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彦终于无话可说,深院儿之事,他确实懂得不多,在他看来,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妇人间即便争风吃醋,就算有点龌蹉之事又哪里会有外面世界的残忍险恶。一家之主想要避开这些龌蹉也很简单,只要后院只有一个女主人,不要旁的,那便清净。可他也清楚,这婚嫁聘娶只要牵涉了权衡利弊,那就不可能清净了。
蔺南彦忽然眉峰微蹙,心梗了一下:呵~他一个半尸人想什么婚嫁聘娶呢!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烦恼的!
百里红冗见他微恙,上前关问:“南彦哥哥你没事吧,我们这就启程回去了,早一点去求墨先生,早一点放心。”
唐小酥撇嘴,心想这货估计是想到了什么难受的事,他那内伤根本就无心救治样,天天在这儿蹦跶挣钱,哪有赶着治病救命的心情。
果然就听蔺南彦道:“不妨事,不着急,我这权且当做休沐,多休息些时日便能多陪你一些时候。”
“就算休沐,也要身体康健才好吧。”百里红冗心疼得眼眶泛红,转身对唐小酥吩咐道,“小小,你去吩咐一声,我们要即刻启程。”
“好。”
唐小酥撇了蔺南彦一眼,出门去了。
无影堡的家仆还是挺好辨认的,毕竟着装整齐统一,家仆背上都纹绣着一个番号,就在聚友楼后院聚集着,唐小酥趴在后院回廊栏杆上吼了一嗓子:“谁管事儿啊?五小姐吩咐说要即刻启程了!”
家仆们回身看见唐小酥没穿制定衣服,分不出她的级别,而她态度又十分嚣张,众人拿捏不准,一时间没人吭声,只有个矮胖的马夫应声跑过来搭话:“之前张嬷嬷说,五小姐和表少爷这边可以先走,让老奴驾车送一程,他们采办的事宜还没办完,就不一起上路了,我这边准备好了,五小姐可以随时启程。”
车夫往旁边让了让,做出个请看的手势,唐小酥顺着看了眼那辆小马车,呲牙道:“咱们滴出小姐回府,还有表少爷一起,就这么个破车,你是想死吗?”
车夫大抵是被她这凶狠劲儿吓住了,愣了半天才喏喏地回:“可咱们出来也是这车呀。”
唐小酥:“……”
什么鬼?
她忽然想起蔺南彦上次重伤被抬走也是这种小破车……
顿时释然了:泥煤的蛮荒世界!有银子都不会享受啊!
第19章 上工的路上
唐小酥回头问蔺南彦要了些银子,把马车好好拾掇了一下,扔了张嬷嬷准备那些一看就难吃干货,买了好些好吃的玩意儿堆着,才让百里红冗上车。
百里红冗倒是欣喜了,然后唐小酥才发现,丫鬟是不能同小姐一起坐在车里的,只能坐在车夫旁边或者马车后面的横杆上,要不然得走路。至于表少爷,那更不可能同车共挤,蔺南彦是骑马的。
马车勉强是可以坐下三个人的,最多有点挤,但规矩就是规矩,百里红冗都没有让唐小酥进车的概念,就更不可能主动请蔺南彦上去。不过看面瘫脸那样子,估计就算请他,他也不可能上车去挤的。
唐小酥翻在车顶,将包袱作枕,翘着腿一躺,比车里可舒适太多了。她瞥眼蔺南彦,心道:面瘫自虐狂,这么有钱也不给自己备辆马车,颠不死你可劲儿作吧!
蔺南彦瞧着那位躺在马车顶上的小老板,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叫道:“苏姑娘……”
唐小爷可从未被人叫过姑娘,他喊了几声,唐小酥毫无知觉,不得已敲了敲车顶,唐小酥才一脸莫名地望过来:“咋的?”
百里红冗从车窗探出头来:“小小,你怎么在车顶上?快些下来,叫人见着,可不好。”
唐小酥顶着我擦我在哪儿关别人什么事的懵逼脸低头望下去:“……?”
蔺南彦低声道:“苏姑娘,我知你可能在山里自在惯了,但是……”他尽量说得委婉了些:“毕竟是姑娘家不好过于奔放,免得以后影响议亲。”
唐小酥:“……!”
百里红冗:“小小,那不然你进车里来吧,至少在城里得装出点儿样子来,免得以后人家说我管束无方,贴身丫鬟是个野的,我也会被闲话。”
怎么这么多事儿!唐小酥顺势翻进车里:“太闷热啊小姐,还是车顶凉快。”
百里红冗看了看她那布衣之下还有一层,很是奇怪:“热你还穿两层,咱们大丫鬟的轻纱装扮挺凉快的,还漂亮。”
唐小酥牵了牵袖口,嬉笑:“里衣裹汗,而且我这么黑穿那水红色的纱裙不得跟猴子似的。”
“噗~”百里红冗立刻被岔开:“都够黑了,你还去车顶晒呢?”
唐小酥:“我这天生黑的,全身都一样,和晒不晒没关系,我都习惯晒着了,主要是怕闷汗。”
唐小酥那黄里发黑的肌肤,只比园子里那些最粗使的婆子们的肌肤好看一点,胜在光滑紧致,跟小姐可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百里红冗瞧得自然升出优越感来,紧致有什么用,婚嫁聘娶也只能门当户对,苏小小想配个好一点的人家,不嫁给贩夫走卒就全得仰仗她,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贴身丫鬟又被别人收买了。
百里红冗拉着唐小酥的手天真地说:“我娘亲遗留给我一项妆颜,可以使你肌肤慢慢好起来,回去,我就给你试试吧。”
“好呀好呀,小姐对我真是太好了!”唐小酥笑弯了眼:正巧师傅逼她洗脸,这下都不用找别的借口了,就说是小姐的功劳好了。
不管是哪个时代,女孩子们聊起臭美来,总是很欢乐的。
蔺南彦骑着马慢慢跟在马车旁边,听着马车内女孩儿们说话,有些恍惚,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安静的走着不去思考任何问题的轻松呢?好像很多年了……
人生漫长,他忽然有点无措,若是那墨先生真的应了红冗的要求,给他治愈了内伤怎么办?那他又得立刻回到那个令人生厌的地方,去完成那些令人作呕的任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上次费尽力气折腾暮行云,还指着能废在暮行云掌下,却还是低估了百蛊千虫的厉害,他永远只能疼得厉害却全无性命之忧,五脏移位的重伤也只能争取些许放松的时日,偏生他还不能让蛊主感觉出他有求死之意,更不能向别人透露出这点。
他死可以,但他不能拖着整个蔺家陪葬,何况还有母亲白氏一族。
马车驶出城西不久,后面呼啦啦地追来一辆马车。
“主上,等一等,主上!”
蔺南彦不得不停下来回望,唐小酥也扑出头来看热闹。
来人居然是肖白。
肖白赶过来说:“主上,齐副队让我来做您护卫,从平阳到无影堡怎么也得两个时辰,您重伤未愈,还是坐马车去吧。”
蔺南彦怔了一下,不好拒绝,点头允了,他回身给百里红冗交代了一下:“那我去后面车上,有事驻停叫我便是。”
唐小酥笑:“车里闷热,小姐睡着了,表少爷自便吧!”
蔺南彦略微颔首,肖白忙扶着他上那车去。
这时候虽已近酉时,车厢里依然闷热无比,百里红冗纯粹是被摇晃闷晕的。已经到了郊外,就没那么多讲究,唐小酥将帘子全部掀开,扯了条薄纱挂上,又翻到车顶上去了。
肖白骑着主子的马跟在马车旁边护驾,看见唐小酥时并不吃惊,还主动搭讪:“你就是我们隔壁院儿苏婆婆家的小老板吧?”
唐小酥打了个哈欠:“嗯。”
“真是多谢你这些时日对我们家的照拂,爷爷特地让我给你带了些甜食。”肖白从怀中摸了一个油纸包放在车顶,“是燕京特产酥糖,小老板尝尝看,要是觉得喜欢,下次咱们便多带些来。”
唐小酥拿起来嗅了一下,就十分不给面子的打击:“大夏天的,你总把东西捂在怀里,好东西都带着股汗臭!还怎么吃啊?”
“抱歉啊,我们赶路惯了,都是揣怀里的,下次我一定注意。”肖白莫名想起之前在有塘客栈给人留的那包肉铺干,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被人嫌弃了,他有些歉然地抓了抓耳朵,红了一脸。
爷爷可是特地交代过的,说这苏婆婆的侄女儿,脾性爽利,心眼又好,他们两家相交十几年了,做个亲家在长辈看来应该是没问题的,可人家姑娘脑瓜聪明,会来事儿,不是池中物,娶回家那跟得了个聚宝盆似的,随便富足三代没问题,在哪儿都是令人侧目的,配他这个黑骑卫那是绰绰有余,就怕人家姑娘看不上他,所以要趁这次小姑娘去无影堡找机会多接触接触混点好感……反正这姑娘在爷爷嘴里那可是顶一百个大家闺秀的!
刚接触就被嫌弃,肖白也是有点慌,都不敢正视唐小酥了。
唐小酥看他耳朵红的还眼神闪烁,顿时有股奇怪的感觉,那老肖头怕是不止说了谢礼吧……切,管他说过什么呢!唐小酥将酥糖拿回车里,给百里红冗留着。虽然她嫌弃,万一小姐不介意呢~小女孩不都喜欢吃糖么!这鬼地方好吃的贫乏至极,她又不是个勤快的,还是借花献佛简单点。
她穿着冰火银丝软甲衣,当然不惧寒署,不在车里纯粹是怕会挤得百里红冗难受,车里被她放了许多杂物,有点踢脚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