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可不是陈清婉她血溅当场,而是成章和对于她的态度,当然,眼下已经是显然易见了。
不妥,不妥。
我等了一会儿,瞧见陈清婉双手死死地抓住裙摆,眼里满是恐惧,豆大的泪珠子簌簌地流,就是不敢上手。
我便上前弯腰将那簪子拾捡了起来,吹掉上头的灰尘,仔细查看上头有没有什么破损,一面又道,“清婉姑娘,殿下这人爱开玩笑,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得往头上去,最好你们两个马上扭打在一起,我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成章和又趁势嘲讽道,“看来,你的真心也不过如此!”
陈清婉急了,本来绝望的神情,一下子死灰复燃,哭腔抑扬顿挫,“殿下,臣女不敢妄言自己真心的份量,臣女也比不得瑶姐姐可以跟在殿下身旁,贴身伺候,说些心里话,臣女不求名分,只想远远地守着殿下,臣女就知足了。”
“那你跪这么近做什么?”成章和问。
“……”
我有些窒息,什么贴身伺候,谁爱来谁来,我求之不得,做梦都想笑。
陈清婉听他这么说,整个人又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跪了过去,委屈巴巴回道,“臣女不奢求什么,更不会叨扰了瑶姐姐和殿下清净,就让臣女留在这儿吧。”
我心中懊恼,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好端端地扯我做什么。
成章和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并不理睬陈清婉的哭惨,突然拉着我手腕,走出寝殿,往一旁的偏殿走去。
经过陈清婉身旁的时候,我明显感到了一阵浓郁的杀气。
直到走出她的视线,成章和才把手缓缓松开,只身走到案牍旁,悄然坐下,打开折子,查看起来。
我站在殿门口,阳光从后背打过来,有点清冷,银桂的香气依旧绕梁,银杏落了一地,庭院内所及之处,满眼金黄,萧条且寂寥。
“杵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他突然开口,目光却落在折子上。
我慢慢走了过去,他把砚台抓了过来,放在我面前。
“研墨理应由侍读伺候,臣女手脚笨拙,怕是不合适。”我想也没想,果断拒绝。
他嘴角勾笑,“昨日,不知是谁吵吵闹闹的,要重申薛臣一案,现在折子递上来了,却不急了?!”
“真、真的吗?”我眼眸突然变的雪亮,险些喜极而泣,“臣女这就研墨、研墨。”
我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一向吝啬的我,开始忍不住夸他,“殿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臣女佩服之至。”
我光顾着高兴了,不曾留意到手下,哗啦一声,墨碇滑了出去,墨汁溅了成章和一身,自己的眼睛跟着遭了殃。
第72章
眼里进了墨汁, 刺痛难忍,我哎呀一声叫了出来,丢下墨碇, 就要去揉。
成章和一把拦住我的手, 温和道,“别乱动。”
而后, 他又赶紧命宫人端了清水进殿。我睁不开眼睛,只是听见耳旁有水声在响动, 那浸了水的帕子, 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这动作分明就是个女子, 可我毕竟也这不是宫里的人,自然受不起这样伺候, 忙拉住她的手,很是不好意思, “有劳姐姐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 成章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怎么?闭上眼就辨认不出了吗?”
他的话, 让我诧异, 再次用指尖轻轻摸索试探了一下,果然给我擦脸的手, 虽然也十分光滑,但架不住骨骼坚硬,分明就是男子的手。
我红了脸,轻轻推开他,尝试着睁开眼睛, 却见成章和手拿绢帕,停在半空看着我。
他的脸上和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的墨汁,看起来有些狼狈,可他却没有生气,收回绢帕,随手擦了擦脸上的墨汁,微微红着脸,有些不自然道,“把眼睛洗一洗吧。”
我乖巧地点点头,匆忙往宫女捧过来的清水里,伸出手去,仔仔细细地将眼睛冲洗了几遍,又用帕子擦干,静静地坐在他的身侧。
看着他起笔,又看着他神态自若道,“薛臣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谢家是无辜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喜不自禁,连句道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成章和搁下笔,继续说道,“虽然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但既然你有难处,我自会相帮。我公私分明,并不会偏袒谁,普天之下,你说,像我这样,言而有信,一身正气的人应该不多吧?”
一身正气四个字,被他说得咚咚直响,丝毫不脸红。
我心中才想着感激他,他就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败掉所有的好感,但又不得不附和道,“回太子殿下的话,一身正气的人,臣女见过不少,但像殿下这样坦诚的,的确不多。”
他并不觉得我在说反话,很满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你已经和他人定下婚事,可要说起来,以玉佩为期,我理应排在他前头,只不过是晚来了一步。”
“我当初既然愿意把这个玉佩送给你,自然也是喜欢你的。我有争取的权力,也相信一定会如愿以偿,因为据我估算,你那未婚情郎,未必有我出色。”
他越说越离谱了,什么好话都往自己身上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出—色?”我心底暗暗鄙夷,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声。
“刚才你连是谁在擦脸都分辨不出来,却以为是宫女,可见他并未对你有过如此轻柔的举动。”
“……”
我呆了,强词夺理也不是这样子吧,他好歹也是个太子,不应该矜持有度吗?
我不否认,我和齐修贤之间并未有过什么亲昵的举动,顶多就是背靠背,坐在屋顶喝个酒。对视也是少有的,因为我俩面对面,正经不过片刻,就会哈哈大笑,怎么都忍不住。
什么怦然心动,不存在的。
“你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虽然我忘了,但怎么肯定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我倒是更偏向于,你对我有过一份欢喜,才会收下这玉佩。只是多年未见,这份情或许变淡了,才叫你移情别恋。”
“臣女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垂爱,”他的话,实在太过自欺欺人,我忍不住刻薄道,“殿下怕是不止同臣女一人提及此事了罢,逢人就说相思,物以稀为贵,那殿下的真情未免也低廉了。”
“这是上天安排的,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错过了,就不再有了,到时候想反悔,恐怕再没有补救的机会了。”他并不搭理我的讽刺,自顾自地说着话。
“太子殿下,臣女瞧你手脚灵活,说话也利索了,想来身子已与大碍,能否开恩让臣女回家?”
成章和脸上的笑容渐收,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折子。
“太子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了臣女的事,自然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成章和见我语气坚决,完全不落他的圈套,也怔住了。两人四目相对,过了好一会儿,他却伸手捂住心口,猛呛起来,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手中的墨笔也掉了,一手支撑着桌案,脸颊绯红,似乎就要喘不上气。
我哪里看不出他是在装病,但丝毫也不妨碍我陪他演戏,慌忙站起身来,冲外边喊道,“来人呐,快传御医!”
御医在东宫随时待命,故此来得十分迅速。明明成章和面色红润,来的御医却慌了神,又是把脉又是询问的,好不忙活。
我站在一旁离不得,但也不愿意久待,眼巴巴地想着办法,让陈清婉过来照顾,大抵只有她,才能以毒攻毒,制服成章和了。
殿内静悄悄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为首的御医更是捏了一把汗,许久以后才缓缓开口,“回禀太子殿下,殿下这是……”
御医还没说话呢,成章和又装模作样的呛了呛,看起来像是个病弱美人。
御医迟疑一下,朗声道,“殿下这是急火攻心啊!万不可动怒,否则会危及性命……”
本来这话,我听听就算了,也不会往心里去。哪想这御医竟不知中了什么邪,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故意拉长了声音叮嘱道,“姑娘,太子殿下正在病中,需得多些耐心,无微不至地照顾才是。殿下千金之躯,而今为了救姑娘,豁出性命去相救。老夫虽然是个旁观者,但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姑娘用这样的脾性态度对待救命恩人,岂不是寒了殿下的心?”
“我没有……”
我好忙反驳,心里觉得委屈,却百口莫辩。
御医也不听我解释,拎着药箱又走了。
待他走远,我才冲到成章和的面前,又急又气道,“殿下又何苦消遣臣女?臣女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冲殿下发脾气啊!”
成章和按了按太阳穴,‘气虚无力’,“你说话能不能轻些,我听着头疼。”
“……”
这人,我是没办法伺候了,还是得把陈清婉去请来,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一物降一物,否则我定会被无休无止地缠在这宫中。
若是当初收了玉佩是原罪,那我未及时毁掉,更是该死。
“太子殿下稍候,臣女这就去将清婉姑娘请来,她讲话轻柔,必是良药,保准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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