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让承影押着回来。”萧自清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吩咐门外的小厮道。
裴若云也回过神来，这件事恐怕不单单是刺杀这么简单。这卿若背后的人还不清楚，万一里面另有所图呢。
萧自清刚趿上鞋子，门外就闯进了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为首的侍卫朝萧自清鞠了一躬，恭敬着道，“王爷，有劳您随我们到大理寺走一趟。”
萧妙妙死死的拦住那些侍卫。“我哥哥身上刚受了伤，什么大不了的罪责要把他带到大理寺去。”
那侍卫看着萧自清从胸前划过的白纱布，犹豫着开口。“我们只是奉命行事，郡主也不用为难我们。”
裴若云看了一眼萧自清，暗中打量。此时恐怕与卿若有说不清的关系。
萧自清握住了她的手。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指尖冰凉。
裴若云有些心疼，反握住了他的手。安慰着他道，“皇上对你颇是宠爱，不如回了话，让他们到府上询问。”
萧自清摇了摇头。皇上宠爱他的事，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大理寺敢这样上门要人，恐怕早就得到了皇上的允许。
“此时恐怕不是我想躲就能躲的。”说着他就扶着一旁的床架子站起了身，对着那些侍卫道。“你们都是公差在身，我也不为难你们。走吧。”
裴若云看着他慢慢吞吞的前行，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把碎银子放在内侍的手里。“小王爷刚受了伤，还望这位小哥照顾一些。”
这内侍自然知道轻重。将银子往怀里一揣，笑嘻嘻的拱了拱手。“小先生放心吧。我们自然会对小王爷照顾有加。”
第67章
萧自清被押到大理寺的事第二天就在京城里传的风言风语。
大理寺的正堂上, 皇上穿着一件暗紫色的常服坐在红木做的太师椅上。“你把昨日招供的话当着自清的面再说一遍。”
大理寺中酷刑并不比刑部的少。或许是受了一夜的审讯，卿若顶着眼下的乌青跪在坚硬的石板上，有气无力的道。“我本是太子府中的侍女, 后被送到了汝南王府。小王爷见我容貌出色便许我以侧妃之位, 让我助他谋反。”
或许是考虑到萧自清身上有伤，皇上并没有让他跪在地上。而是让人支了一把椅子让他坐着。
谋反？萧自清以为自己听错了。谋反可是诛九族的罪名，这卿若也是存了致他于死地的心思了。不过他向来谨慎，这罪名恐怕是不容易扣在他头上。
萧自清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大理寺卿凭她空口白舌的一句话就定了罪了吗？”
大理寺卿当然不会因为这无凭无据的一句话就把萧自清从明园里请出来。他朝一旁的官员递了一个眼神, 捧上了一本账册。
“皇上还是过目一下再做定夺吧。”
皇上接过了他递来的账本仔细的看了看。这账本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有几笔倚斜楼的账目有些奇怪。倚斜楼几年前就已经易主, 怎么这几笔账目资金如此之大。
卿若见皇上紧蹙着眉头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那些账目。“早些这些倚斜楼的账目就是王爷用来转移钱财的方法。原先倚斜楼是同王 府里的瓷器铺有生意的，只是之后倚斜楼易主，王爷就钻了这个空子。”
倚斜楼的账目萧自清是清楚的, 只是他没想到, 过了这么久竟然被拉出来说事。何况，那个掌柜已经被自己处置了，恐怕也不能站在这为他澄清。
“这件事是自清的疏忽。”萧自清站起身行了一礼道, “当时府上有位掌柜贪墨，但自清已经搜查了掌柜家中，将能补的亏空都补上了。”
皇上还来不及相信他的话, 大理寺卿就呈上了另一份证据。
那证据萧自清也不陌生，是他每日与承影，暗探的信件。哪个世代簪缨的大族没有自己的眉目, 这些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一张信件是他早年间寄给旬阳知县的。
那知县曾是他父亲麾下的将士，关系也就比其他人亲近了一些。
那封信写的什么萧自清已经记不清了，但是皇上看了那封信却是大惊失色。“朕扪心自问, 对你比亲生的孩子还要亲，你却想着图谋朕的江山？”
萧自清还不明白他何处此言就瞥见了信上的军队二字和自己的印章。
这下萧自清算是彻底清楚了，卿若哪里是在打无把握之仗。这一切早就已经谋划好了。
先不说那枚印章他们是从哪得来的，就是那仿着自己幼时的字迹也不是寻常人能耐着性子做到的。这一步棋，他们至少谋划了五六年，甚至更久。
“这印章是你小时候，你父亲亲手为你刻的，自那之后你从不离身。难道这也是假的？”皇上似是被他伤了心，眼眶中沁满了泪水。
卿若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钻心般的疼。她微微变动了姿势，将双手垫在膝盖下面。“之后的粮食被盗，太子的死和散播皇室辛密的传闻都是王爷一手策划的。”
萧自清冷眼看着她，等着她把早就安排好的罪名套在他的头上。“王爷一直对老汝南王之死耿耿于怀，怀疑是皇上所为。所以他就策划了一切报复你。”
“怪不得你从不曾叫过我皇叔，原来是心里记恨着我。”皇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像是心痛又像是生气。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虽然皇上的确是想罢免了萧自清的封地，让他做一个富贵的闲散王爷。到这些年的宠爱也是实打实的。
“王爷先是买通了周青，用周青的父母相要挟策划了粮草之事。之后又伙同安家主暗杀太子。就连那散播太子梁王龉龃的说书人都是王爷从旬阳找来的。”
萧自清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一件件一桩桩如同连环节似的算计原来是为了他设计的，也难为那人这么机关算尽了。
“王爷做完了这些，顺势推到了秦王的身上。但是府上的裴先生太过聪慧，王爷怕她坏了事，这才让我去刺杀秦王和裴先生。”
卿若说完这些失声大哭起来，她踉跄着站起身，快速的朝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还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头破血流气息奄奄了。
“凝脂感谢抬举，只是做了这些事于心不安，愿先去一步替王爷赎罪。”她这句话说的太过令人动容。
青楼女子不计生死已经是奇闻，何况又是以这种形式全了忠义之心的更是少见。一时间，立在两侧的官员们都不屑的打量着萧自清，仿佛他真的是狠心毒辣之辈。
“王爷可有什么要解释的？”一直不置一词的陆晖此时站了出来，朝萧自清微微拱手道。“方才一直是这女子在说，我想也得让王爷辩驳一二才是。”
皇上犹豫了一会，挥了挥袖子。“你有什么要说的。”
要说的自然不少，只是现下就是想辩解也是死无对证了。萧自清看着那具早就没了生气的尸体，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人算计了这么久，把旬阳知县，安家家主和自己全都卷了进来。萧自清年幼，尚且要叫这两位一声叔叔。若是为了让他无处可跑，这个圈子绕的有点大。但若是换个人可是正正好好。
萧自清心中有了决算，面上也露出了一个微笑。“要说的自然有，只是我想先请皇上去验证一件事。”说着他捡起了地上的那张信纸，“皇上可以请旬阳知县入京，问问他这张招募兵马的单子是真是假。”
一旁的大理寺卿立刻站出来反驳道，“皇上，这不可。若汝南王谋反之事是真，那旬阳知县很可能就此带兵攻城。”
这大理寺卿是出了名的固执，认准了一件事就死活不会改主意。看来卿若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心里。
不过萧自清也不会因为这事记恨他，只好言劝着。“找这个兵马单子上所以，旬阳的兵数不过两万，京中有兵部的人手，宫里的侍卫还有各家大族的护卫。您怕什么？若是旬阳知县带兵而来就地歼杀就是，若是一人前来也能证明我被诬陷。”
大理寺卿正捻着胡须脖子思索，皇上就微微颔首道，“就这么办，其他的事你可有解释？”
萧自清思索了半晌，这件事牵扯到的最为主要的人就是他们三个。现下只要把安家主摘出去，他也就能全身而退。
“凝脂刚刚说，我和安家主狼狈为奸。那安家主图的是什么？是为了辅臣之功？我倒觉得这功劳不如辅佐梁王来的快些。何况安家主与家父也就只是共事过一阵，有什么交情来帮我。”
这话算是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上。他一直不相信安家沉浮了几时，会搅进这摊浑水里。之前不信，现在也不信。他朝着满屋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
“自清。”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道，“朕对不住你的父亲。”
提起老汝南王，萧自清心头也涌上了一丝哀伤。如今听到这句对不住更是悲从中来。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把皇上怨了个遍。
“朕曾在陈国大败后收过你父亲的兵权，也暗中派人监视你父亲的一举一动。我也曾想要过他的命。”皇上缓缓的从台阶上走下来，直面萧自清道，“但是朕下不去手，他毕竟是我的同胞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