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狄扬和祁朝霏能平安顺遂的成亲,宋怀风四下寻找试婚的对象,许久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最后他急了,索性放开手脚,交给礼部去办了。
礼部尚书陆耀桐先是小范围地寻找了一番,就近通知了几个州县的官府。
熟料风声一出,立刻冒出很多人家,带着跟祁朝霏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年轻女子去衙门报告, 还都声称出生那天下雨。
人心是复杂的, 听说要进宫去试婚, 有的人家不愿意, 自然就会有那愿意的,毕竟皇帝眼下后宫无人,进去占了先, 生下皇子就是泼天富贵。
虽然皇帝命硬克妻的名头在外,但是这就像一场豪赌, 堵得是一个丫头片子的命,赢的是全家的富贵,还是有很多爹娘愿意赌一把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钦天监记载祁朝霏出生那年大旱数月,怎么可能处处有雨,显然许多人没说真话, 但是时间太久,又实在无法求证。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小宋氏忽然想起,祁朝霏出身当天,山上生了两个女娃,还有一位太太也是借住在寺庙后面的禅房里生了孩子。
那姑娘肯定是如假包换生辰八字什么都跟祁朝霏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婚配否。
祁开济立刻派人去鸡鸣山顶的寺庙询问,虽然时隔很久,但是在妇人在庙里生孩子的事情不常有,故而知事僧记忆深刻。
他翻阅了当年的记录,查到那位妊娠的妇女是当地时任的潘县令太太,这位潘县令早已调离此地。
祁开济顺藤摸瓜让吏部查了历任县令的履历,最后发现潘县令竟然是被狄扬随口发配了三千里的潘德才,那个女婴便是他家小女儿潘菡萏。
祁开济连忙派人追到边疆流放地找人,没找到潘菡萏,找到了她的乳娘孟氏,从孟氏口中知道潘菡萏被一位镖夫买走做丫鬟了,官府转头又跑回来,顺藤摸瓜找到了叶堂柱的镖局,查到了他家地址,这才找了来,一南一北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这些话,乳娘孟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半刻不敢全部说出来,她看见潘菡萏梳着丫鬟发髻,便小声问:“小姐你还没嫁人吧?老奴是来带小姐走的。”
一路上,孟氏都在担心这件事情,如果潘菡萏已经嫁人就糟了,皇帝总不能娶一个二婚人,那岂不是翻身无望了。
大满媳妇离得最近,将孟氏这句话听了个清楚,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在她眼里,潘菡萏是她家的丫鬟,自然是她家财产,她很有做主人的自觉,上前一步主动答道:“她是没嫁人,但是她卖身给我家为奴婢了,官府过了文书,有奴籍,你若是想把她带走也行,你得掏钱。”
孟氏听见这个农妇如此说法,揪在心里许久地一口气放了下来,还好还好……,她还没庆幸完,眼尖地看见不远处一个跪着的农妇手里攥着一个肚兜子,那肚兜她认得,正是自家小姐的贴身之物。
看到这东西,想想方才那阵势,女人的直觉让孟氏反应了过来,这竟然是个抓奸现场!
她怕官差们看见了,立刻转身遮住了那个方向,一手拽着大满媳妇,一边把潘菡萏往外推,小鸡啄米般点头:“行行行,这是当然的,咱们出去说话,我给你拿银子,你去给小姐收拾行李。”
潘菡萏迷迷糊糊地跟着孟氏出去了。
一到了外面,孟氏立刻拔下头上金簪塞到大满媳妇手里:“够了吧。”
大满媳妇眼睛都直了:“够够够,走吧,我家就在村口,我给官爷们拿卖身契。”
还要什么卖身契,这天下还有皇帝摆不平的事情么,孟氏懒得理她,三两下把潘菡萏塞进了马车:“官爷,咱们快走吧,别叫贵人等急了。”
一队人马带着潘菡萏绝尘而去。
叶家圩子的村民这才站起来,仰着脖子往远处看,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孟氏到了马车上才细细地把事情的原委说给潘菡萏听了。
潘菡萏昨日还在算计着如何能勾搭上一个乡下族长的儿子,今日突然就要被送到皇宫,做皇帝唯一的后妃,这人生的境遇变化也太大了,她瞪着眼捂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狂喜过后,潘菡萏突然想起一件事,忧虑道:“可是我不是黄花闺女了。”
孟氏叹气,看过了方才的情形,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小声道:“小姐莫怕,有的是办法解决,洞房时随身带一小瓶血,趁着皇帝那事后意乱情迷的功夫,抹在床单上就行了。对了,小姐跟过几个男子了,方才那闹的是怎么回事?”
潘菡萏红着脸道:“就跟过两个男子,刚才那件事……,”她不好意思直说因为叶家二郎不常在家,主母苛待她,她一来是寂寞,二来也贪图叶长驴给她送些胭脂水粉,所以两人有些私情。
犹豫半天,潘菡萏扭扭捏捏略过了过程,只道:“我也是事出无奈。”
事已至此,孟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说什么她也不想再回到流放地做体力活去了。
“小姐放宽心,只要您得到盛宠,到时候这两个男子,咱们派人想个法子做了他们便是。”
潘菡萏发愁道:“能有什么办法呢?不知道我爹娘和哥哥们还在不在,他们能不能为我想想法子。”
一提起潘家人,孟氏开始擦眼泪了:“小姐啊,老爷太太和公子们都已经死了,家里的主子只剩下你了。那流放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整天粗茶淡饭还天天要下田去劳作,幸亏小姐你被买回来了啊,太苦了。”
潘菡萏一听爹娘都死了,抽泣着攥起了拳头:“狗皇帝,要是我能到他身边,一定要为爹娘报仇!”
乳娘孟氏一怔,慌忙捂住潘菡萏的嘴:“小姐,你可别说胡话了,报什么仇啊。你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要是能生下皇长子,说不定还能继承大统,那就是老爷和太太在地下保佑了,到时候小姐发达了,不比报仇强一万倍,傻子才报仇呢。”
孟氏压低声音:“来的路上我就设想过了,小姐若是成了宫里的贵人,想把过去府上的奴仆买回来也是人之常情,老奴晓得有哪些是忠心耿耿又有真本事的,老奴去把他们买回来,他们定然是会为小姐所用的。夜黑风高的夜里,想个什么法子让两家农户死绝了不就成了。小姐只管安心讨好皇帝,趁着机会宠冠后宫才是正事。”
潘菡萏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
皇帝的后宫中只有她自己,无上盛宠都给她一人,金银首饰珍奇异宝全送到她面前,夜夜陪她颠龙倒凤,一年之后诞下龙子,母凭子贵登上皇后之位,三宫六院所有的女人都跪在她脚下,整个京城所有的名门贵女们也要跪在她脚下……
这些事情光是想一想,就够令人心潮澎湃了,那可是爹爹苦心经营一辈子也贪不来的钱财啊,潘菡萏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潘菡萏人到了京城,被安排在京郊一座别院里住着,她没见到狄扬,先见了唐氏夫人和小宋氏。
她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知道这两位一个是皇帝外祖母,一个是皇帝小姨母之后,使出了浑身解数表现自己的知书达理。
唐氏夫人今日是按着宋老爵爷的意思,先来看看这个丫头,回去以后对小宋氏道:“娘觉得她这模样过于狐媚了些,不像个安分守己的样子。听说已经破了身子是么?”
小宋氏便劝说母亲:“长成什么样儿是爹娘给的缘法,也不是自个儿能决定的事情。她颠沛在外数月,破身之事大约也是无奈,好在是被清白人家买去的,也叫稳婆瞧过了,没有孕育过。爹爹也知道此事了,他说再找一个不容易,只能凑合了。所幸女儿瞧着她举止还算温柔有礼。”
唐氏夫人一针见血:“有礼倒是不假,就是看着有些虚情假意。”
小宋氏无奈了:“那母亲说怎么办?再去找一个?”
唐氏夫人便没劲儿了:“还找,找到何年何月?就这个吧,先让皇上下旨意封个贵人,就在这个别院里安置她,先瞧瞧情况再说吧。”
小宋氏惊讶:“不送进宫里去吗?”
唐氏夫人一脸沧桑:“万一要是不成,娘是说万一啊,不是诅咒皇上。那她死在宫里传出去不是更难听么,先搁在外头观察几天再说吧。”
小宋氏懂了她娘的意思:“成,那我就常来看看情况。”
小宋氏是个温柔良善的性子,因为怕潘菡萏出事,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她,吃喝之外,她提出的要求基本都满足了,比如她想把家里过去的奴才买回来继续伺候之类无足轻重的事情,都给了银子让她的乳娘孟氏去操办了。
一晃十天过去了,潘菡萏吃得好睡得好,面色红润气色佳,完全不像会出什么不好的事的样子,小宋氏的心安定了一些,看来祁朝霏和狄扬的八字确实相合,狄扬克妻,不行妻礼就不会有事发生。
这个方法似乎可行,小宋氏说给家人听之后,宋老爵爷和唐氏夫人都是长出一口气。
祁朝霏心虚,她打心眼儿里不想进宫,又不敢直说,就小声嘀咕了一句:“会不会是因为品阶太低了,而且她都没有进宫,见都没见过皇帝表哥一面,怎么会被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