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躬身跪在床边,轻声唤他:“陛下,陛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狄扬被太监叫醒了,他猛地坐起来,终于能说人话了,冲口而出便是:“朕没吃屎!”
李如意:“!!!”
他吓呆了,当场石化。
狄扬这才看清旁边跪着个人,他掀开帷帐:“你在这儿干什么?”
李如意呜呜咽咽:“奴才以为陛下做噩梦了。”
“你刚才听见朕说什么了吗?”
李如意面无人色:“陛下说话了吗?奴才耳背,什么也没听见。”
“滚!”
李如意连滚带爬地退出去了,殿内只剩下狄扬自己了,他想起梦中的情景,气得握拳捶向龙床:“啊啊啊,朕真的没吃屎!”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中华田园犬男主不知道为什么总在跟吃屎的事死磕。
第27章 比潘金莲纯洁高雅
对门叶大满家最近总传来一些奇怪的哭闹声, 今天又是这样,叶秋彤刚从县城回来,隔着院墙听见大满媳妇粗声粗气地骂人。
“哭哭哭, 哭丧呢!做活做不好, 回来吃饭倒是积极,让你去河边洗个衣裳弄得像小寡妇上坟一样!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家怎么你了!”
接着是一个年轻女子哭泣的声音:“我手疼,我以前在家没干过这种粗笨的活儿。”
“呦呵,还没干过粗笨的活儿,那粗茶淡饭你也没吃过吧,老娘看你一顿没少吃。整天干点活就哭哭啼啼,我请你来做千金小姐的吗!”
大满媳妇嗓门大,吼起来就像发威的老虎, 那年轻女子哭得更伤心了。
叶秋彤平日里白天不在家, 偶尔听到过几回, 也不是很在意, 今天回来又听见对面闹得正欢,忍不住问挑水回来的小满媳妇:“她家这几天什么动静啊?”
小满媳妇放下担子,擦擦汗:“二郎上次出去押了趟远镖, 回家的时候领来个年轻女子,说要娶了, 我大嫂子不肯,说她是奴籍,只肯她留下来做个奴婢。”
“哦,这样啊。”叶秋彤秒懂,看来这是叶堂柱出去打工带回来的女朋友,想结婚父母不同意。
叶秋彤晚饭都做好了, 隔壁的哭闹声还在继续,“你还哭,你还哭!谁欺负了你了咋地!”
“大娘莫要骂了,我只是今天发烧了,身子不爽利,干活才慢了些。”
大满媳妇笑了一声:“呵,身子不爽利,那我给你请个郎中好不好呀?”
年轻女子低声说了句:“那就有劳了,我是真的很难受。”
“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大满媳妇突然暴怒:“让喂猪,不会烫猪食,猪吃了拉稀:让喂鸡,认不清咱家的鸡,半盆粮食都被别家鸡吃了;让洗衣服,顺着河飘走了好几件;让挑水,摔跤把木桶给摔裂了。我真不知道柱子从哪儿招来你这么个赔钱货,干啥啥不成,只会吃饭!”
大满媳妇脾气本就暴躁,提起这些事情让她越来越上火,忍无可忍地拿起靠在墙边扫院子的大竹扫帚,没头没脑地开始抽那哭泣的女子,边打边骂:“哭哭哭,老娘叫你哭,还想让老娘给你请郎中,当老娘银子没处扔了吗?真真可笑,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么,还当自己是娇滴滴大小姐呢!到了我们这等清白的人家你还不知足,要不是我家柱子心善,把你买回来,你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窑子里躺着呢,只要没死都得接客,还发烧了,我瞧你是发骚了吧,柱子不在家,你骚给谁看。”
细细的竹枝打人可疼了,抽到身上就是一道血印子,那年轻女子惨叫个不停,一声比一声惨,隔着门直往叶秋彤脑子里钻。
叶秋彤听不下去了,奴籍的女子,想必是被家人卖掉的姑娘吧,都是可怜人,帮一帮吧,再这样下去,真要被打死了。
她推开隔壁院门,一眼就看见一个年轻姑娘被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哀嚎,像一朵暴风雨中被肆虐的小白花,白皙的手臂上全是伤痕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住手!”
叶秋彤冲过去把大满媳妇手里的竹扫帚夺过来扔在地上。
“做人不要太绝,你这苛待奴婢的名头传出去,更没人敢给你家儿子们说媳妇了!”
大满媳妇看清是谁,立刻叉腰呸了一口:“我打我家的奴婢,管你什么事!”
叶秋彤反唇相讥:“当然关我的事,你这样把她往死了打,我看是活不过今夜了。我听老人说,鬼是女的厉,而且越年轻死的怨气越大。她这样横死在你家屋里,我虽然住在隔壁,那我心里也害怕啊。当然了,我看你是不怕的。”
大满媳妇原本弯腰想去拾起扫帚继续打的,听叶秋彤这样一说,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闹鬼的事,谁不怕啊。
叶秋彤蹲下来查看了一下,那姑娘除了皮肉伤以外,确实脸色通红,额头很烫。
“大侄媳妇,我劝你还是给她请个郎中吧,我不是心疼她,我是心疼你啊,你说你两个儿子,就一个宅子,还给弄成凶宅了,将来娶儿媳妇岂不是更难了,不管怎么说那俩孩子都算我侄孙,我真是替这俩孙子发愁。”
大满媳妇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忘了还嘴。
叶秋彤看她不打了,转身回自己家了,片刻之后,就听见大满媳妇在外面大声喊,说要去请郎中,让小满媳妇替她照应一下院子。
叶秋彤叹了口气放下心来,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那毕竟是条鲜活的人命,见死不救她真做不到啊。
没过几天,叶秋彤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大满媳妇家的那个娇滴滴的奴婢。
她羞涩地福身行礼:“大哥好,那日多谢大哥出手相救了。”
叶秋彤被这声“大哥”叫的一呆,转瞬反应过来自己穿着男装,想来这姑娘八成误会了。
“我不是大哥,我是大姐。不,我也不是大姐,你既然是二郎带回来的,就跟着他一起叫我九奶奶吧。”
这下轮到那姑娘发怔了,她原还以为对门家是个男子,不忍心看她这么娇嫩的美人儿受苦,才伸出援手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的,辈分还这么高。
她再次顿了个万福:“九奶奶恕罪,是菡萏有眼无珠了。”
叶秋彤没听清那俩字:“你叫什么?”
“我姓潘,名菡萏。”
叶秋彤这次听懂了,微笑道:“你叫潘菡萏啊,好名字。”
她往深里想了想,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瞧瞧人家爹娘多会取名字,莲花将开未开为菡萏,虽然本质上是一种东西,但是“潘菡萏”听着就比“潘金莲”圣洁高雅。
潘菡萏笑了一下:“那菡萏先去河边洗衣裳了。”
叶秋彤看着她端着木盆袅袅娜娜离开的背影,有些纳闷,这丫头看起来不像是穷人家被卖的闺女啊,细皮嫩肉的,言谈举止都很文雅,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就成了奴籍了呢。
女人的直觉很准,叶秋彤猜得不错,潘菡萏确实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
说起来潘小姐如今这般遭遇其实跟狄扬也有些渊源,她是潘德才的闺女。
潘德才是被狄扬不由分说抄家发配三千里的那个倒霉蛋。
官府的衙役数量有限,押解罪臣去边关的事情不能全让衙役来做,一般都是官方和民间合作,官府派一队官兵,然后再沿路雇佣一些镖局押送。
叶堂柱所在的镖局正好接了押送潘德才这个活。
潘菡萏和家人一起哭哭啼啼地踏上了流放之路,她生的漂亮,叶堂柱可怜她,路上时常给她些照顾。
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边关重镇,男丁充军当军奴,女子当即就被送到了奴隶市场,年纪大的被买去做奴婢,年轻貌美的被买去做皮肉生意。
潘菡萏缩在人牙子的笼子里瑟瑟发抖,正心如死灰,忽然看见了一路上照顾她的那位小哥。
她拼命地伸出手去叫他,哭着求他买了自己,说自己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叶堂柱心动了,就真的把这一趟挣来的全部镖银拿出来,还找工友们借了一点,把她买了回来。
哪晓得回来之后他娘很不满意,一直数落他:“别人跑长镖,都是到了地方之后带点土产回来倒卖,里外里挣一大笔银子,你可倒好,带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回来!一脸狐媚相!”
“你哥还没娶到媳妇呢,你这个做弟弟先娶了像什么话!她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还没爹没娘,娶她能干吗?不如娶个隔壁村里大姑娘,娘家还能帮衬你,你瞧瞧你舅爷这些年帮衬咱们多少哇。”
总之大满媳妇对潘菡萏一点不满意,说啥不肯叫叶堂柱娶她,也不肯替她去除奴籍。
可怜潘菡萏一个京城里的官家小姐,沦落在农家当奴婢。
其实叶堂柱不能娶她的事,潘菡萏并不十分在意,她当初求他不过是权宜之计,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真的会安心在一个农户家里过日子呢。
虽然她和叶堂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只要没有明媒正娶,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未嫁的大姑娘家家,总有别的机会,找到更好的出路。
叶堂彦来给叶秋彤送书法作业,他是个很懂礼貌的少年,每次来都不空手,这次拎了四色点心。