乾坤,还是能帮她守住摘和园啊!现在这世道也就这样了,消停点儿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唐小酥:“……”
古往今来,话本子里谋夺发妻财产的故事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了,之前师傅说那些,她还以为只是后院女人间的宅斗,现在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可那管事婆子说得很对,她是能帮小妞扭转乾坤呢?还是能帮她守住摘和园呢?那个黑心不要脸的货毕竟是百里红冗亲爹,难道她唐小酥还能一刀给她宰了么?
小姑娘孤立无援,留在这深宅大院儿里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家还要图谋造反呢,那说明这不要脸的野心不止这摘和园而已……
唐小酥怔了怔,如果堡主的野心不止摘和园,那说明他也没那么在乎百里红冗以后的动向,那样的话,小丫头还小嘛,只要努努力,完全可以过更自在的生活,不用听人摆布,也没必要耗死在这山谷里。这操作起来也不难,只需要找一个如意郎君。
虽然男人大多不太可靠,但还是有凤毛麟角可以靠一靠,在这种女人天生弱势的时代,有得靠为什么不靠呢!
唐小酥挑眉,朝春芽和冬枝挥挥手:“你们忙去吧,我陪小姐就够了。”
冬枝和春芽对了一眼,春芽小声问:“姑娘,要我们去打听一下吗?”
唐小酥忽然醒神,春芽是本地人,打听起来也许能问得比较详尽,她点点头,又提醒了一下:“就说是我好奇,想知道,如果为难就算了,不要强求。”
冬枝和春芽便结伴去闯副本了,偌大的院儿里,只剩下唐小酥和百里红冗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摇了一会儿,百里红冗忽然一头扑在唐小酥腿上,抽泣起来:“小小,我好憋屈啊……”
唐小酥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正常,换成谁都会憋屈,放轻松点儿,或许未来没那么难,你不是还有个权倾朝野威慑江湖的亲表哥嘛~蔺大人罩着你呢。”
百里红冗抬头,挂着眼泪说:“所以你一定会帮我照顾好南彦哥哥的对吗?”
“哎?”唐小酥愣了一下,“嗯,我会的。”
百里红冗:“你一定不会让他死的对吗?”
这话头有点不对呢,唐小酥抽眉,还没来得及深想,只见百里红冗从口袋里摸出三个铜板,挨着放在她手里:“你曾许我三个愿望,我只想他能长命百岁,可以永远照拂我!”
唐小酥当场傻逼了:“??!!”
我擦!这特么什么时候翻车的?
百里红冗镇静极了:“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过路神仙,那天晚上你在我的床边上,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后来在平阳城时,你用过路神仙套话我,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回程时,在马车里我就已经分辨出来了。”
唐小酥傻笑了一下:“……哈。”
百里红冗:“我能感受到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我什么都依着你,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我就什么也没说,瞧着兄长们在你周围抓耳挠腮猴子样各种试探,我就特别得意,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
“妹子,你可真厉害!”演得比我还好啊!
唐小酥惊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遗传基因真是神奇,蔺二缺那么聪明的脑子一定是母亲遗传的,这小妞的母亲和蔺二缺的母亲那可是亲姐妹呢!就自己这损色儿样,还替别人考虑呢!还替人家想那么多,真是想太多了……人家妹子自己分分钟搞明白想要怎么过了。
百里红冗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能告诉我,你这么厉害,到底为什么甘愿做丫鬟也要留在我身边照顾我吗?”
也罢,出来混,迟早都会翻车,唐小酥咽了一口唾沫:“我说受人之托,你信吗?”
百里红冗十分坚定:“你说,我就信。”
唐小酥便只能真真假假讲故事:“我师傅跟我说,我幼时曾受过你娘的恩惠,你是你娘唯一的骨血,相当于我的亲妹妹,所以我就来看看你,反正我也没什么亲人了,你需要我,我就留下照顾你咯。”这可是真的,唐小酥说的毫无负罪感。
百里红冗抹了抹眼泪,又问:“那你对墨先生也那么好呢?不管什么好吃的,你都会紧着他,你还给他做袜子……这可不是一般巴结……”
哎?怎么感觉酸唧唧的?
唐小酥挑眉,啧,这坎儿跳不过,之前说加本折子戏呢,看来得加在这里了。
她一脸我就是来报个恩的感慨:“我跟墨先生其实有一段父女情份,我幼时,是他带着我的,那时他正在无影堡做客,正逢你母亲难产,他医治夫人的时候,顺便就让夫人喂养了我,这不,我就和你结缘了嘛,后来,长大了些,他将我送给了山里一户姓苏的猎户,再后来我就碰到了我的师傅……”嗯,差不多就吹成这样了吧。
唐小酥心里擦着冷汗,翻车就翻车,可是翻车也不能捎带上师傅,只要师傅不翻车,我就是翻个三百六十度回旋也没问题,就当在表演杂技了!说着,她又一脸幽怨地唏嘘起来:“我是一直都知道墨先生的,但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是我,是以,我对他肯定对别人不一样。他大抵也是觉得我面善吧,对我就比较宽容。”
现编的故事也这么感人,她说得把自己的都感动得不行了,激.情之处心生澎湃,声音都不自觉急切地拔高了点:“这不现在我又拜了墨先生为师了嘛,我就是当认祖归宗了。”
这句认祖归宗听得院门外的墨白都差点一趔趄,嘴角忍不住抽搐,要不是旁边还站着蔺南彦,墨白都要忍不住笑场了。他也是见着蔺南彦忍得实在辛苦,这才带他回来找点安慰,却没想能听到这么一出。
墨白神色微动,切换了几种心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可以接戏的表情,这才沉稳地慢慢地走进院里。
旁边的蔺南彦也是听得心潮翻滚,这本真假参半的折子戏,几乎将他所有怀疑和推断完美的契合了,一切都衔接得那么自然,毫无破绽:小老板之所以对红冗这么上心的缘故原来是这样的。
唐小酥还在叨叨:“你看看,你不仅有个厉害的表哥,还有我这么个厉害的姐姐,所以日子没那么难,嗯~小宝贝~放轻松点啦~”
百里红冗终于破涕为笑:“所以,姐姐会教我功夫吗?”
“呃……”
师门绝学岂能轻易外传,再怎么也得跟师傅知会好了才能答应,唐小酥干噎了一下,还没来及的说点什么,墨白已经懒洋洋地替她答应了:“既然是自家姊妹,那当然会亲身相授,你说是吧,徒儿。”
唐小酥立刻规规矩矩地起身行礼:“师傅。”
“认祖归宗?”墨白神色莫测地看了她一会儿,状似怅然地回想起什么来,悠悠地感慨寒暄起来:“没想到你竟然是那孩子啊,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养父一家可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