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唐小酥挨着问过他们的口味如何,一个个都说口味偏重,唯有蔺南彦要清淡,得亏唐小酥想着他们可能是第一次吃辣子,特地炒的微麻辣味儿,结果几筷子就辣得众人汗流浃背涕泪横流。但锅中美食翻滚,竟然没人舍得放筷,边哭边吃的场面也是搞笑。
唐小酥手脚麻利地将小锅安置好,又给师傅拌碟子。
蔺南彦端着食材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那香味儿浓烈的红油锅底心思发散,锅里看起来犹如炼狱,感觉喝上一口就得喉头冒烟。他咽了咽唾沫,心里想起前院百里兄妹吃那德行,涕泪嘘嘘舔舌灌水……啧,他们那锅底比起这盆,那可真算是清汤了。他看了眼正在拌碟子的小老板,思虑着是不是哪儿得罪她……罢了,今儿中午,就当舍命陪君子吧,毕竟,墨先生答应给他解蛊,真是多亏了这位。
蔺南彦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唐小酥已经拌好碟子了,正准备起身去请师傅,却见墨白已经浸过手捋着袖口过来坐好了。毕竟大半年没吃到这丫头的手艺了,可不是念得紧嘛~
唐小酥笑眯眯的:“先生你先吃着哎,表少爷吃得清淡,这儿都没个鸳鸯锅,我再过去打个汤底。”
“去吧,麻利点儿。”墨白拾起筷子一挥,唐小酥就蹦着出去了。
蔺南彦怔了怔,忽然有些汗颜:“其实,不必将就我……”
墨白抬眼,一脸戏谑:“蔺大人能吃这口?”
蔺南彦又看了眼那红锅,咽了咽唾沫,老实了:“……不能。”
墨白握着筷子往锅里搅了搅,叹息一声,说:“蔺大人这是怕我吃完了么?”
“?”蔺南彦反应不过来完全接不上话,正想作揖赔不是,一低头才看见菜还全在他手里端着呢……这泥煤的就有点尴尬了吧……他难得窘迫上脸,忙将托盘放下。
墨白笑了笑:“让黑骑统领伺候午膳,我想那帝王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蔺南彦作揖道:“先生说笑了,在下没有小老板机紧,不善此道,还望没有惊扰先生就好。”
唐小酥提着小炉子,端着清汤底过来就看见这一出,不由得好笑:“哎哟,吃个饭拜来拜去做甚?表少爷这是饭前运动吗?”
蔺南彦:“……”
又被调侃了,蔺南彦并不生气,但却有点惊诧,这书房与那小厨房隔着不小的距离呢,小老板这速度感觉像是就在门外端进来的,未免太快了点儿吧……他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又看墨白。
墨白笑道:“是呀,小老板这么辛苦,那就不必如此讲究,一起吃吧。”
这态度十分随和,竟有几分相熟的感觉。虽然小老板好像与谁都能很快熟稔起来,但那份感觉和现在这气氛又有些不同。
蔺南彦垂眸稳了稳心情,这才在墨白对面坐下。
唐小酥当然不会推辞,拖了个凳子坐在另一边,然后就开始帮师傅涮肉,她十分心水蔺南彦那把软剑,夹肉就表扬:“表少爷这剑法真是出神入化,先生你看这肉片极薄,下锅荡两下就熟了,可爽口了,你尝尝。”
她夹肉放进师傅碗里,却瞄了眼蔺南彦腰间,又顺手在清锅里给他烫了一筷子:“喏,这可是你自己切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吧,好好尝尝,说不定终身难忘呢!”
蔺南彦:“确实如此,那要多谢小老板给了在下这样的体验。”
“啊哈哈,那表少爷就多吃点儿。”
唐小酥就干笑着又给他烫了一块,墨白瞧了她一眼,唐小酥又赶快给师傅夹菜,照顾得十分周到。
神医和黑骑统领的人设都不可能是贪吃一路的,即便再好吃,也是慢条斯理品相斯文,同外面那几锅的完全不是一路的。吃火锅的情趣在于,好吃,还能好聊。
圣手神医吃了几口,便与蔺大人聊起闲话来了。
“听闻,蔺大人抓了暮宫主在山野客栈歇脚时,被一神秘高手截了短,都说那高人用药出奇,鄙人甚觉有趣,是以想向蔺大人打听详情,不知可否方便。”
唐小酥默默吃着,安静听着,适时夹菜伺候,做一个实在的好丫鬟,心里却嘿嘿嘿地偷乐。她正愁不知道在有塘客栈那事儿现在发酵成什么样儿了,师傅现在提这话题,应该是特地给她打听的,听听正主儿怎么说的,可比旁人吃瓜清楚得多呢!
蔺南彦完全不知已被套路,非常耿直:“无甚不可,在下也还在追寻此人行踪,近日才摸到些眉目。”他从腰间抽出一支火折子大小的签筒递给墨白,又说:“此物里便有那人打碎琵琶锁的暗器,上面应该还有药昏黑骑的药物,我正愁验不出究竟是什么药,正好请先生过目。”
墨白顿时一阵无语,接过打开来看了看,没有说话。
唐小酥低着头,差点咬到舌头,这泥煤的面瘫二缺还真是……哎!啧!
幸好中间的两个小锅里热气腾腾,蔺南彦并未注意他们的神色,又说:“我询问过堡主,此针确是出自无影堡炼器大师百里弘哲之手,是玉面公子百里飞的及冠礼,他们说算是已将此物赠与了那位……”
唐小酥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大麦茶压惊:哎哟,送给我了?那就谢谢啦~
墨白看了她一眼,夹了一片青瓜吃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接话:“他们倒是挺会拉近关系。”
蔺南彦:“确实如此,我看百里飞神色茫然,估计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那夜他应该确实在客栈里……”
唐小酥听得心里有点慌,连忙给他夹菜打岔:“玉面公子就是演武场跪着那位?小姐的大堂兄?”半夜摸进厨房跳脱衣舞的快递员叫玉面公子……百里家还真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正是。”蔺南彦颔首,“之前有塘客栈的小二哥曾说,客栈后面的山里有仙人,前些时日,我又派人回有塘客栈打探,那位掌柜却有些含糊其辞,我猜测,这位高人和那位掌柜定是相熟。”
“哦~”墨白饶有兴致地看了乖徒儿一眼:你又给我甩锅了?
唐小酥不自觉缩了下脖子,心里埋汰:半夏这老家伙搞什么,明明就串过台词的,为毛非要给人留下把柄?
“这有塘客栈甚为古怪,掌柜的十分精明,那位小二哥也不简单,我副将齐阜曾在平阳城朋来客栈巧遇过他,说是拿我的信物去开诚当铺抵当了两粒金珠,去朋来吃顿好的,然而齐阜让他赎回,他竟十分爽快地还了金珠,但此后,这位小二哥,便忽地失去了行踪,连玄机门也买不到此人的消息。”蔺南彦说完,若有所指的看了眼唐小酥,又道:“他既没有留在平阳,也没有回有塘客栈,行踪从那日与齐阜分开后,就查无此人。”
我擦!唐小酥咽了一口差点噎到:“……”
墨白适时感慨了一句:“玄机门也未必就能将每个人的行踪了若指掌,或许是那店小二过于普通,混迹人群,自然行踪成谜了。”
唐小酥深表同意,跟着点头:“先生说得是,谁会那么闲去留意一个脏不拉几的山野小子的行踪。”
蔺南彦却很杠精:“小老板怎知那小二哥是个脏不拉几的山野小子?”
“……啊,我猜的。”唐小酥自觉失言,恨不得给自己嘴缝个拉锁。
蔺南彦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纠着这点不放,而说:“先生久不在江湖走动,可能不知这玄机门的缜密,别处不说,就这平阳城,他们可是连个流浪乞丐几时几刻在什么地方吃过什么都能详尽获知,更何况这位小二哥拿着我的信物典当了两颗金珠,又去蓬莱点吃一桌好的,后来又同齐副尉去开诚当铺赎回,光是这一段,也足够让玄机门特别关注。”
“可玄机门却说查无此人,那说明……”他顿了一下,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他要么就是那个隐士高人,要么他就是玄机门的人。”
唐小酥目瞪口呆:“……”
我捏个巴子呐~唐小酥捏了捏后颈,真心想给这面瘫脸鼓掌来着:你说得对,小爷我两样都占了,我不单是玄机门的人,我特么可能还是玄机门的主人!
墨白点点头,表示赞同,却问:“蔺大人为何对此人如此上心。”
唐小酥合上嘴也表示好奇:“嗳,对呀,表少爷你不是在抓那什么暮宫主吗?怎么对那店小二这么热情……”
蔺南彦面上微微凝滞:“在下重伤在身,特请修养一年,期间不办公务,调查这位高人,出自私人缘由。”
唐小酥有点抽搐:“莫非表少爷想拜他为师?”
蔺南彦:“……”
蔺南彦当然不会是想拜师,究竟是什么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墨白和唐小酥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端着,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个私人缘由,不过套路到这儿,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以后再慢慢把这漏洞糊了吧,现在是时候扰乱视听了。
唐小酥和师傅对了一眼,忽然嘻嘻一笑,拐弯打听起别的八卦:“哎,表少爷,听说你们抓暮……”她往外面瞧了一眼,故意放低声音,贼兮兮地挑眉:“是因为天老儿好他美色咩?”
蔺南彦难得弯了一下唇角,说:“暮宫主确实生得一张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