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床下,皇上手拿一支燃了大半的蜡烛沿着石道缓缓的向前走着。这条通道是先祖就留下了的,为的就是有一天逃生用。
封闭的环境让四周都显得格外的寂静, 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隐隐约约看到对面的甬道中闪过一个身影,而后就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皇上微微抬高了手臂照亮了前方的路。
萧炎的脸上沾了些灰,额头上也浸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父皇, 儿臣来迟了。”
皇上倒是没有过多的责怪他。他扶着石壁喘了几口粗气才缓缓开口,“有人趁朕睡着时放了一把火,你可找到凶手了?”
萧炎重重的点了下头,上前扶住了他的右臂,可是他的手刚碰到衣袖。皇上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要动,朕的右臂烧伤了,恐怕不轻。”
借着微弱的烛光,萧炎才看清了他胳膊上的伤势。那伤口鲜血淋漓,烧焦了的皮肉化了浓敷在伤口上,看上去狰狞极了。
“父皇。”他语气焦急的唤了一声,再抬头时发现皇上的脸上已经浮上了不正常的潮红。
萧炎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许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他的身上也开始发起热来。
萧炎蹲下身,将皇上背在了背上,让人举着蜡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父皇放心,这宫里的余孽已经被儿子清除了。儿子还让禁军统领去守着京城的各个要塞,逃跑的那几个也跑不了多远。”
皇上紧闭着双眼,他原先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身子已经不如先前了,在经过今晚的惊吓,一下子就病倒了。
萧炎一边背着他一边自顾自的说着,“阿昀他找到了一些证据,能证明堂哥的清白。父皇,你下旨把堂哥放回来吧。”
他说了那么多,皇上始终一言不发。
萧炎咬了咬嘴唇继续道,“这些都是陈国人他们设的陷阱。那个小维假装是快绿阁的妓子其实是罗素的义女,这都是他们为了给罗素报仇设的圈套。”
皇上在他的肩膀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萧炎听见他的咳嗽声放缓了些脚步,但是嘴上依旧喋喋不休。
折腾了一晚上,皇上此时累的睁不开眼睛。再加上身上发热,他只觉得耳边像是有只蚊子一样嗡嗡个不停,吵的他头疼。
“朕心里有数。”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嘴。“你先把朕背出去。”
萧炎傻呵呵的笑了两声,心中想的都是裴若云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多么的高兴。
月色当空,十几里外的京郊小路上正埋伏着一群人。
“按照脚程来说,应该到了。怎么这么慢”为首的一位瞧着静默的小路那端疑惑道。
他身后站着一个手拿官刀的人,“会不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他也算是皇家贵族,娇气些也有可能。”
“那也不可能这么慢。”那人心下有些怀疑。“这都一天了,连京城都没出”
他话音刚落,身后却没有人和他附和。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条小路,“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他说着扭过了头,就看见一个手握银剑,剑眉鹰目的少年站在他身边,在往后看去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兄弟们。
“你是和我说话吗”那少年挑了挑眉毛,笑着道。
他心脏咯噔一声提到了嗓子眼,能在他眼下无声无息的杀人,这人一定不简单。“你是谁”
少年从剑鞘里拔出了剑,不慌不忙的道。“我是你等的人。”
他刚说完就看见一个身着白衣,风光霁月的公子出现在了不远处。那人唇齿一张一合,只平平淡淡的说出一句话,却让人胆寒。“承影,留活口。”
第76章
宋寒身上的伤不算轻, 锦月的那几剑都伤在了要害。幸亏秦王 府里的药材不少,裴若云用了一支老山参才保住了他的命。
“你怎么猜到我是宋寒的”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道。
裴若云从袖子里摸出了那条从空中飘下来的梅花帕子。“凭这条帕子, 还是宅子里的那棵梅花树。我在查粮草案的时候看你送给宋姨娘和周家的墨梅图。想必你也是个爱梅之人。”
宋寒轻笑了一声, “爱梅的从来不是我。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小维她是罗府旧人的”
裴若云坐在他对面的绣凳上,难得和他平心静气的谈这些。“皇上那里有一副珍藏的墨梅图是小维所画,他说罗素义女善丹青月琴。京城中她的月琴弹的最好。”
宋寒听见她的话暗暗咬了咬牙,“这个狗皇帝, 不仅使计毁了罗将军还是个老色胚。”
裴若云听见这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假装没听见。“你这话差矣,兵不厌诈。与其说罗素将军是被大徐害死的, 不如说是你们国君本就起了忌惮之心。”
宋寒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是兵不厌诈还是诡计多端你们正面打不过就搞这些。”
裴若云咋了咋舌,战场上的事一时也白扯不清。她也不打算在这浪费时间, 立即转了话题。“算了,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徐国已经兵败。我们聊一聊陈衡的事。”
宋寒听着她的话不禁笑出了声。“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的救我。你是想套我的口供”
裴若云倒也不害怕他知道。“是,如今陈国的兵就在边塞城墙下。受苦的不只是将士还有无辜的百姓。这些你们有没有想过。”
宋寒当然知道这些。两国交战一定会有死伤,但若是能将徐国纳入囊中, 也算不上什么坏事。“这关系到陈国国民,就算死些人也没什么。”
他说着轻蔑一笑,“你以为我认了罪, 陈国就会退兵吗若是计划没出岔子,如今徐国皇帝已死,你们群龙无首, 内忧外患正是攻打的好时机。陈国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裴若云指着他的脸半天说不上一句话。的确,这时候趁机攻入是最好的机会。“昨天紫宸殿的火是你放的你就那么笃定……”
她的话还没说完,萧炎就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阿昀, 我有些话同你说。”
宋寒看他黑着一张脸就知道宫中的消息恐怕不太好。“怎么徐国皇帝殡天了”
萧炎抬起头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小白脸疑惑着问。“这就是你要钓的鱼长的细皮嫩肉的。”
宋寒的脸阴沉下来,“这些都是你算计好的”
裴若云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吩咐门口的看守道。“把人看好了,可别让他跑了。”
屋子里,宋寒还挣扎的想要起来。但背后的伤口却撕心裂肺的疼。
“阿昀。”走出了房间,萧炎才犹豫着开口。“昨夜里,紫宸殿起了大火。虽然父皇是找到了,但是受了伤,如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裴若云长叹了口气,只能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沉思。“陈国使臣那边怎么说”
萧炎也跟着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奏折。“这是边军来的折子。陈国的兵马已经在集结了。这仗是躲不过去了。”
裴若云一手撑着脑袋道,“那皇上病重的事……”
“已经瞒下来了。”萧炎还没等她说完就道,“开战在即,稳住军心才是最重要的。”
裴若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徐地广人多,只是十年前的那一场损了不少的钱粮。如今再来一场战事,恐怕吃不消。”
萧炎点了点头,“况且,老汝南王之后。父皇一直重文轻武,那些武将要不就是只会纸上谈兵,要不就是些年岁大的老臣。实在是差强人意。”
裴若云望着天上的云思索了好半天才开口道,“现如今,重要的是把皇上病重这件事瞒住。陈国派人攻打也是趁着我们手忙脚乱,只要后方稳住,陈国不敢轻易进攻。”
萧炎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下并没有人主持大局。一切事压在他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枕在裴若云的肩膀上,“阿昀,我好累。我怕我撑不起来。”
裴若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再坚持一下,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此事虽说是保密,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一群老臣跪在宫门口求见圣上。
袁贵妃看着躺在榻上始终闭着眼睛的皇上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可怎么是好,京城的人手忙脚乱,边塞的将士军心不稳。皇上还不省人事。”
萧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了一口凉茶。明明已经是深秋了,但萧炎却急的满嘴都是泡。“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母妃,太医怎么说。”
袁贵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能怎么说,每天用药养着,这病来得急又凶,一切只能看造化。”
萧炎急的又喝了一杯凉茶,“不如让那些老臣进来看看吧,大家心里有个数也好商量个对策。”
袁贵妃望着皇上出神。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她犹豫着点了点头,“去吧,把他们请进来商量。”
京郊的小路上,两匹千里马正飞驰着前进。
“王爷。”迎着风,承影大声道。“宫里的事就这么交给秦王,您放心吗?”
萧自清双目盯着前方的路,“没有别的办法了。边塞如今是由丞相的子侄李林看守。他若只是个文官那还有些本事,但恐怕领兵打仗也是个纸上谈兵的。如果陈国借机打过来,那才真是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